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堆着杂物的院子此刻鸡飞狗跳。
一个普通乡下妇人举着根洗衣棍追着小女孩乱跑,旁边面相敦厚的男人则心急火燎的劝阻。
“死丫头你干脆杀了娘算了!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不要和纨绔子弟争执,你全忘脑后了吗?你这不长记性的死丫头气死娘了,好好闺女家不做偏要跑到私塾乱逛,你以为自己还小呐?不说多,再过两年,娘若还这般由着你,你就别想嫁人了!”
妇人说着说着便哭起来,谁叫她命苦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眼看别家女儿都贤淑的能不出门则不出门,她的女儿倒好,三天两头跑外面,而且还尽往到处都是纨绔小崽子的地方钻。在云间,读私塾的哪个不是有钱人家的小混帐?
“月儿,你消消气吧,别再折腾孩子了。你看她刚受过伤……克柔……”
“克柔!”
夫妇俩一同惊呼,小小的克柔突然脸色刷白晕倒在地。
“天杀的死男人啊,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带克柔去那种地方你偏不听啊”妇人失声痛哭,颤抖的双手一把抱起克柔不知所措,便将怨气尽数撒在冯诺身上,又哭又叫。
“冯木匠。”
一名穿褐色布衣的下人礼貌打断了他们。
冯诺红肿着憔悴的眼问道:“你是哪位?”
“先生特地派我指引大夫前来为令爱医治。这位便是薛大夫。”褐衣下人指着一旁花白须发的老头说道。
“先生仁慈,请替我们一家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夫妇俩跪在地上边哭边谢,怀里却紧紧搂着昏迷不醒的克柔。
一个月后
当克柔的身体渐渐好转能够下床走动时,往日村口朗朗的读书声却不再响起,原来先生走了——
在克柔心里早就将外表严厉却侠骨柔情的先生拜为恩师,只是一直没有冲破礼教的勇气跪拜于他。
后来爹爹神秘的送来一打旧书与笔墨,声称是先生留给她的并万分叮嘱不能被娘亲发现。
她慢慢摩挲着陈旧的封面,内心却感慨万千,从这一刻起她又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许多。
钱,她真的很需要钱。
她需要钱来摆脱总被欺压的贫民帽子,需要钱让爹娘抬起头做人而不是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她被人欺负,更不用在有钱人面前卑躬屈膝——
这次受伤让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钱的重要性。那个小男孩很有钱,所以能让刘艾钱那样的地头蛇心甘情愿给他当狗,让威风凛凛的大人听他使唤、为他担忧,更让那么好的先生为他离开云间。
这!就是钱的力量——
……六年后……
一名十四岁少女,身姿窈窕,秀眉清眸,手里却握着不合身份的小锤子用力夯打缂丝织机的脚竿。
“克柔快交给我吧,你娘马上就回家了。”冯诺焦急催促道。
“再等一下,你不明白我心里的构思会搞杂的。这台织机足足花了我四个月的心血。”
“不是说好粗活我来做嘛,万一你娘见你手上长了茧子会骂死我的。”
“我就说织缂丝时磨的。爹爹,现在我什么材料都备好就差这点工夫,我一定要送给先生最特别的寿礼。”
她不知道自己认真做事时的样子是多么的迷人,那种独特的魅力清新而自然,眉眼弯笑间又充满娴静的味道。其实克柔外表文静端庄,也只有爹爹才能目睹她这些离经叛道的行为。
“这些年来幸亏方先生还记挂咱们这家穷人,否则刘艾钱的亲戚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克柔,咱们人穷可原则跟骨气不穷,只要有能力你万不能忘记先生的好处啊!”
“先生是我的恩师,在我心里他和爹爹一样。”
冯诺一听克柔言辞逾矩,便立刻板起脸纠正:“以后再不许讲先生是你恩师的浑话,何况先生从未有收你为学生的意图。小心逞口舌之快惹得世人笑话先生,哪有女人拜学堂的道理?!”克柔总会冒出一些与正常女子不相符的思想,所以他甚恐闺女以后祸从口出。
“知道了,从小到大你跟娘让克柔背的《女戒》、《妇德》还少吗?”
“这还不是为你能嫁个好人家!既然会背《妇德》,为何还舞文弄墨?”冯诺不留情面的揭克柔老底。
“爹呀以后我不在夫君面前搬弄便是。”
“就知道你有一堆歪理接我话茬。”
“爹爹愈来愈像娘了,一点都不好玩!”
“你呀”
爷俩有一句没一句拌着嘴却其乐融融。
克柔未想过自己即将献出的大礼会成为遇见那个男人的直接桥梁,让未解人情的她一瞬间受尽情字折磨,此后恨已成伤,伤却成冷——
牧场浩瀚星空下,碧草连天,凛冽之风吹过连绵起伏皱成一际沧海波浪。
珠墨青丝翩跹的九尾狐赤足追逐野兔,它眼眸中的光芒是贪婪的,却贪婪的清澈,因为它只是一只狐。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人类元气的它只好拿低级的生灵过把瘾。
那些人类所谓的珍馐美味早已让它厌烦透顶,在九儿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香雪海的寒梅蜂蜜,包括人类的元气也无法与之相比。
一向冰清玉洁的九尾狐因法力减弱,纤嫩足踝沾满人间的泥垢,犹如透明古珀蒙上淡淡尘埃。然而它心底深处却一如当初无欲无情,对人类的情感相当淡薄。若不是上天束缚,它会继续没有任何尝悯的品尝他们,就如同人类品尝其他动物一样没有伤悲,因为它与人不是同类。
自从妲己背负祸水骂名而死,它就渐渐忘却同类之间的那种感觉。天地虽大,九尾玉牙香雪却仅剩它一只。
直到现在它也不明白妲己为何以爱之名奋不顾身的选择女子之身。
妲己不是常说如果它们之间非要选择性别的话,九儿最好做女子妲己才适合做男子吗?
然而妲己死的时候却改成,其实九儿比妲己适合做男子,我们不应该贪恋红尘,香雪海才是我俩的归宿……
九天之上
王母雍容华贵的眉目掩饰不住心疼,哀怨道:“玉帝害苦九儿了,说到底它只是一只畜生怎么可能有人类的感情。我看那破烂桃花劫困不住它,不如趁早把它赐给我,我一定会管教它保证不再危害人间。”
“妇人之仁。桃花劫已经开始轮转,九尾狐的灵性比人类不知要强多少倍,朕这次就是要让它见识一下人间的悲欢离合看它还敢不敢小瞧人类。”
“如果它真的爱上人类,那结局该如何收场?玉帝莫不是打算让九儿甘肠寸断!”
“朕反倒担心它先让那女子甘肠寸断。不过它给予那女子的痛,日后会成倍的反弹回去。那时它才会真正明白这世上除非斩断情根,否则谁都逃脱不了爱情的束缚。”
“原来玉帝也喜欢它,在打情根的主意?但是九儿这样的脾气还是做个让人呵护宠爱的大小姐比较好,怎么可能会是男人?”王母显然只看中九儿的外表,觉得这副样子变成男人太可惜。
玉帝嘴角一勾,神秘笑道:“爱情不是仙神随意掌控的,而是命中注定。九儿一定会成为男人,不管它愿不愿意,它的身体都会诚实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