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布衣死士似乎只求速战速决,所以搏杀的方式异常惨烈,恨不得每一招都能落个同归于尽的结果。月月只觉得眼前一片血雾升腾,根本看不出谁胜谁负,以命相搏的一对一对就那样在她的眼前接二连三的轰然倒地……
震撼的瞬间,一辆马车停到了月月的身前,车夫戴着大沿斗笠,深垂脸庞,二话不说抱起月月就扔进了车厢,车厢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因此尽管月月的身体是砸进来的,却没有受伤,只是头碰到了车板上,撞了满眼的金星。
“驾!”车夫呼喝一声,马车便没有半点预兆的疾驰起来。月月捂着生疼的头顶刚要爬起来,不想被马车的冲力一带,骨碌一声砸在了车厢上,眼前登时一黑,没了知觉。
午后的芳华阁今日静得好生诡异,往常院子里晒太阳聊天的三名女子换成了两队阴沉的禁军护卫,小喜匍匐在石阶下,身前的门子里还跪了三名戴着面具的男子,纵然那三道魁伟的身躯帮她分担了绝大部分的凛冽,小喜却依然打着哆嗦,战栗成了一团。
“谁先说?”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头上飘过,惊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心中一凉。
“回皇上,一切都是属下一人所为,是属下私自将她带出皇宫,去,去救铁焰的,请皇上明察。”银火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抢先答道。
听见银火竟然想包揽罪责,铜燃不禁眉头一皱,紧跟着也磕在地上,提声说道:“启禀皇上,属下也有份,属下备了马匹在宫门外接应,并且跟着银火一起去了四方楼的总坛。”
“哎呀——”闻听铜燃又替自己顶了一半,银火不由得气得直咧嘴,小声表示了一下不满。
“那你呢?”赫连狱目光如炬凛凛地望向了金烈。
“回皇上,微臣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他们三人都是微臣的手下,发生了这么大事,微臣竟然没有及时发觉制止,应当领首罪。”金烈神色淡然,沉稳的声音铿锵有力,着实一副大将之风。
嘶——,听闻金烈这么说,银火与铜燃不禁同时唏嘘。当初就是怕连累到金烈才刻意隐瞒,现下可好了,他倒是敞亮,三言两语便将将地领下了首罪。
“朕平时真是太纵容你们了。”赫连狱一拍书案,咬牙切齿的凶出一句话,大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属下知罪,请陛下重罚!”三人倒是心齐,一起叩首在地,高声唱道。
“别以为朕不舍得治你们的罪,今日先记下,即刻随朕出宫,朕要出宫去会会那个慕容云海。”赫连狱眯着狭长的眼睛,一丝似有若无的狡黠瞬间划过眼底。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竟然会让她如此流连宫外,三天三夜都没个消息。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即使那是一句赌气的话。
赫连狱为何会突然驾临芳华阁?若说是铁焰利用郝敏儿设的一个局,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是今日这样一番局面,她想不到银火竟然为她单思成疾,想不到月月竟然为了她会义无反顾的私离皇宫,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的,它有着太多的意想不到,除了欣然接受又能怎样?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好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一样,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还在浑噩中的月月就是被这么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惊了个通体精神。
“这什么地方?”一阵彻骨的凉意从心中徒然升起,满目的诡异阴森让月月不由得蜷起身子委在了冰冷的墙角。
“啊——,啊——,……”一阵绝望的惨叫顿时萦绕上这间潮湿阴冷的黑屋子。
这种声音该不会是……牢房?月月猛然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身来,顺着墙边朝对面溜去。
生冷的铁栏杆比她的手腕还要粗上一圈,一根紧着一根,相隔还不如一只手掌竖起来宽。
数完了所有的栏杆,月月再次颓然的瘫在地上,她是出了那个囚笼,不过现在却被关进了一个更大的囚笼。
这个处心积虑囚禁她的人又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月月想不出来,也不着急去知道,反正这个人肯定会出现的,反正她觉得现在的她与世上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房门轻开,一阵暖气夹着袭人的药香登时扑上面来,琴薇端着饭食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直到瞧见垂下的床幔被人缓缓从里面掀起,才咬了咬下唇挪步进了房间。
慕容云海钻出床帐,用袖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便将修长的双手浸入了搁置在小几上的木盆里,数不清的红线从掌底升起,瞬间便染红了一盆清水。
“楼主身子刚见好,实在不易太过操劳,以后为铁姑娘换药的事还是交给属下来做吧。”琴薇恭敬的递上一方干净的棉巾,轻声说着。
“没关系,这点事情累不到我的。”慕容云海擦干双手,嘴上说着不累,手背却不自觉地抹上了额角。
琴薇抿着唇,望着慕容云海低垂的眉目,那双颤动的睫毛就就蝴蝶的翅膀,只是微微一动便痴了她的心。
“可是,铁姑娘毕竟是姑娘家,又是那样的伤势……,恐怕有所不便吧。”琴薇的声音很小,她不是个计较的人,但是不知怎地,一想到心上人小心翼翼地替别的女人敷药包扎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同是江湖人,不需讲究那些无谓的俗礼,铁姑娘的伤势是因我而起,我自当全心全意照顾她,若是她不嫌弃,我照顾她这一生一世也未尝不可。”慕容云海眼中淡然,几句话语轻柔有力,并不像是随口说说。
一眼望见慕容云海眼里的认真,琴薇只觉得胸中顿时横了一块石头,房间的暖气也热得她几乎窒息,连忙随口应了声是,便摇晃着身子请了句告退。原来有些爱,注定终不得。
“你何苦用我做挡箭牌去让那个丫头死心呢,她爱慕你又没有错,你若是无心与她,慢慢开解便好,那句照顾一生一世的话语怎是能这样轻许的?”铁焰拉开床帐的一边,看着琴薇离开的方向,淡淡说道。
“我没有轻许,我说的全是真的,你可愿意?”慕容云海眉眼一弯,单膝跪在床边,伸手就要去捉铁焰拉扯幔帐的手。
“胡闹!”铁焰脸色一沉,冷冷说了一句,连忙缩回拽着床帐的手。
幔帐回落的瞬间,他看见了女子苍白的脸颊忽生出两朵绯色的红晕。他是认真的,即使面对再大笔的生意也没有这次认真,若说原因,他也不确定,他只知道在自己替女子换药的时候,看着她咬着牙关一声不吭,闭着双眸眉心紧皱的模样,他会心疼。
咣当!门锁被人打开。月月猛地抬起埋在双腿的脸颊,只见几支火把照亮了整间牢房与铁栏外的走廊,看架势,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的衣服好眼熟。月月眯缝着眼眸适应了一会儿忽然的光亮,随后目光就停在了来人的身上。
还不待月月想起什么,一阵刺鼻的胭脂香气便擦着铁栏杆扑了进来。
女人?月月懵了一下,这时再看向列在门口的十几名壮汉顿时恍然大悟。这里的的确确是牢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牢房,是皇宫大牢!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吧,月倾城?或者本宫该叫你,瞿月月。”伴着一阵悦耳的环佩玲珑,郝敏儿一张笑脸突然出现在铁栏外。
但觉心中一凉,月月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无措,不过,只在瞬间,便恢复了镇静冷淡。郝敏儿既然知道她是谁,断然不会手下留情了,横竖都是死,何不死得骄傲一点儿。
“我确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在皇宫的大牢里面一睹贵妃娘娘的风采。”月月缓缓起身,悠然几步走到铁栏前,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毫无怯懦地盯上了郝敏儿的眼睛。
郝敏儿凤目一挑,怒声喝道:“大胆,与本宫回话竟然不自称女婢,你就不怕……”
“怕?民女与陛下亦是你我相称,不知与贵妃娘娘如此自称一句,又有何可怕的?”冷冷的一撇嘴,月月毫无留情地刺激了郝敏儿的愤怒。
两人中间只隔了一道铁栏,因此月月可以清楚的听到郝敏儿愤愤的喘气声,不过很快,那份被她挑起的愤怒就被什么压了下去,女子凛然一笑,冷声说道:“怪不得姐姐会败给你这个死丫头了,果然是伶牙俐齿,恨得人心痒。”
“多谢娘娘称赞。”月月眼光一低,竟然稍稍地福了福身。
郝敏儿的定力还真是好,面对月月的公然挑衅仍然压着心中的气恼,只是扁扁嘴,沉声说道:“瞿月月,你别太得意,本宫可不是贞妃,若不是念在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用处,今天就让你尝尝被凌迟的滋味儿。”
“民女谢过娘娘今日的不杀之恩。”月月又低了低身子,清丽的声音在阴森的天牢中带起一阵轻微的回响。
“看好她,十日之后洗干净剁碎了,把血送到庆云殿,本宫要沐浴驻颜。”郝敏儿长袖一甩,冷冷地看了月月一眼,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天牢。
“是!”禁卫回应的声音震得铁栏一阵嗡然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