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少谦没有多想,只想到是自己的夫人容貌过于出众,太容易招来男子的注目。
一个妇女从内室走出来,一个小丫头掀起门帘,请云皎进入内室。
看到进来的人是云皎,周玉卿担忧的目光落在云皎脸上,不住地打量:“琳儿姐姐,你身体不舒服?”
云皎走到周玉卿跟前坐下,向她摇头:“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上个月信水没有来,我来让妹妹确定一下,是否有身孕了。”
周玉卿释然,认真地询问云皎最后一次来信水的时间,老练地将修长的手指点按在云皎手腕上,凝神片刻又换另一只手把脉。
“琳儿姐姐。恭喜你了,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周玉卿欣喜地向云皎道贺。
这在云皎的意料之中,因此她没有太多的意外,平静地向周玉卿致谢。
云皎走进内室后,景少谦的目光锁定在这低垂的门帘上,猜测着周玉卿的确诊结果,跟周静南的谈话就显得漫不经心了。云皎走出来,景少谦停止了跟周静南的谈话,略为紧张地看云皎向自己走来。
看到景少谦目不转睛地看云皎,周静南的心中真不是滋味,再回想几个月前在谢府时,景少谦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云皎抱入房间内……周静南的心中堵得慌。不过,周神医是个善于伪装的人,此时此刻在别人的眼中,他仍是优雅自在。
景少谦盯住走到跟前的人问:“夫人,是有了?”
“嗯。”云皎迎视景少谦的目光,当着众人的面回答这种问题,不免一点害羞。
嫉忌的光芒在周静南的眼中一闪而过。景少谦跟云皎两个人间的交集,让他难以忍受。云皎是被迫跟景少谦在一起的,她应该十分憎恨这个霸占了她的人,怎么可能彼此之间如此亲昵?
看到云皎肯定的答复,景少谦顿时乐开了怀,笑呵呵地看云皎仍然平扁的腹部。小子轩出世后,家中是难得的温馨,要是再添个小孩子,家中定然会增加许多的欢乐。
想到自己早就拥有了威震江湖的声望,拥有了万贯家财,再拥有天伦之乐,此生是再无憾事了。
景少谦注视云皎。露出了满足的笑。这种笑容,在周静南看来,是分外的刺眼,虽然他还不明白景少谦为什么笑。
“恭喜景老爷,明年又添多一位小少爷了。”跟随在云皎身后的周玉卿,笑盈盈地向景少谦贺喜。
景少谦乐滋滋地:“周小姐,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往后,还得麻烦周小姐多照料我夫人。”
周静南这才知道,云皎又有了身孕,他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云皎,言不由衷地说:“景老爷,谢夫人,恭喜了。”
景少谦携云皎离开回春堂,周静南目送两人离开,眉头紧皱。
“夫人,我们家真是喜事临门哪。”马车里,景少谦搂抱云皎,喜笑颜开。
“老爷,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云皎的喜悦之情,不及景少谦。孩子生得太多了,会给子孙后代的生存带来危机。
“算上肚子里的这个,才三个。孩子是越多越好嘛。”景少谦头脑里装的是多子多福的观念。
云皎吓了一大跳,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孩子越多越好?真是恐怖!
马车在鸿运布庄前停下,今天早上景少谦坚持不再让云皎出门,确定有了身孕,以后出门的机会少了,有些事,云皎得事先安排妥当。
“老爷,你呆在马车里别出来,你的长相太招人注目了。”云皎临下车前,叮嘱一番,这清州城中大多数的人都认识景少谦的尊容,他要是一露面。就是向世界宣告,鸿运布庄是景家的产业。
景少谦是一口应承:“可以,你得快些出来,别在里面磨蹭得太久。”景少谦总担心云皎操劳过度,让未出世的小宝宝受到影响。
云皎走下马车,越过几辆马车,向布庄大门走去。凌姑已经回家过年了,此次出来云皎特别要低调,只有李安岩一人紧紧跟随在云皎身边。
景少谦坐在马车内,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张望,看到不时有人进出鸿运布庄,走出来的人手中都或多或少地带有布匹,有个管事模样的人甚至抱出五匹布到一辆马车上。
布庄的生意出奇地红火,这让景少谦深感意外。看不出来,自己那位娇滴滴的夫人,做起生意来还真有两下子。
长年闯荡江湖让景少谦练就了异常灵敏的嗅觉,他很快就察觉到在鸿运布庄正对面的茶楼上,有人长时间地盯视鸿运布庄,目光相当的不善。景少谦在马车内等候许久,那茶楼上的人仍然冷冷地遥望鸿运布庄,就掀开一点车帘,叫来跟随在后面的一个随从,在他的耳边嘀咕几句,那个随从骑马离开了。
云皎带领李安岩进入布庄,看到柜台外有十几个人在挑选布匹,四个伙计在柜台内忙于量布、剪布。云皎满意地笑了。
“琳儿,你这布庄生意真红火。”李安岩由衷地感到高兴。
云皎开心地笑:“安岩哥,以后还得倚靠你多帮我。”确诊是有了身孕,景少谦明确说过,云皎不能再经常到布庄来,云皎决定要李安岩当自己的传话筒,来往于景府和布庄之间。
掌柜坐在小厅里,见到云皎就告诉她说,这两天有一个自称是林府管事的人,要一次性买走二百匹布,掌柜的担心是其他的布庄在搞什么阴谋,再说鸿运布庄内的库存量已经明显不足。拿不定主意。
一次性买走二百匹,显然是要拿去出售。但是,要将布庄生意做大,由零卖转为整批,是必走之路。只要是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就不用担心他耍花招。
想趁机偷走染布技术?没那么容易。
问清鸿运布庄里的库存量,云皎是当机立断,吩咐掌柜:“那个管事的要是再来,你先给他一百匹布,说好了不能赊购,要一手付银子,一手交货,给他优惠一成的价格。另外一百匹布,他如果还要,叫他两天后来取。以后再有人来要大批的布匹,你不用经我同意,都给他优惠一成的价格,既不赊欠。”
掌柜的深深地看云皎,一口答应。
云皎把李安岩带到掌柜跟前,说从今往后自己会少到布庄来,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李安岩转达。
走到布庄门外,云皎吩咐李安岩:“你即刻到染布作坊去一趟,叫人加班染布,我会另外补给做事的人工钱。”
李安岩答应,骑马离开。
云皎登上马车,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老爷,真是喜事一桩,布庄的生意出奇地好。”
景少谦思忖着,决定不把刚才的事告诉云皎,微笑着说:“夫人,我们家真是双喜临门哪。”
元宵节过去了,云皎对景府实行了一番整改。
整改过后。许多下人干劲十足,看到了希望。也有一些人,在整改中收益受到了损伤,对云皎是满腹怨气,暗中筹划。
仇洪良和卢夫人商量了一番。
卢夫人来到景府后院的大厅,见到云皎低声下气地说:“夫人,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相公要到镖局中谋个差事,麻烦你在景老爷跟前说一说。我们实在是入不敷出,他有差事做,可以粘补一下家用……”说到后面的话,卢夫人显得局促不安,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仇老爷要到镖局做事?”这太出乎意料了,据云皎所知,仇洪良住进景府后,一直没有外出寻找工作,所谓的做事就是协助何管家管理一些府上事务,顺便搜罗银子放入自己的腰包。
仇老爷要工作!这真是闻所未闻。
在旁边的凌姑、晴儿和莲儿听了,都睁大眼睛看卢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每个月就这点月例,实在不够支出。”卢夫人为难地瞟云皎。低声嘀咕。
云皎听见了,没有作声,她的心中实在怀疑,这卢夫人到底是在谋差事,还是找借口索要银子。
元宵节刚结束,云皎就对仇洪良一家子都分发了月例,除此以外,景府只负责向仇洪良一家子提供饭菜和衣服,不再额外负担诸如玩具、首饰、送礼等开支,用云皎的话来说,这叫按例分配。
去年,仇洪良一家子除了吃穿的不算数,另外还花掉了景府的几万两银子,太奢侈了!云皎在年终算帐时,心疼了很久。
“卢夫人,在我娘家,我兄嫂的月例就是十六两,我侄儿们的月例是十两。你们在我们家,享受的是少爷、少奶奶和小少爷的待遇。怎么,你们嫌我给的待遇低?”云皎眉毛轻轻上扬,脸上流露出不悦。
你一个外来人,我拿你当少奶奶待要是还有怨言,难道要我把你当老祖宗供?
“不是这样,夫人给的待遇不低了。我知道,清州城中许多大户人家的少奶奶,都是我这种月例。夫人待我们一家实在是太好了。”卢夫人说得言不由衷,表明自己不是来挑刺找茬的。但是需要夫人的帮助,“就是我那大孩子,花银子大手大脚惯了,十两银子不出几天就花光了,又花到我们的分例上,我们这点银子实在不够维持。我相公就想到要到镖局去谋个差事,得些少银子补贴家用。”
卢夫人眼不眨地看云皎,可怜巴巴的。旁边的人看到了,都有这种错觉,云皎要是不帮助仇洪良谋到镖局的差事,仇洪良一家就会断炊了。
云皎的柳眉轻颦,这卢夫人既像在讨银子,又像在谋差事。你不说清楚,我索性装聋作哑,这就叫难得糊涂。
“卢夫人,仇老爷要到镖局谋差事,直接跟老爷说就行了,何必跟我说。镖局的事,我是从来不过问的。”云皎一脸的迷茫,心中偷乐。你想要银子,我就不给;你想要差事。本人不作主。
卢夫人着急,恳求云皎:“务必请夫人帮忙。我相公已经跟景老爷说过此事了,景老爷说要考虑。夫人要是在一旁催促,这差事就办妥了。”卢夫人难为情地低头,揪扯手帕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要不是日子实在维持不下去,我们也不会求夫人你的。”
这下,云皎就不再装糊涂了。
“卢夫人这话,我听了不明白。你们一家的吃穿用度都由我府上供给,可以说是衣食无忧,所剩下的零碎使用,每个人都有月例。卢夫人你刚才说维持不下去了,你们还要维持什么?”云皎睁大清亮的眼睛,好奇心十足。
卢夫人困窘地低头,支吾其词:“我相公外出谋事做,总比闲暇在家的好。一个大男人,整天无所事事,不好。”
这样说还差不多。你相公闲得发慌,要找事做,可以理解,千万别说生活艰难之类的话,让外人误会我虐待你们一家子。
云皎心想,仇洪良外出做事,也未尝不可,免得老是呆在府上吃白食。就是不知道景少谦是否同意仇洪良到镖局去,麻烦不要自找,人情也是要送的。
“卢夫人,仇老爷找事做,我大力支持。问题是镖局的事。我不能作主,是老爷说了算。今晚我替你们问老爷,是否有合适仇老爷的差事。”云皎是说得一脸的真挚,充分表达出对仇洪良找工作的热心支持。
“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卢夫人对这种答复当然不会满意,怏怏不乐地走了。
仇洪良看到卢夫人回来,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问:“怎样,那姓谢的是给银子,还是给差事?”
“她什么都不给,只说今天晚上替我们问景爷,是否有合适你的差事。”卢夫人将会见云皎的经过,一一说给仇洪良听。
分洪良皱眉:“这个姓谢的,居然做到滴水不漏,还真小瞧了她。行!我们明天倒要看,他们怎样答复我们,再做打算。”
晚上,云皎将仇洪良要到镖局做事的经过,告诉了景少谦。
“对这件事,夫人你怎么看?”景少谦不动声色,民主地征求意见。
云皎是不假思索,直言相告:“他们想要银子,没有。想到镖局做事,我管不着。老爷你看着办。”
真够坦诚的。景少谦失笑,有心考考这夫人的智慧,试探性地问:“依夫人看,我该不该给他差事?”
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云皎摇头晃脑:“不好给。月俸高体面的差事他做不来,打杂的小差事,又伤了你的体面。”
景少谦哈哈大笑,伸手扯云皎的秀发,戏谑地说:“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是不好给,是不能给,是绝对不能给!”
这个绝对不能给。云皎一时间想不明白,眨眼看这个一脸胡碴的人。
景少谦收起笑容,极其认真的说:“我是宁可每个月白给他几百两银子,也绝不能让他进入景威镖局。”
要是让仇洪良听到这话,恐怕马上要来讨几百两银子了。云皎吃惊地看景少谦。
看到夫人迷惑不解,景少谦用粗壮的手指按在光洁的额头上,责怪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是个糊涂蛋。他们住在府上,想使歪脑子,也只有用在府上开支剩余的几两银子上;要是给他进入了镖局,可就要动摇我祖传的根基了。”
“你也认为他们会使坏?”云皎惊讶,景少谦死活不让自己赶走仇洪良一家,还以为景少谦十分信任他们。
景少谦不答,眯缝起眼睛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夫人,我每隔几个月才放一些银子入库房,作为府上日常支出,你就不想想为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们家就只有那点银子?你曾说我给别人办妥一切后,我们的孩子就所剩无几了。夫人,你说错了。我景某人从来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亲人,只不过是没到给的时候,给得太早了没有本事看守,容易被人抢了去。他们,只能使用我们孩子剩下的。”
云皎怔忡地看这个一脸严肃的人,回味他刚刚说过的话,恍然大悟,一个词语在头脑中闪过:老奸巨滑!
“老狐狸!”云皎柔软的手掌拍打在景少谦宽厚的肩膀上。
景少谦面露得意之色,睨向夫人:“我要是连这基本的警惕性都没有,我的尸首早就变成泥土了。夫人放心,我们餐桌上的食物很多,不妨大方一点让别人吃几口。要是我们的孩子只有白米饭吃,旁边的人就只有喝稀粥了;要是我们的孩子喝的是稀粥,那旁边的人……”景少谦嘿嘿笑着没有说下去。
云皎正听得入神,发现没有了下文,就催问:“旁边的人怎样?”
“能怎样,夫人。我们的孩子都吃不饱,我哪里还顾得上旁边的人?”景少谦哂笑。
“这些话。可都出自你的内心?”
“夫人,肺腑之言,绝不虚假。”
云皎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你这些话,我就可以真正在家中休养了。”
接下来,云皎和景少谦商量,明天怎样回复仇洪良夫妇。
云皎想了又想,凑到景少谦耳边低语,不停地吃吃笑。
“你呀,我看是闲得发慌了。”景少谦只是含笑,并不反对。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景少谦和云皎把仇洪良夫妇叫到后院的大厅。
讨要差事的结果出来了。不管答复是什么,对于仇洪良和卢夫人来说,有答复就是好事,要么是云皎给银子,要么是景少谦给差事。
景少谦手捧茶杯,目视手中袅袅轻烟,在字斟句酌:“关于你们说要到镖局谋差事的事,我认真思考过了,这镖局舅老爷你去不合适。好的差事你做不来,做小差役,外人会笑话我。”
差事谋不成了,看来只有用银子打发了。仇洪良和卢夫人期待地看景少谦,等候他给银子补贴家用,后者只是慢条斯理地喝茶,不再说话。
轮到云皎上场了。
“仇老爷嫌闲得慌,我给仇老爷找了一份好差事。”云皎故意停顿,吊别人的胃口。
由云皎给差事,这是仇洪良和卢夫人预先没有想到的,诧异地看云皎。
“我给你们十万两银子。”云皎说得慢悠悠的。
就像是平地响了一个炸弹,把在场的两个人炸晕了。
仇洪良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卢夫人被震得身体一个摇晃,努力坐稳了,结结巴巴地问:“夫人,你说给多少银子?”
景少谦不得不暗暗为仇洪良夫妇哀叹,自己这位夫人想来是闲得发慌,故意拿这对夫妇找乐子。也许,自己昨天应该反对夫人这样做的,不过现在才反对已经迟了。
“十万两!”云皎有意加重了语气,绝对肯定地说,她满意地看到仇洪良夫妇张大了嘴巴,眼睛中闪出贪婪的狂喜,才接下来说:“你们在清州城繁华市区买下一间旺铺,那种带有后院的大店铺,前面做买卖,后面一家子居住。自己做东家,这差事既体面,银子又多。”
仇洪良夫妇仍是张大嘴巴,一时间难以合拢。不过,现在他们眼中的狂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云皎要用十万两银子作遣散费,将他们一家子扫地出门。
十万两银子,在许多人眼中,是天文数字,可在景府中过惯了奢侈生活的仇洪良一家子来说,这只不过是他们在景府几年的用度。为了拿十万两银子,离开景府,绝对是划不来。
“怎样?仇老爷,卢夫人,拿这十万两银子可以在清州城把任何一间旺铺连货带人买下,还剩下大笔银子。比起到镖局去做苦差,这个差事好得多了。”云皎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进一步劝诱,“你们要是同意了,可以明天就去找店铺,看中了我马上给十万两银子。”
当然了,你们在接过十万两银子的时候,也是卷铺盖走人的时候了。
“夫人,不用考虑了,我不会做生意。”反应过来的仇洪良连忙答复,害怕云皎连考虑的机会都不给,一锤定音叫他们找铺子扔银子然后赶走他们一家子。仇洪良不惜自贬:“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当心让那十万两银子打水漂。我还是老实呆在府上管教孩子的好。”
云皎暗笑。
给十万两银子,你们不敢要。你们想要几百两,几千两,我偏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