云皎心中那个憋气,她在打算离开景少谦,可还没有离开,就有不正经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示威,真怀疑是景少谦特意叫来的,这个浑蛋。
“去,你把那个浑蛋叫进来。”云皎竖眉吩咐莲儿。
景少谦听到云皎叫自己进去,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入布庄里。
银凤没有想到云皎刚才吩咐人叫进来的“浑蛋”就是景少谦,她看到景少谦大步走进来,正好要进一步向人卖弄她和景少谦的关系,想都没想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声音嗲得让听的人起鸡皮疙瘩:“景老爷,我还没有挑选好花布呢,快来帮我看看。”伸手就要拉景少谦,这亲热劲,好像她和景少谦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本来,仇人要跟哪个女人鬼混与云皎无关的,可是云皎看到银凤对景少谦的亲热劲,那风骚蚀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景少谦看时,这心里还是不舒服,冷眼旁观。
景少谦要不理银凤都不行,闪过一边去,阴沉沉地低喝:“哪里来的疯女人,不要命了。”
要扑到景少谦怀中的银凤扑到了地上,她眼睁睁地看景少谦甩开自己,径直走到云皎面前。
“夫人,你叫我有什么事?”景少谦注视冷着脸的云皎,摆出一副任你差遣的模样,他还不知道刚才在外面扔下的十两银子给他带来了麻烦。
景少谦这一声夫人,让两个人听了胆战心惊。
银凤这时才知道站在众人中心一身狐裘的云皎就是景少谦的夫人,后悔莫及,没事向这些人卖弄什么。银凤的脸色苍白,一时间不知所措地望景少谦和云皎。
布庄的掌柜惊恐地偷偷看站在云皎面前的景少谦,尽管现在景少谦的脸色并不难看,可只要看景少谦那山一样剽悍强壮的躯体和平日里听到的传闻,就叫他不敢正眼看这位景爷,心中想着得赶快将偷偷昧出来的银子及时补上,不要让人发现了。原来,这掌柜的欺负云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平日里也极少来盘查,就偷偷地昧了不少的银子,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东家就是景爷的夫人,要是叫景爷知道自己昧了他夫人的银子,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掌柜的脚下就有点哆嗦,倚靠在柜台上才站稳了身体。
云皎可不害怕这景爷,她仰视这个比自己高了许多的人,尽量克制心中的羞恼,用平静的语气问:“老爷,这位小姐见到你欣喜若狂,你怎么不理人家。”
景少谦听得心中发毛,表面上若无其事:“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疯女人,拉拉扯扯的说些疯话,理这种人干什么。”
云皎望这个面不改色的人,心中恨得痒痒的,揪不住景少谦的痛脚又不好说他,就这样放过景少谦心有不甘,一时无话可说。云皎感觉到仰头时间长了脖子有些累,低头下来时看到了景少谦挂在腰间的荷包,心中一动,轻轻问:“老爷,你的荷包是不是坏了?”
在场的人见到云皎不再追问银凤的事,都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又奇怪,云皎怎么关心起景少谦的荷包来。
景少谦也奇怪地低头看腰间的荷包,用手拍拍,沉甸甸的银子都在:“没有哇,我的荷包好好的。”
“怎么我听到有人说,她手上有你的十两银子?”
景少谦意识到事情不妙,心中怒银凤多嘴多舌,他急忙分辩说:“夫人,你千万别听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
云皎盯住景少谦,皱眉说:“老爷,我可没有说是谁说的呀。”
糟糕,露馅了。
景少谦站不住了,讪笑着向后移步:“夫人,我有两天不去镖局了,现在想起有些事要急等到我去处理。夫人多买些布匹回去,做些新衣服过新年。”
云皎看到景少谦要溜,恨得牙痒痒的,想要发作又碍于是大庭广众之下太丢脸,只有出声阻止:“老爷,我还没有说完呢。”
“夫人,有什么话等今晚我回去再说。”景少谦嘴上说着,脚下不停向外走,转眼就走到了布庄的门口。景少谦担心云皎一气之下扑上来,自己只有吃亏的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人就丢到家了。
景少谦哪里料到,他这种要逃跑的架势对一直克制的云皎来说是火上浇油,就忘记了这是在公众场合,看到柜台上有个算盘顺手就拿起来,向景少谦掷去:“浑蛋,玩女人玩到在我面前付风流债。”
景少谦回手一挡,算盘掉落地上,算珠散落一地。
银凤吓一大跳,妈呀,这夫人连景少谦都敢打,她要叫人收拾自己可就完了,也顾不上要买布,趁众人不注意,她爬起来向外跑去,一脚踏在一个算珠上,又结结实实地扑到地上去,尖叫着叫带来的小丫头拉自己起来。
除了景少谦外,众人哄笑。
要继续溜走的景少谦看到云皎向外走来,担心云皎像银凤一样扑倒地上,慌忙劝阻:“别出来,小心踩到算珠上摔了。”银凤摔倒可以马上叫丫头拉起来,要是云皎也这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天就要塌下来了。
这一担心,叫景少谦忘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心慌意乱地看云皎一步一步走来,眼珠子直直地盯云皎的脚下,心中作好了万一云皎踏在算珠上扑倒了,冲上去来个英雄救美。
几个丫头飞快地捡拾云皎面前的算珠。
长裙子下若隐若现的小脚一步一步走来,走到布庄门口,依然安然无恙,让景少谦轻吁一口气:侥幸,夫人平安无事。
夫人是没事的,景少谦自己却又有事了。
“你这浑蛋,看你干的好事,居然在我的面前付风流债。”云皎伸手揪住景少谦的衣服不放,气势汹汹的架势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找景少谦算账的。
云皎是一下子扑上来揪紧景少谦的衣服,她的手上揪得紧紧的,脚夫下没有站稳,景少谦害怕云皎摔倒,不敢用力挣扎,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看云皎揪自己的衣服,近距离承受云皎眼中喷出的怒火。
这时,站在布庄内的人看得发呆。景府中跟随来的人看到老爷和夫人有冲突,个个不知所措,总没有表示似乎不好,要有所表示又不敢确定要帮老爷还是帮夫人。
大街外有许多人在驻足观看,围看的人不断增多。
认识景少谦的人惊得掉下巴:这个女子是哪里来的世外高人,一出手就制住了景爷,厉害!
景少谦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异样,待到云皎站稳身体后,困窘地拉下云皎的手,一边撤退一边向跟随来的人吼叫:“楞什么,还不出来搀扶。”
看到景少谦迈步走了,云皎自知赶不上他,看到布庄门口外倚放有一把扫帚,抓过来向景少谦头上打去:“浑蛋,我叫你跑。”
景少谦本能地举手挡扫帚,扫帚打在他的手上,灰尘纷纷掉落,景少谦赶紧闭上眼睛。景少谦再睁开眼睛时,头发上、眉毛上、胡碴上和衣服上都是灰尘,身体一移动灰尘纷纷从身上掉落。
这算什么!景少谦环视四周,到处是看热闹的人,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笑,男子汉大丈夫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气得他瞪眼看云皎,用力一拉要抢过扫帚来维护男子汉的尊严。当抓紧扫帚另一端的云皎被这一拉身体摇晃,快要栽倒时,景少谦就只想到千万别让夫人孩子出什么差错了,飞快地伸手扶住云皎。
云皎手中的扫帚又一次打下来,景少谦头发、眉毛、胡碴、身体上灰尘又厚了一层。
周围观看的人偷偷地捂嘴笑。
晴儿和莲儿慌慌张张地站在云皎的一左一右时,景少谦才松开手成功撤退,跑去跃上马背,纵马奔驰而去。
景少谦一口气奔跑到景威镖局,走入大厅站在正中,狼狈地拍打身体的的灰尘。
“镖头,你从哪里弄来一身的尘土?”正在大厅中忙活的几个镖师连忙过来帮忙拍打,对景少谦的一身灰尘奇怪。
要是叫这些镖师得知自己被夫人打了,过去他们对自己的敬畏肯定会一扫而光。景少谦支吾其词:“今天真倒霉,出门就遇到了风沙。”
咳,这清州城似乎不是沙漠,能卷起这种大风沙。
并且这几个镖师一眼看出景少谦身体上的不是风沙,是细细的尘土。当然了,景爷说是风沙,也没有人敢给他纠正。
这场战争,观看的人不少。
老夫人从头看到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混战结束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把威震江湖的景爷打得抱头鼠窜的人,居然是自己那个曾经贤静温柔的女儿。
街道上观看的人绝对是个个幸灾乐祸:横行清州城的景爷,也有被人修理的时候。
有人回去神秘地对别人说:我今天看到景爷被人打,他招架不住,狼狈逃跑。
有人的去转告其他人:景爷在街道上遇到一世外高人,两个人发生冲突,景爷被人打趴地下。
更有人转告他人:景爷被一世外高人狠狠地打了一顿,奄奄一息,快不行了。
第二天清州城就有人传言:景爷被一世外高人收拾,一命乌呼了。
于是,很多人在两三天后才看到景少谦纵马在街道上跑过时,大惊失色,以为见到了鬼。
用过午餐,老夫人就动身回去了。
大大小小的包袱,塞入马车中,是云皎送给娘家人的礼物。
“母亲,要不现在我就跟你回去?”云皎抱最后一丝希望,试探性地向老夫人请求。景少谦没有回来,现在是离开景府的好机会。
老夫人站在马车旁边,深深地看云皎,在景府作客两天,老夫人的想法改变了很多,对云皎的未来她有了一个新的决定,只是这个决定没有和云皎的父亲商量,她不能擅自作主。
“月儿,你耐心等候,我回去跟你父亲商量。你放心,你的事我们会为你作主的。”老夫人在登上马车前,对云皎好言相劝。
云皎失望地看老夫人的马车离开景府,有什么好商量的,女儿被人抢走了,就要想办法解救回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到了午睡的时间,云皎缩进被窝里睡不着,想到老夫人绝口不提让自己回去的事,要离开景府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离开景府后,清州城是不能呆下去的,其他地方举目无亲没有办法立足,要是一个现代人在回归于古代还饿死街头,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在外独立生活需要很多银子。云皎苦苦思索着到哪里弄银子,想到脑袋胀大都没有想出什么高招,懊恼地长叹:“唉,没有银子真难。”
“琳儿,隔壁那十几万不是银子?”周妈听到云皎的感叹,失声笑了,接过话茬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呀,怎么就把隔壁这二十箱的“嫁妆”给忘了。这些“嫁妆”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不用管那么多了,就当是景少谦这个恶霸对自己造成伤害赔偿的精神损失费。被他糟蹋成这样净身出户,岂不太便宜他了。
云皎翻身爬起来,午睡是睡不成了,马上过隔壁的房间把所有的银子归入两个木箱子里,粗略计算大概有两万多两白银,估计够自己生活十年八载了。趁景少谦不在家,云皎叫人把装有银子的木箱塞到马车上,拉到清州城最大的银庄统统兑成银票。云皎多长个心眼,一半换成千两一张的大银票,一半换成五十、一百两的小银票。
有两万多的银票揣在怀中,独自离开景府就不再是件彷徨的事,不用再老是担心流落街头了。
唉,还是银子能给人安全感。
跟随的人看到云皎一下子把这样多的银子统统换成银票,个个心中纳闷,个个熟视无睹。下人哪敢管主子的事,何况老爷前两天刚刚吩咐不要惹夫人生气,对这件事提出非议,除非是吃饱了撑的。
云皎决定在回景府前去回春堂看望周玉卿。
云皎在回春堂门口出现,掌柜的眼前一亮迎上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跟随云皎往里走了几步,脱离景府人一定距离后压低声音问:“夫人,小李庄那些田地你还要不要?我大哥急等你回话,说是在价钱上可以好商量。”
看被景少谦这恶霸闹得连要买田地的事都忘记了。云皎听出对方急于要向自己推销田地,心中怀疑有诈:“急成这样,不是挖了坑等我跳吧。”云皎回想自己在去看小李庄那块地前,就详细地打听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地主要不是太急需银子就是太狡猾了。
掌柜替他的堂哥约云皎到附近的一个茶楼去面谈,说是成与不成要在新年前作决定。
云皎犹豫不决,怀中这些银票可是要留作自己的生活费的,经不起回春堂掌柜的一再游说,以及周玉卿的帮腔,最终决定去看一看。
于是,云皎和周玉卿又从后门溜出去登上马车。跟随云皎的人眼看云皎和周玉卿手拉手进入后院,若无其事地围坐火盘旁边取暖,他们早就习惯了,更何况今天还吃过午饭了不用饿肚子。
景少谦在镖局看帐本,忽然想到一件事,扔下帐本匆匆忙忙地赶回府上。玉馨院中只有周妈一人在清理房间,她告诉景少谦云皎送走老夫人不久就出府去了。
景少谦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他害怕云皎趁自己不在偷偷地跟随老夫人回去,她那张小嘴能说会道,老夫人很有可能被她说服带她回去的。
景少谦来到回春堂,掌柜的大吃一惊就变了脸色,只有他和服侍的小丫头知道云皎和周玉卿二人根本就不在里面。掌柜的壮胆给景少谦倒上热茶,脸上堆笑脚下哆嗦。
“你们都在这里,没有一人在夫人身边服侍?”景少谦环视身边的人,看到跟随云皎出来的人统统都在这里,心中就不悦。
晴儿连忙禀报景少谦:“回老爷,夫人每次来到这里和周小姐入后院说话时,一律不准我们跟随。”
景少谦不再作声,注视手中的茶杯时眼睛中就流露出疑惑。
在回春堂附近的一个茶楼里,云皎和周玉卿脸上蒙上面纱,与回春堂掌柜的堂哥李老爷围坐在一张桌子上。
云皎改变了主意,不想再买下小李庄的田地。李老爷急了,他听到堂弟的通知时,连田地的官府文书都带来了,一心要把这田地卖出去,他主动地将地价一让再让。
云皎更加不敢要了,哪里有这样谈买卖的,一定是陷阱,云皎为买进田地的事,向何管家打听过近来田地的价格,李老爷现在说出的这个价格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别欺负我年轻不懂事,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我家那位的厉害你是知道的。”云皎不得不暂时将仇人拿出来镇别人。
“夫人,就是借我十人胆子,我都不敢欺骗景老爷的家人。我是急用银子,才把地贱卖的。我们要是谈成了,还要去官府办理过户手续,加盖官府印章,我从哪里下套。”李老爷急得不行,详详细细地告诉云皎转卖田地的手续,原来这转卖田地比转卖店铺更加麻烦,还要去官府办理手续加盖官印。
云皎细想只要田地文书没有假,加盖上官印后就不能出什么差错了,就动了心,拿着银子过日子会坐吃山空,购买下田地收租子属于细水长流,不失为一种长远打算。
景少谦的耐性不好,只坐了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在药柜旁边走来走去,眼望那扇紧闭的门,阴沉沉地问掌柜:“我家夫人真的在里面?”
掌柜听了身体发抖,勉强回答:“我亲眼看到贵夫人和我家小姐走进去的。”
景府的人和回春堂的伙计纷纷作证,都说亲眼目睹云皎和周玉卿手拉手走入后院。
景少谦猜疑地看那扇紧闭的门口,烦燥地坐回椅子上。
云皎终于决定买下小李庄的田地和庄子,最后确定价格,一起去官府办过户手续。
在回春堂里,景少谦踱来踱过,脸色阴霾得吓人,身体上散发出的逼人气息,震慑得在场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恰巧,一个小丫头从里边走出来,景少谦沉住脸上前问她:“我夫人和你家小姐在里面干什么?”
掌柜在景少谦的身后向小丫头使眼色,景少谦察觉瞪眼向身后:“嗯?”
掌柜惊恐地低头看脚尖。
小丫头年纪小,在这里服侍的时间久了,反应很灵敏,忍住内心的惊慌回答:“她们都在睡觉。”
景少谦疑惑地看这小丫头,转头看晴儿和莲儿:“你们跟这小姑娘进去,跟夫人说我在这里等她回家。”
掌柜心慌,上前阻止:“景老爷,周公子规定,这后院非请勿入。小人在这里做了几年,从来没有进去过。”转看小丫头,吩咐:“你进去,对夫人和小姐说景老爷在这里等她们。”
提出周静南这人,景少谦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开罪他,就不再坚持叫人进去看。
小丫头独自进去一会儿,出来说:“贵夫人和我家小姐谈了半天话,刚刚休息不久,奴婢叫几声她们都不回答。”
别人在这里等到心焦,她在里面睡大觉,景少谦火气上冒。
从后门进入回春堂后院,云皎和周玉卿困倦极了,今天没有午睡又来回奔波,两个人一头钻进周玉卿的房间中和衣躺在床上。云皎怀中一部分银票变成了田地文书,上面盖上红红的官印和手模。
景少谦的脸黑得难看,身体上散发出杀气,吓得身边的人大气不敢喘。
有几个人要来回春堂买药,走到门口看到里面的紧张状态,吓得掉头就走。
“你们回春堂有没有后门?”景少谦想到了什么,瞪眼看掌柜。
“有,有后门的。”掌柜战战兢兢地回答,他承受不了景少谦剑一样锋利的目光,这大冷的天气还拭汗。
景少谦的心中一沉,他敢肯定云皎早就离开了回春堂,十有八九是跟老夫人回去了。这小冤家的聪明伶俐总用在跟自己作对上,为什么就不能用来与自己共建美好生活。
景少谦仿佛看到了云皎坐在一辆奔驰的马车上,离清州城是越去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