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玉棠没有送她，看着她打了一辆车离开，眼睛有些微微湿润了。自己的一生，被蹉跎了大半的岁月，她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儿子重蹈覆辙。何况，她真的不敢想像，如果陈天和找回了那位私生子，又会怎么处置陈亦辉。
一辆黑色的凌志悄悄地停在她的身侧，卢玉棠的身影，很快就随着那辆车消失在黄昏的天幕下。
季沅湘的行李很简单，一如每次出外旅行。坐在候机大厅里，心里还是不安定的。想到陈亦辉还有一个异母兄长，就不由得为他的处境担忧。虽然她一直以为亲情是最牢不可破的一环，但卢玉棠信誓旦旦的说法，又实在让她患得患失。
拨动了陈亦辉的手机，一如既往的关机状态。听着登机的通知，季沅湘给沈天翼、邝云和罗沁园都发了一条短信，告知自己的行踪。
飞机冲上蓝天的时候，季沅湘还有些恍惚。自己的离开，真的是对陈亦辉好吗？
法国转机的时候，季沅湘给陈伟佳拨了电话。当听到季沅湘正要来奥地利的时候，他竟然欣喜得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放下电话，季沅湘的心头又涌上了一层不安。她和陈伟佳，真的只是朋友吗？
刚刚走出奥地利的国际机场，迎面而来的寒气顿时让季沅湘打了一个寒噤。竖了竖外套的领子，季沅湘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机场。
“沅湘！”熟悉的声音，带着一抹不敢置信的激动，季沅湘的眼里立刻印上了陈伟佳的身影。
“陈大哥，你看，我真的来奥地利了！”
陈伟佳接过了她手里小巧的拉杆箱：“是啊，我差点亲自去S市接你。这一次怎么会来得这么急？最近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有些憔悴。”
季沅湘笑嘻嘻地走在他的左侧：“那是因为刚刚完成一次旅行，被高原反应折磨的。陈大哥，你帮我去订一间酒店吧！”
陈伟佳不赞同地说：“既然你来了，怎么还住酒店？我带你参观我的新家，在维也纳市中心，你先住两天，我有两个音乐会要开。过几天，我带你去乡间的别墅，那里的环境很漂亮，你会喜欢的。”
季沅湘迟疑着：“我还是住酒店吧！”
“那怎么行？你和我，难道非要那么见外吗？”陈伟佳在阳光下的笑脸，让季沅湘觉得温暖。于是，浅笑着点头。
一路上车水马龙，但几乎没有塞车现象。
陈伟佳开得很慢，一路上介绍着奥地利的概况。季沅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对入目的建筑物评头品足。
“那是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是世界上最好的歌剧院之一。今天你累了，好好休息，倒一倒时差。明天晚上，我带你去看歌剧，你会着迷的。后天晚上，我在维也纳音乐厅有一场音乐会。”
“陈大哥，你好厉害啊，音乐会开到维也纳音乐厅啦！”
陈伟佳只是淡淡地笑：“也不是第一次了。”
季沅湘笑着点头：“我知道，但也许你是唯一一个在维也纳音乐厅开过两场音乐会的华人了。”
对于这样的殊荣，陈伟佳并不觉得自傲。“奥地利是音乐家云集的地方，像海顿、莫扎特、施特劳斯、舒伯特……这些大音乐家，都名垂千古。这里，最富特色的，就是这些深厚的音乐底蕴。”
季沅湘还没有听完，公寓已经到了。
一户典型的单身公寓，陈设很简单，看上去几乎一尘不染。整体的风格，偏于沉郁的暗色调。
“沅湘，累了吧？”
季沅湘那根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这时候才放松了下来。甚至来不及掩下一个呵欠，只能红着脸点头。
“这间客房，平时也没有人来住，我拿一套干净的床品，你先好好睡一觉。我现在还有事需要出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知道吗？”
说着，揉了揉季沅湘的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稔。
季沅湘累得很，点点头送他出门，马马虎虎地把床单一铺，整个人就趴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依稀仿佛，陈亦辉在梦里的眼神带着点凄楚和矛盾。季沅湘的心有些痛，还带着一些不知所措。
醒来的时候，暮色已经爬上了窗台。季沅湘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
耳边传来舒缓的钢琴声，季沅湘马马虎虎地抹了一把脸，循声进了客厅。
钢琴占了客厅的一角，因为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沉。季沅湘轻轻地走过来，没有惊动他。
悄悄走到他的身旁，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就是跟二十几岁的男人不同。脸上不见了年轻时候张扬的棱角，却显出另一种自信和沉稳。
直到一曲既终，陈伟佳转过脸来，对着季沅湘笑了一笑：“醒了？”
“嗯，我免费听了大师的弹奏。”
“沅湘，你也来弹一曲吧，看看你的手，生成什么样子了。”
季沅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看着他让出琴凳，就势坐了下来。几乎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一曲《月光》就琳琳琅琅地在指下逸了出来。
并不是季沅湘有意取悦他，实在因为这支曲子，是她唯一记得谱子的。
但陈伟佳显然有些误会，他的眼睛亮得像是一道璀璨的星辰，在黑暗里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