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槿这个死名门正派,吃掉我1000多块,好歹也应该说点好听的,让我高兴一下吧?他可好,整餐饭只顾得吓唬我了,说什么有人兴风作浪,又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一场并不愉快的午间聚餐之后,我在肥腩多的餐厅盘桓了一会,便带着阿神离开打算回家。
尉迟槿的那番话弄得我心烦意乱,一路上不停地叨叨咕咕,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么三两句。阿神之前还能耐着性子忍受,时间一长,它终于崩溃了。
“我说——”它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算我求你,你能安静一会儿吗?人家肥腩多本来根本不打算收你钱的,是你自己偏要扮豪气,说什么‘亲兄弟,明算账’。既然这样,你这会子唠叨个什么劲儿?”
我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盯住阿神,学着它的口气道:“算我求你,你能多动点脑子吗?1000多块不是重点,我烦恼的是尉迟槿说的那些危言耸听的话啊!我做斩鬼这行,唯一的动力就是能挣钱,最怕就是有人故意生事,弄出天大的动静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全身上下的凛然正气必将驱使着我费心费力去将事情解决。可最后呢?我猜都不用猜,肯定一毛钱都收不到,你说我亏不亏?”
阿神“切”了一声,道:“你有凛然正气?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好,不跟你探讨这个学术问题,但尉迟槿的说法,未必就是危言耸听。和他一样,我也觉得之前发生的几件事情都有一定的关联,挣不挣钱的先另说吧,你千万给我当心些,别傻了吧唧的横冲直撞,保住你这条多灾多难的小命才是重点!”
“我知道了……”我垂头丧气地应道。
事实上,自从那朵号称死亡之花的“水晶兰”重现江湖,我已经隐约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但我实在不愿意朝这个方面多想。如果我之前的判断全都错了,如果被我当成终极大BOSS的尹殇在整个计划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那么,我要面对的,将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直到此时此刻,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这种感觉实在不好,那会让我产生太深重的挫败感,就仿佛我无论怎样努力,都会有人抢在我身前快我一步,而我,只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
街边一棵梧桐树下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朝圈子的中心探头看去,不时地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最近天气正好,老人们闲来无事,总会在温暖地午后三三两两聚集在路边树下,喝茶聊天。现在是什么情况,俩老头下象棋打起来了?
我的好奇心充分被激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将自己当成一颗炸弹,投身于人潮当中,左穿右绕拨开重重阻碍,不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圈子的最里层。
阿神怕吓着人,没敢跟着我一起不要命地往里挤,被挡在了最外面。此刻它也不能出声叫我,只得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坐下来,气咻咻地等着我。
我的面前,是一块被人群压缩到无限狭小的空地,倒的确是坐了两个老人,只不过,两个都是看上去超过60岁的老太太,衣着干净无华。在她们的面前没有棋盘,而是摆了一张黑色的塑料布,上面摆着十数个陶土花盆。至于那盆内的植物……
我周身百骸的血液仿佛在一瞬之间全部涌上头顶,发出嗡嗡的声响。我是在做梦吗?一定是的吧,否则这东西,怎会像幽灵一般不断就缠着我?
褐色的土花盆内,紧紧实实地塞着一抔黑色的泥土,一根雪白的花茎直插其中,两片小小的鱼鳞状叶子托着一朵形如烟斗的花,同样莹白透亮。
水晶兰,这东西我不是第一次见。但像现在这样几十株簇拥着出现,于我而言,却是头一遭。这些花朵,明明美丽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却处处透着丝诡异。由于数量庞大,它们甚至在大白天都能散发出光芒。那白森森的光映在两个老太太沟壑横生的脸上,竟为她们平添了几缕鬼气。
“这是什么花,看着怎么那么奇怪?”
“是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养,看着就娇贵。”
“可真的挺好看呢,我喜欢。”
……
水泄不通的围观群众在旁边议论纷纷。坐在左边的老太太脸上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道:“这叫水晶兰,也有人叫它‘梦兰花’,可不好养活,全靠泥土里腐烂的植物来摄取养分,想要侍弄得好,可得花一番功夫呢。不过,这花长得漂亮,为它多花点时间也是值得的。我们两个老家伙种这花儿也种了好些年了,别的不敢说,经验倒有一些。诸位要是有兴趣,可以买上一盆,具体的栽种方法,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哎,我说,这花长得这么奇怪,就光是好看,没什么别的作用了?”我身后一个中年妇女盯着那花看了半天,抬起头对两个老太太道。
“呵呵。”这次轮到右边那个胖一些的老太太发话了,“养花嘛,就是打发时间,还不是图个兴趣?把它养得结结实实的,开得娇艳,你看着心里不高兴么?不过嘛,你要真想知道这水晶兰的其它价值,它倒也真有。这花能清目醒神,您若长期和它同处一室,保证天天神清气爽,身体康健。待到夏天,把它的花瓣采下来晒干,和猪肉一起炖了服食,还能理气平喘,治疗肺虚咳嗽呢!这一盆,不过30块,买回去就算养死了,您也不心疼嘛!”
还挺懂推销的。我在心里默念道。
那中年妇女的眼睛突然一亮:“哟,治咳嗽?这敢情好哇!我们家那口子,烟抽多了,见天儿的咳嗽,这花要真有这种效用,我倒想试试。来,给我一盆!”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出钱来。
老太太笑着取出个竹编的篮子,将一盆水晶兰放了进去,递给那个女人。
“哎!”我赶紧伸出手制止。说的倒好听,这花透着股邪性,摆在寻常人家里,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拨开我的手:“闺女,你也喜欢这花?我另拿一盆给你就是,别抢人家的呀。”说着,她眯着眼睛对我笑了笑。
那种冷啾啾的笑容令我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那中年妇女早已付了钱接过花,喜笑颜开地被胖老太拉到一边传授栽种技术。
其他人见第一笔买卖做成,深恐自己落了人后,也嚷着:“给我一盆,我也要一盆。”纷纷蹲下身子,挑选自己中意的花。
我颓然自人堆里退了出来。
我害怕这种花,可它是这世界真实存在的一个物种,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别的人去喜欢它,将它带回家。
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与水晶兰脱不开关系的诡谲事件之后,我又怎么对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无动于衷?
“怎么了?”阿神见我神色不对,凑到我脚边,低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道:“反正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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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一路上一言不发地领着阿神回到小区门口。
小区里的行人看上去似乎比平时更多了一些,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也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真是奇哉怪哉,今天这是怎么了,到处都人声鼎沸的?
我牵住阿神,悄悄摸摸地蹭到一群正高声谈论着的人背后。
“哎呀,真吓人,咱们小区可别是进贼了吧?晚上睡觉可得警醒些,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模模糊糊听到这一句,刚想发问,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古安妮!”
我回头一看,袁晓溪穿着警服正朝我走过来。
我转过身去面对她,口中道:“你怎么穿这一身就跑来了,小心吓到我们小区的住户们啊!”
“我不是来找你的。”她心不在焉地不断打量四周,“你们小区昨晚出事了。本来今天不该我当班的,我听说是这里,就赶紧取消休假跑了来。刚才跑到你们家去看了一眼,花子说你去了费尔南多的餐厅,我才放下心来。”
我心里一动,连忙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今天早上,一个业主在12号楼的后面一堆深草丛发现一个昏迷的男人,只穿着一条内裤,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给扒光了。他认得这男人是你们小区的保安,赶紧跑到物管部通知负责人,然后,物管部就报了警。花子还说,你昨晚捉鬼去了,是吗?”
我胡乱点点头,心中疑窦顿生。
我们小区一共有20多栋楼,每天夜里,会安排7、8个保安巡逻,每个人负责3栋房子。而漏水的那个鬼屋,正是12号楼的其中一间。这个昏迷的保安,被丢弃在12号楼后,那么,他很有可能正好负责这栋楼的巡查。昨天夜里我们在那里,曾与上来巡楼的保安狭路相逢,不知这遇袭事件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发生的。若是之前,上来巡楼的那个,他真的是保安吗?
“那人长什么样?”我一把抓住袁晓溪的胳膊,急急发问。
袁晓溪被我抓得痛呼出声,用力甩开我,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皱着眉头抱怨:“古安妮,就算你是天生神力,也用不着这么对待你的朋友吧?!那家伙很年轻,看着最多18、9岁,瘦瘦高高的……”
瘦瘦高高!花子明明告诉我她看见那保安是个胖子的!
“我能见见他吗?”我急得直想挠墙,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大声朝袁晓溪吼了起来。
袁晓溪毕竟是斩鬼族人,还曾是斩鬼女的继承人选,看我这样,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她皱了皱眉头,道:“现在恐怕不行,他脑袋后面被钝器砸出一个口子,流了不少血,一直也没有醒过来。我们送他去医院了。你又不是警察,要想和他见面,恐怕至少得等到他伤势好些……”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跟我不对盘的警员小邓就跑了过来,看了我一眼,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我要回队里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他那边的进展的,只要他无大碍,我立刻通知你。本来今天还有点事想找你帮忙,现在来不及说了,我让他直接来找你。还是那句话,你一切小心,知道吗?”她语速很快地说完这段话,就快步和小邓往大门口走去。
“谁啊?”我朝着她的背影大喊道。
袁晓溪也不回头,只冲我挥了挥手,然后就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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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头雾水地和阿神回到家里。
今天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信息量太大,将我的脑袋塞了个满满当当,恐怕得一点点慢慢消化。
可最糟的是,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能获得一丝进展。
禁灵、水晶花、遇袭的保安、我们在空房子里遇到的胖子……如果真的有人打算伺机而动,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什么也想不出。
花子最近在学习厨艺。肥腩多给了她一本最简单不过的食谱,我看也看会了,她却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将门道摸清楚。只要我在家,就想尽办法央我帮她试吃。那些食物卖相可疑味道可怕,她却乐此不疲。
“安妮,出来吃饭了!”
看吧,她又来摧残我了。
我慢吞吞地开门走进客厅,在餐桌前坐下来,苦着脸对她道:“能不吃吗?”
花子笑意盈盈地道:“那怎么行,你要多补充营养,身体才会越来越好。我保证今天的菜你肯定喜欢。”说着她又朝桌子上摆了一盘状似虾子的、黑糊糊的东西。
我扶起筷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确保自己不会那么容易丧命,阿神在沙发旁幸灾乐祸地对着我贼笑。
“哎哟,你就吃嘛!”花子软着声音带点撒娇的意味对我道。
我认命地挟了一筷子青菜,准备慷慨就义。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