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辉忽然支起了身子,似笑非笑:“沈天翼,你一定很辛苦吧,明明比别人更爱她,却只能守着哥哥的角色。”
沈天翼板着脸:“至少,沅湘永远都是我的妹妹。而你,被沅湘判出局以后,不会再跟她有任何关系。”
“我不会被判出局的!”陈亦辉也收起了嘻皮笑脸,板着脸宣布。
“你倒自信得很。”沈天翼失笑,忽然正着脸色说,“说实在的,把沅湘交给你,我十万个不放心。你的那点光辉经历,足以让任何洁身自好的女孩子望而却步。真不知道你交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沅湘答应了你那个破要求!”
“说明我们是天作之合啊!”陈亦辉的脸皮,从来就可以跟西安的古城墙比试一番。当然,在季沅湘的面前,那是例外。
“我宁可让沅湘嫁给对门那小子,至少……”
“至少人家是看着沅湘长大的,对吧?告诉你吧,那是不可能的,选谁都不可能选上那小子,提前出局了。”
沈天翼看不得他得意洋洋地嘴脸,哼了一声。
“你想啊,要是沅湘对他有意思,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小姑独处?要真有那份感情,沅湘也不可能看上我。”
“看上你?沅湘看上你了吗?她是个唯美主义者,只不过觉得你的这张脸还过得去,也就三个月的保鲜期罢了。”
这块心病被沈天翼提起来,陈亦辉仍然脸色不变。
沈天翼站了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去:“今天就只能委屈陈少,睡我们的家的沙发了。”
陈亦辉笑眯眯地针锋相对:“不委屈,不委屈,沅湘的地盘,哪怕是地板、厕所,我也甘之若饴。”
沈天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招呼也没打,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关门、落锁,这兄妹俩都谨慎得过了份。
风在窗外三回一叹,一场秋雨一场寒,季沅湘心里,多少有着自己,至少这床被子就恰到好处。
陈亦辉苦中作乐地想着,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却毫无睡意。
想起沈天翼的表白,背上还是一层凉意。幸好今天鬼神差使,要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却没有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沈天翼怎么会突然失态?
季沅湘也睡不着,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沈天翼对自己的感情,真的超出了兄妹之间的范围。
想到父母离世的时候,她扑在沈天翼怀里的号淘大哭,难道就是那时候,他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忽然间,那些如潮的不愿意回想的往事,犹如千树万树的梨花,一朵一朵地渐次开放在心上。
季沅湘甚至来不及合上盖子,就在瞬间眼睁睁得看着它们开放到了极致。
苦涩和甜蜜,夹缠在一起,像是被风吹干了的落叶,零落成泥。却又清晰得像昨天一样,一幕幕地从眼前闪过。带着颤栗,在秋风里飞旋而舞。
每一忆起母亲临终时衰弱的笑颜,季沅湘的心,就疼得抽搐。父亲那张憔悴的容颜,因为母亲的去世而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甜蜜,更是在她的心上,重重地划上了一刀。
曾经以为自己会渐渐地淡忘,快乐而自在的生活。却原来,往事这东西,除非是像陈亦辉那样失了忆,才能真正不再想起。
否则,不管自以为藏得多么严密,终究会在一个秋风秋雨愁煞人的特定时刻,坚决地以排山倒海之势突如其来,甚至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怕付出。
这些感情一旦付出,怕重蹈了父母的悲剧。不敢分享那些幸福,是因为害怕分担那些痛苦。
直到天际微微呈现出墨蓝色,季沅湘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叹了口气,才把思绪转到了屋檐下的其他两个男人身上。
沈天翼的表白,真的是意外。血脉相通的两个人,以后的相处多少会有些尴尬。但血浓于水,这一点不会变。
就当这一个晚上,被蒸发了吧。他还是自己敬爱的哥哥,这个人世间唯一的血亲。
陈亦辉的坚持,也多少出乎她的意外。那样一个花花公子,歌台酒榭的座上贵客,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她留下,多少让季沅湘觉得有些真心。
然而,她还是不敢。
自私地不敢付出,也自私地不敢接受。怕有一天,当自己真正付出感情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他和她的穷途末路。
侧耳倾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季沅湘忽然勾起了一抹淡笑,除了陈亦辉,也许没有人能够睡得着。
这位情夫大人,真是个有趣的人。
这样想着,笑容就凝在了唇畔。自己是动心了,真的动心了。季沅湘悲伤地想着,不然怎么会和他拖泥带水到现在?
她一向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说走就走。
唯独对这位情夫大人,却是一步三回头,欲走还休,欲休还走……这样下去,怎一个了局啊!
也许再这样纠缠下去,猝不及防间,已是漫地春花,遍地春色。再想抽身,又怎么来得及?
他的小心在意,总能打动她最柔软的那根神经。兜兜转转,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风筝,却把线留在了他的手里。
天色一分分变得明亮,隐隐看得出远处高楼的轮廓。
季沅湘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也许是到了该收回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