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政涨红了脸,说得有根有据,一口咬定亲眼看到媚儿推了云皎。
其实,景子政在后面只看到媚儿突然靠近云皎,云皎就向前栽去,并没有看清媚儿是怎样算计云皎。景子政想,一个人站得好好的,只有被人推了才会摔倒,所以,景子政就把自己推算的当作亲眼看到的说了出来,并且一口咬定是亲眼看到的。
景子政那激动的神情,绝对肯定的语气。让人不敢怀疑。
媚儿预知到大祸临头了,刚才只想到要暗算云皎,就没有想到会引火烧身。媚儿脸色煞白,含泪望向景少谦,祈求景少谦为自己主持公道:“老爷,奴婢对夫人一向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犯上的事情来。请老爷明查。”
景少谦沉默不语,只是阴沉着脸看媚儿。
景子政是怒不可遏,心想这媚儿实在太可恶,暗算了母亲还哭哭啼啼喊冤叫屈,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情似的。景子政走近媚儿。瞪眼看她怒吼:“你要是忠心,就不会起歹意了。贱人。”景子政要动手打媚儿。
“子政,不要乱来。”
景少谦喝止了儿子,吩咐在外侍候的何管家速速去另备一份供品来,补上打翻的供品。
“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少谦看身边的云皎,真正的情况,这位最有发言权。
云皎本人也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自己被人猛然从身后拉一下裙子,就身不由己地栽向前去。当时媚儿就在自己的身后,肯定是她捣鬼没错,只是不是像景子政说的那样用手推的。
与其说出真相让景子政蒙受撒谎的罪名被景少谦责打,让景少谦再费一番力气去追查媚儿到底是怎样暗算自己,不如顺着景子政的话说下去,省去了许多麻烦。
媚儿暗算自己,这可绝对没有冤枉她。
云皎迎着景少谦的目光,点头说:“我看到供品快要摆放好了,就要上前来拜祭,没有想到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就身不由己地栽向前了。”
景少谦转看媚儿,杀气腾腾。
“不是的,夫人。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夫人,府上的人都说夫人本性善良,从来没有冤枉好人。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媚儿绝望地向云皎求饶。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媚儿原来以为自己暗算云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是至今仍没有人知道媚儿踩云皎裙摆的事。没有想到的是,景子政会死死咬定是媚儿推了云皎,生生地就给媚儿扣上了一个罪名。
“你说,我和子政冤枉了你,你没有暗算我?”云皎紧紧地盯住媚儿,一字一顿地问,心中的愤怒溢于言表。对于心怀不轨的人,云皎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害了自己。
媚儿心虚,不敢与云皎迎视,口中仍哼哼唧唧地喊冤。
景少谦看看气歪了脸的儿子。再看看黑着脸的夫人,思忖一下,冲旁边侍立的人喝问:“你们都看到她推夫人了?”
其他的人一时不明白景少谦的用意,不敢作声。
独有莲儿应声回答:“老爷,奴婢看到了,她伸手推了夫人。”
“不——”媚儿尖锐地叫号:“老爷,她们是一伙的,她们都冤枉奴婢。”
“住口!难道夫人和少爷会联合起来陷害你。你口口声声说冤枉,旁边的人可是有目共睹的。你们可曾看到她推了夫人?”景少谦勃然大怒。
“是,老爷。奴才(奴婢)都看到她推了夫人。”
旁边侍立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老爷先下了结论才来询问,谁会说没有看到,跟老爷唱反调。何况平日里这些人对自以为是老爷新宠的媚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感。
何管家带人送来了补上的供品。
景少谦阴霾着脸对跪下的媚儿,怒声说:“按照家规,暗算主子、扰乱祭祖,哪一条都足以将你乱棍打死。你是二姑奶奶府上的人,看在二姑奶奶的份上我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媚儿听到这些话,如景轰顶,差点要晕过去,不断叩头求景少谦,不要赶自己走。
景少谦不再理会媚儿,他还要继续祭祖,冲何管家喊:“带下去,派人看管。叫人找她的父母来,领了她去,叫他们自行婚配。”
以景少谦的历炼,他不可能完全相信媚儿敢当众推云皎。只是夫人说是,儿子说是,众人都说是,就当作是好了。
终于有借口甩掉知府大人塞来的累赘,景少谦心中一阵轻松。在祭祖时居然发生这种意外,不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祖先们是否会怪罪,景少谦的心里又止不住地惊惶。
听到媚儿的哭喊声渐去渐远,云皎与景子政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词:活该!
何管家的办事效率真是快。景少谦祭祖结束不久,他就把媚儿的母亲带来了。
同媚儿母亲一起来的,还有二姑奶奶,因为这媚儿的父亲就是府衙上的一个小管事。媚儿的母亲到秀春院中探望女儿了,二姑奶奶则到客厅中,怒气冲冲地恭候弟弟,让弟弟给个说法。
知府大人送给的女人,只收留了十五天就赶走,除了对媚儿是一种耻辱,对于知府大人夫妇来说同样是脸面无光。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刚刚要摆上宴席,姐姐就来到了,快到后院去就席。”景少谦刚刚在客厅门口现身,就看到端坐在里面的姐姐一脸的怒气,故作没有察觉,打着哈哈逗笑。
姐姐这次来为的是什么,景少谦心中是一清二楚的,特意叫上了云皎、景子政一起来,说是一家人谈谈心。
“谁稀罕你家的酒菜。”二姑奶奶没有好声气,不等景少谦坐下。就拉长了脸说:“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不把姐姐放在眼里了。”
景少谦扶云皎坐到正中的椅子上,将客厅内服侍的人全都轰走了,亲自倒茶捧给二姑奶奶,笑嘻嘻地说:“姐姐说到哪里去了,我每次看到姐姐,都是不眨眼地看姐姐,谁说我眼里没有姐姐的。”
“你少给我贫嘴。我问你,为什么把你姐夫送给的人赶走了?太目无尊长了。”二姑奶奶一开始就摆出算账的架势。
“哦,姐姐问这个事情呀。”景少谦不慌不忙地坐回椅子上,架起二郎腿,若无其事的说:“不就是个丫头的事情么,值得姐姐生这样大的气。很简单,不合意,就送走了。”
二姑奶奶瞟了一眼沉默不语地坐在正中的云皎,紧盯住景少谦说:“你姐夫说得对,你越来越窝囊,没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连收个房里人都作不了主。”
这些含沙射影的话,让云皎听得很气闷,要分辩几句,想到自己很快就不是这府上的人了,用不着为这里的事生闲气,又忍住了,干脆来个沉默是金。
景少谦听了二姑奶奶的话,同样感到不自在,只因为是姐姐不好发作出来。半真半假地说:“原来要敢于收房里人才算是男子汉大丈夫。等过几天我寻找几个绝色丫头送给姐夫,让他好好抖擞男子汉大丈夫的威风。”
原来这恶霸也有幽默的时候。云皎含在口中的白开水喷出来,脸上抑制不住流露出笑意。
这一喷一笑,云皎的麻烦就来了。
“弟妹,不是我说你的坏话,你不要倚仗着我弟弟宠爱你,就没了分寸。女人要懂得顺从自己的男人,做任何事情都要从自己男人的角度出发。女人要是不能做到三从四德,就不能是个好女人。”
这话,景少谦爱听,偷偷瞟几下云皎,希望她能够听得进去,记在心里。
三从四德?云皎只知道有这个词,具体还不知道三从四德是什么意思,要做到三从四德更加是难上加难的。
对景少谦三从四德?对他拳脚相加,云皎都不觉得解气。
景子政站在二姑奶奶身边眨眼看她说话。
瞧这一家三口都在认真聆听自己的教诲,二姑奶奶说话的兴致更高:“女人要贤惠,不能拈酸吃醋,传扬出去名声就不好了。男人要收通房要纳妾由他们去,我们只要帮他们管理好这些女人就行,让自己的相公时时感到家的温暖。你看我弟弟。身边一直没有个可心的人服侍,我们做长辈的看不过,送了一个来服侍他,你还容不下,把人给撵走了,太不像话。”
景少谦惊慌失措地望云皎阴郁的脸,担心姐姐再说下去会闹得不可收拾,连忙作说明,不敢让云皎蒙上不白之冤:“姐姐,你误会了,这媚儿是我要赶走的,不是夫人撵走的。”
景子政终于逮到了个说话的机会,抓紧时机说:“对,那丫头干了坏事,让父亲给赶走了的。”
父子俩同一腔调为云皎辩护,二姑奶奶生气地用手指父子二人,要责骂几句,转而想到这些一定是云皎预先嘱咐的,怒斥云皎:“看你把他们支使得,像什么话。”
他们父子俩说话,关我什么事。不要把什么帐都算到我头上。
云皎修炼不到家,脸色开始难看。
二姑奶奶并没有适可而止,总觉得教导小一辈是义不容辞的事:“过去的事我就不再提了。你一个大家闺秀,就要显出大度包容,这媚儿要是可恕,就照旧留下她服侍我弟弟,实在不行,另外找一两个合意的收在房中,服侍我弟弟。这样做。也是为我们景家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景少谦急得一拍大腿,心想这下捅马蜂窝了。
果然不出所料,云皎再也忍耐不住了,站起来愤愤地说:“姑奶奶这等贤惠,为姑老爷张罗了两个姨娘,我却做不来。我自觉心胸狭窄,不能与人共侍一夫。我只要想到心爱的人与别的女子在一起,我就心如刀割。我只有他一个夫君,为什么他就不能只有我一个夫人。”
特别说明的是,云皎说这些话时,并没有与身边这个彪形大汉相联系,只是表明自己绝对不能与人共夫。
景少谦听得咧开嘴傻笑,想起她一发现自己与其他女人在一起,就怒不可遏地找自己算账,原来是因为自己是她心爱的人。心爱的人?这种说法听来真舒服。
“你,你……真是不知羞耻。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二姑奶奶被云皎这赤luo裸的宣告气得倒仰。二姑奶奶小接受的教育,不容许她将对男人的爱与恨挂在嘴边,特别是对男人的不满,更加要压在心底。
“看到心爱的相公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难过?”云皎不甘示弱地回敬。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在二姑奶奶看来,要是把相公跟姨娘在一起的不满说出来。就是不贤,就是不知羞耻。这岂不是与那些女人争床第之欢?
二姑奶奶羞恼极了,转头看身边的另外两个人,父子俩正在担忧在看两个女人争吵,丝毫没有要相助的意思。
“难怪这媚儿丫头只在这里呆了十五天就要被撵走。你为了撵她,一定费了不少的心思?”二姑奶奶看到景少谦父子听由云皎跟自己顶嘴,这个家是由云皎说了算,想来这赶走媚儿的事,也一定是云皎作主的。
“不关我的事。”云皎不肯接受这生生扣上来的罪名,指着景少谦对二姑奶奶说:“为什么要赶那个丫头,你问他就知道了。”
“用不着问他。你为了赶走这丫头煞费苦心,连离家出走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云皎气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景少谦听不下去了,怒声说:“姐姐,你为了一个丫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在你心里,到底是那个丫头重要,还是我重要?我根本就不想要那个丫头,是你们硬要塞给我的。赶那丫头走是我的主意,与夫人无关,你不要冤枉她。”
“你不收已经收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赶她走?”
“什么无缘无故,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饶她一命的,要是其他的丫头,犯下这种大错,当场就要乱棍打死了。”
二姑奶奶不相信媚儿会犯下错误:“她犯了什么错,你说给我听听。”
景少谦示意儿子,景子政就把在祠堂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景子政在说到媚儿推云皎时,说得十分的生动具体。
“什么?那丫头竟敢在祭祖时生事?祭祖时竟然发生这种事?”二姑奶奶十分地吃惊。
客厅内暂时出现的沉默。
二姑奶奶发话了:“我不相信。那媚儿丫头一向聪明伶俐,不会做出不犯上的事情,也不会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暗算主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我当时忙于摆放供品,是没有亲眼看到。子政站在他**的身后,亲眼看到那丫头推夫人的。”
景少谦向儿子瞪眼。
景子政马上跳出来作证:“是我亲眼看到的,她一下子靠近母亲,伸手推了母亲一下。”
二姑奶奶斥责景子政:“大人在这里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什么时候看到她推人了,是不是有人预先都你这样说的?小小年纪就会说谎了。”
景少谦和云皎霎时黑了脸,这不是在说他们串通了计算媚儿吗。
二姑奶奶向来疼爱景子政,现在忽然用这种语气对景子政说话,景子政委屈得抹眼泪:“我就是看到了,我没有说谎。”
“那个丫头本来就不是好人。母亲被关进过牢的时候,我和李安岩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哭喊急得要哭,那个丫头倒在一边偷偷地笑。我当时气不过,还扇了她一巴掌。”
云皎怒不可遏,当自己生不如死的时候,那个丫头居然在幸灾乐祸。早知道这事的话,就要找机会送她进地牢中体会一下那种滋味。
景少谦气得七窍生烟,自己想起当时的事后悔莫及,那个丫头当时竟偷着乐。景少谦怒火中烧冲二姑奶奶说:“那个丫头你要是不想带走,也行,我马上叫人牙子来,把她卖了。留她在府上是个祸害。”
二姑奶奶看到这一家三口都将媚儿恨之入骨,想来留下媚儿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悻悻地说:“好,好,我叫人带走。你们倒是齐心协力的,恨不能叫那个丫头马上消失。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在正月初一时就应该叫你把人放下,省去了这许多的烦恼。”
“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丫头,是你们硬要塞来的。”
管家娘子领媚儿和媚儿的母亲进入客厅。
媚儿和母亲跪下叩拜端坐在正中的景少谦和云皎。想到即将被扫地出门。媚儿羞愧难禁,呜咽不止。
云皎注视啼哭的媚儿,回想媚儿在地牢外的幸灾乐祸,想到刚才媚儿在祠堂中向自己暗下黑手,对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人实在不能产生一丝的同情之心。
她这是咎由自取,活该!
再一想到媚儿即将可以离开景少谦这个恶霸,重新生活,云皎的心中不禁涌起淡淡的忌妒。为什么别人能够轻易地离开,自己挖空心思都不能如愿,真不公平。
景少谦望着跪在眼前这个年轻俏丽的女子,心中有点惋惜,要是能够享受齐人这福,将这个女子留在身边供自己享用,实在是件美妙的事情。只可惜,夫人容不下其他女子在自己的身边。这个媚儿也实在差劲,空有一个好的模样,根本不合适生活在大户人家,还是趁早把她赶走的好,以免后患无穷。
景子政站在二姑奶奶的身后,恨自己不会武功,要不可以一脚把媚儿踹飞出府去。让她马上在这里消失。
在自己身边时好端端的一个俏丽丫头,到了弟弟身边就变得蓬头垢面憔悴了很多,让二姑奶奶看得心中不忍,认定是景少谦和云皎虐待了自己送来的人。
媚儿不知道四周人的复杂心情,只是想到自己要离开了,心中的美梦破裂,哭个不停。
“够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景少谦忍不住喝止媚儿。景少谦本来是要等候云皎出来主持这种场面的,不承想云皎自认为不再是这府上的人,只是端坐冷眼旁观。
媚儿闻声强忍住泪水,哀怨地望这个占用了自己的身体十多天的男人,他极少在自己的面前展现出温柔的一面。景府上的人都说老爷对夫人是极尽温柔,为什么他对自己只有冷漠和凶恶。媚儿真的不甘心,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夫人拥有的,自己一点都不曾有过。
“老爷,请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今生今世都跟着老爷。”媚儿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泪汪汪地恳求景少谦。
景少谦没有想到媚儿会说出这种话来,暗自吓一大跳,这丫头也太放肆了,这种话她也配说出来。这种话要是从身边端坐的这位口中说出来,景少谦一定会深受感动,现在是从媚儿口说出来。景少谦恼怒地喝道:“胡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一个丫头,服侍老爷是你的本分,现在犯了错被赶出府,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云皎心中有点不平,为什么自己犯错是被关入地牢,去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媚儿犯错是能够出府,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要是自己也被驱逐出府就好了。
媚儿却不希望被驱逐出府,她满怀希望地望景少谦:“老爷,奴婢想知道,要奴婢出府,是老爷自己主意?”
云皎望着媚儿,脸上不禁呈现出怒色。这丫头,难道是本人强迫景爷赶你走的?
“是。是我要赶你出府的,我的府上容不下你这种人。”景少谦想都没想,就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媚儿的话。
媚儿看到事情已成定局,幽怨的目光在云皎身上停留一会,又转回到景少谦的身体上,流露出淡淡的嘲讽:“老爷真的确信奴婢推了夫人,要赶奴婢出府?”
“被赶出府。你不甘心?”景少谦冷漠地问,在景少谦看来,赶媚儿出府,已经是够宽容的了。
“就这样被赶出府,奴婢真的很不甘心。奴婢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老爷和夫人的事。”媚儿脸上带泪楚楚可怜地看向景振,希望能够唤起这个男人的怜悯。
读出媚儿脸上的嘲讽之意,感觉到自己被人小瞧了的景少谦冷哼几下,目光陡然变得阴冷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跪下的媚儿,心里在狂傲地想:没犯错?你也太小看我景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