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卢玉棠,陈伟佳的神色有些清冷:“可怜天下父母心……”
卢玉棠丝毫没有觉得羞涩,大方地一笑:“没有办法,谁让我的一位母亲呢?而且,我还是一位亏欠了儿子多年的母亲,他的心愿,当然要想方设法地达成了。生命如同奔驰的火车,通过养育子女而一代代传承。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我至少还是一位母亲!”
她说的坦率,陈伟佳无从辩驳。看着季沅湘的眼里,盛满了不舍。
陈亦辉却喜不自胜,忽然抱起季沅湘转了一圈:“湘,你终于答应陪我去法国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季沅湘脸色发红,偷眼看着陈伟佳,发现他的眼神带着迷惘和痛楚,心里叹息了一声。
“陈大哥,我会想你的。”
她的话,说得真挚而婉转。陈伟佳心里一颤,几乎要口不择言地带她回奥地利。二十几年沉甸甸的伤痕,却不是那样容易抚平。
眼巴巴地看着季沅湘,卢玉棠善解人意地问:“沅湘,还有事要和伟佳说吗?”
陈伟佳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明明她是介入父母之间的一根刺,可是他后来已经明白,不是她,还会有别人。何况,她自己也是受害者,浪费了最美丽的年华。
所以,他不能恨她!
季沅湘刚要向前迈步,陈亦辉的胳膊已经往自己身边收紧。季沅湘瞪了他一眼,才无奈地放行。
季沅湘满意地刚刚露出一个笑容,陈亦辉又加了一句:“湘,你不能被他迷惑,答应了我要去法国,不许食言。”
“我是这样不可信的吗?”季沅湘似笑非笑。
陈亦辉连忙解释:“不是你不可信,是我不可信,好不好?”
连陈伟佳都忍不住翻了白眼,卢玉棠只是忍笑。季沅湘不好意思地又瞪他一眼,朝陈伟佳走了过去。
“陈大哥,你要保重,不能和老爷子拧着干啊!”她语气轻浅,却又透着亲切。他们之间,也许就只能这样了。
陈伟佳想着,脸色黯淡了下来:“他真能放弃,也许你看中的恰恰是他的这种特质。如果说我是物质的,他就是精神的。在哲学上,上层建筑总是高于物质基础。”
季沅湘哭笑不得:“有这么不伦不类的比喻吗?其实我觉得人是世俗和精神的矛盾综合体,每个人都有这两种特质。精神,是内在命运驱使;而世俗,则是欲-望的束缚。人本就在这两者之间战战兢兢摇摆,并且或多或少地沾染了精神和物质。照你这么说,物质还是基础了呢,没有物质,哪来的精神啊!”
“你会看不起我吗?我更倾向于世俗。”
“怎么会呢?我也更倾向于世俗啊。他啊,是绝无仅有的怪胎,别跟他一般见识!”季沅湘下巴微抬,笑吟吟地指向陈亦辉。
“而你,就喜欢这样的怪胎,是吗?”
季沅湘眨了眨眼睛:“我是个最世俗的,甚至可以把自己租个价钱,不知道外人怎么说我呢!而他算是偏于精神,所以我们在一起,是互补的性质,暂时还算融洽吧!”
“沅湘,真的……”陈伟佳舍不得地看着她,“你还会回来的,是吗?别忙着做决定好不好?”
看着他隐忍的眸,季沅湘柔声说:“我还没有改变我不婚的宗旨,没有想过要被谁束缚着,包括你,也包括……亦辉。”
最后一个名字,说的有些勉强。陈伟佳知道,她还是动了心,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和难受。
是他错过了当初……
忽然,揽过了她的肩:“沅湘,如果你不想呆在法国了,记住我会为你找个家。”
一眼瞥见,陈亦辉因为他的动作而掀着眉,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苦涩的得意浮了上来:“保重,沅湘。”
季沅湘轻轻点头:“好的。我们都要好好保重。”嫣然的笑容里,离情终于还是夹杂了进去。
毕竟,是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城市。虽然说随时都能回来,季沅湘却不知道陈老爷子什么时候会宽容到不再追究陈亦辉。
“走吧,湘。”陈亦辉忍了又忍,见两个人的眼角还留着惜别的印记,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从陈伟佳的胳膊里,解救了季沅湘。
回眸留下一个微笑,季沅湘被陈亦辉拥过了大门。
卢玉棠对陈伟佳善意地一笑:“保重,伟佳。”
虽然曾经千娇百媚,这时候也看出岁月的痕迹,在那些笑痕里,留下了几条深厚的皱褶。
默默地点了头,陈伟佳看着两个优美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里。怅然地叹了口气,对卢玉棠,他终于可以一笑抿恩仇。
“再见,伯母。”
“再见,伟佳。”卢玉棠的声音很柔和,透着一丝说不清的留恋。
季沅湘还想再回头,陈亦辉已经扳住了她的下巴:“湘,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搞得这么缠绵?”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酸意,季沅湘忍着笑:“这不是生离么?”
陈亦辉看着她哑口无言,终于还是朗朗地笑了起来。经过了陈老爷子更换继承人的洗礼,他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懂得了人生,一下子懂得了爱情的真谛。
他更加坚定地明白,除了季沅湘,他不在乎陈氏。
那些……都只是身外的,他要的,是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