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宁故意摆出一副痛心疾道的表情来,咳嗽了二声,继续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各位前辈的闺阁小姐,皆是晚辈梦寐以求的贤妻良妾,晚辈有心娶入门庭,却不忍与之阴阳两隔,当然,如果有哪家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晚辈不惜性命,陪她共赴巫山……”
他先是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又演出一出真情大戏,然后就露出臭流氓的真面目,吓得在场的“丈母娘们”、“岳丈们”纷纷起身逃窜,连个招呼都不打,连杯茶都没喝,整个大厅瞬间为之一空,只剩下一身萧瑟的蒸汽伯,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哈铭、山壮等人。
直到今天,哈铭才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位蒸汽伯的真面貌,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追风少年,原来就是这么一个货色,不过,哈铭挺服侍他的急智,这才是真男人,这一出卑鄙大戏,更加助长了哈铭对他的敬佩,甚至开始崇拜了。
想躺在床上多赖些日子的泽宁,被迫起身送客,这事一定会传遍九门,誉满京华的,他只好打起精神,梳洗打扮,进宫向朱祁镇消假上班。
进行数次交锋,朱祁镇算是看清了泽宁是什么样一个德行,这家伙,能赖就赖,能躲就躲,巴不得整天躲在屋子里做宅男,或者架鸡溜狗,满京城的逛荡,做个只会造粪的伯爷,也不愿意做个为君分忧的贤臣。
当他看到半拉脸印着五道红肿的血印,另半拉脸色惨白,浑身上下满满的疲倦,连路都走不稳的泽宁,立刻感觉自个儿冤枉了这位良臣贤助,身子还没好利索,就带着伤进宫领差事来了,比起奉天殿里那些只会磨尖了脑袋向上爬的人,泽宁则是咋看咋顺眼。
把他折磨成这副惨相,朱祁镇感觉太过份了,不满的扫了王振一眼,王振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能怪老奴嘛,你们祖孙俩合起伙来要对付蒸汽伯,老奴每进一次仁寿宫,就掉一次魂,活得容易嘛?
是你们祖孙要老奴把蒸汽伯从他的床榻上拽起来,老奴把差事办成了,不打赏也就算了,到头来,还埋怨起老奴下手狠,下手不狠,能把这位故意睡着了的伯爷从床上拉起来吗,老奴比窦娥还冤啊。
不提王振如何委屈得要上吊,看到泽宁带着一身病进宫面圣,朱祁镇的所有不痛快立刻烟消云散,从龙椅上站起来,绕过龙案,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他,龙吟道:“泽爱卿没等身子好利索就进宫领差事,真乃百官的表率,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哈哈哈!”
泽宁算是真正领教了太皇太后的手段,心里想,还不是你的老祖母给逼的,脸上却挤出笑容,奉承道:“臣在蒸汽伯府,每日都能感受到龙吟飘荡,龙恩浩荡,躺在床上,每每觉得有负圣恩,残躯略有好转,立刻进宫向皇上请安,并请个差事,为君分忧,为朝廷效力。”
站在一旁的王振,看着这一对君臣虚情假意的一通瞎白话,直犯白眼。
“工部的差事辞了也好,再也不用像朕一样,整天面对那些酸儒,可以专心为朕办差。朕已经想好了,华盖殿和谨身殿的差事,还得交给你办理,朕才能放心。
阮安虽然一直尽心尽力,勤勤恳恳,毕竟上了年岁,越来越糊涂了,他给你做副手,差事由你来安排,这也是阮安他自个儿的意思,需要什么人手,尽管找工部,再不够的话,就从京营里调派,所需银两,直接找户部要。”
朱祁镇语重心长的说:“朕要像父皇和皇爷爷那样,做个盛世明君,你就是盛世明君的贤臣,咱们君臣二人同气连枝,做出丰功伟绩来,让那些老家伙开开眼界。”
这个小皇帝的志向真是不小,想来,是太皇太后长年教育的结果,大话空话一大堆,就是没有实际的操作计划,唉,隔代教育,害人不浅啊。
“皇上有汉武帝和唐太宗的英主风范,一定会成为盛世明君的,臣跟着皇上办差,每每都感受到皇上的龙气罩满了臣的浑身上下,再多的困难都能克服,再多的苦处都不能算是事。”
在泽宁的竭力吹捧之下,小皇帝朱祁镇已经完全忘掉了泽宁的前几天表现,心里乐开了花。在历史上,这一位小皇帝一直受到王振的摆布,由着王振肆意枉为,全没个主张,以至于在土木堡三十万大明精锐被也先率领的二三万骑兵打得屁滚尿流,连他自个儿也成了瓦剌人的俘虏。
泽宁手里捧着朱祁镇亲手书写,并亲自盖上龙印的圣旨,“蒸汽专使”,这名字,怎么看,都别扭的很。
全权负责华盖殿和谨身殿所有相关事宜,有便宜行事之权。不就是把二座大殿拆一拆,重新翻新一下嘛,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嘛。
对于建筑上,他完全是门外汉,领了圣旨之后,泽宁第一时间去找阮安,三大殿的重修,原是由这位建筑大师负责的,也只有这一位,对情况是最熟悉。
泽宁刚到乾清门,就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清瘦的身影,阮安竟然早早在候在这里等他了,上一次,常德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故意偶遇到他的,这一次,换成了院安。
阮安是建筑痴,一天不呆在建筑工地上,身子都感觉痒痒的,听说泽宁进宫了,第一时间赶来候着他,二个人本就很熟悉了,见了面,都不用客气,一前一后,直奔工部而来。
工部的大案已经了结,基本上是按照杨士奇和王骥的意见处置的,只是苦了营缮清吏司郎中维坚,工地上的事情,是阮安说了算,那个郎中只是照令办差,却被顶上去当了替死鬼,阮安一直十分内疚,看见泽宁,一再向他保荐。
泽宁对这位郎中的印象也不错,知道维坚是个能干的要员,向工部尚书王卺要人的时候,特意提到了维坚。王卺和阮安在这件事情上载了跟头,有心在这件事情上扳回来,泽宁一想到太皇太后整人的手段,就感到心有余悸,有心把差事办漂亮了,好让这位老太太就此放过他,因此,三人都是全力以赴,劲往一处使,各有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