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并听不清喊了什么,只是那模糊的语调里好像有些欣喜。
柳色蹙紧着秀眉,只觉得全身都痛得要命,身子某个地方好像被人挖了个洞似的,那痛从里面漫延出来直至全身。她费力的抬起手,想要去碰那个地方,素手却被人紧紧抓住,温热的体温传进她手里的冰凉。
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颤了颤,她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窗外照进来的光线有些刺眼,让她非常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姑娘,你醒了?”手被人握紧,虽然触感有些粗糙,却更让她体会到那温度的真实。
杏眸顺着那只手上移,她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头发都被一条青色的布巾包着,显然是个少妇。她正在对自己笑着,长得虽然并不出众,但那笑看起来却很温暖。
“要喝水吗?”那女子温柔地问着她,然后到桌边去给她倒水。
柳色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屋里陈旧的摆设,还有墙角处摆放的几把农具。窗外有清晰的鸭子叫声传里耳里,这里好像是处家舍……周身的一切都让她眸中盛满疑惑。
她记得她在萧倾城的喜堂上被刺了一剑,手摸不自觉地摸上伤口,痛得她粗喘了一口气。那种被冰凉的利器刺入骨肉的感觉,好像还停留在她的身体里,让她觉得浑身发寒。
“小心点,你的伤还没好呢?”那少妇虽然口吻责备,可是神情之间却满是紧张、疼惜,让柳色的心里不由一暖。
柳色只是对她笑了笑,有些浅淡,带着一种好似从骨子里散出来疏离。
“先喝点水吧。”那少妇却似乎并不在意,小心地撑起她的身子,喂她喝了几口水。
柳色轻啜了几口,向她摇了摇头。那少妇帮着她将身子躺回床上,然后将茶杯放在她头侧的桌上。
“这是哪里?”虽然嗓子有些发干,柳色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被刺之后她就痛昏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在这里?
“怎么?你不记得了?”那女子疑惑地看着她。
柳色蹙起眉,她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曾经被什么驮着狂奔过,咯得她的伤口直痛,那感觉比死了更难受……又好像在寒冷的冰窖里……可是她真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天晚上我跟当家的在吃晚饭,你哥哥抱着浑身是血的你闯了进来,可把我吓死了。”她拍着胸口说着,现在想起那天情景,她似乎还心有余悸?
“哥哥?”柳色的眉拧得更紧了,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他说你们是在山上遇到了抢匪,下人和带的东西都丢了,他是趁乱抱着受伤的你逃出来的。”看她反应怪异,那少妇眼中也盛满了疑惑。
“是妹妹醒了吗?”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那人身材很是魁梧,满脸的青色胡茬子。眸子有点怒色,却不像是在生气,
柳色楞楞地看着他半晌,这人——这人好像凤鸣身边的侍卫。对!脑子一下子清楚起来,她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自己初见凤鸣的那天,一直守在洞口里的那个人。
“是伤口还在痛吗?怎么这么看着哥哥呢?”那人说着给她使了个眼色。
柳色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朝他淡淡地笑了笑。
那少妇见两人表现怪异,心里正一阵紧张。忽又见柳色朝那人笑了,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我看这妹子刚醒来怕是饿了,我先去熬点粥来吧。”她倒是识趣,想着两兄妹死里逃生,肯定是有话要说的。
“有劳嫂子了。”那人客气地说着,将人送到门外。直到看着她的身影进了厨房,这才放心地关上门来。
“柳姑娘放心,这里很安全。”那人看着她安抚道。
“到底怎么回事?”柳色着急地问。
“主子本来是要带姑娘走的,可是因为那天出了意外,怕被萧倾城发现……所以只好自己先走……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搜查的官兵,姑娘又受了重伤,所以我就擅自带你找了这户农家。”那人解释。
“我是怎么出王府的?”凤鸣为什么会突然要带自己走?她又是怎么出的王府?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当时并不在现场,听郡主说,姑娘当时好像是被刺客劫持出了王府。”他回答。
“劫持?”柳色蹙眉,又问“是凤公子救了我?”
那人点点头,又道:“主子在青峰山上救了你,我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山洞里了,姑娘浑身是血。主子大概是怕萧倾城怀疑吧,只好将姑娘先交给在下照顾。”想起主子临走前不放心的神情,他至今还记得非常清楚,所以他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柳色听了闭上眼睛,心里已经有些明了。必是凤鸣从刺客手中救了自己,便想借机带自己离开那个牢笼,而萧倾城定然是不肯放手的。
“我叫霄,是太子的侍卫,姑娘可以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姑娘离开。”他看着她说的坚毅,那也是对凤鸣的承诺。
柳色点点头,感激地看着他。
其实她从来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真的还能离开萧倾城的身边。虽然这次机会来得突然,她似乎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但是如果真的可以离开,她是愿意尝试的,不管这个过程会多么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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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初春,北方的二月天气虽然还没有退去寒意,但那院子里的柳枝已经发了嫩黄的小芽。远远望去,眼前也算是一片清新。
萧倾城站在书房的窗前,远远地盯着那院里的那片嫩黄。脸上的线条依然俊毅不凡,只是那出神的眼眸,透露出与以往的不同。
“王爷。”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从指缝间透出一点点绿色——是柳色的那块玉。将手中的东西放入怀中,他沉声说:“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名高大的男子走进来,只是垂着头无声地行了个礼,样子有点小心翼翼。
“有消息了?”萧倾城的眸子淡淡扫过他有点紧张的脸问着,其实答案他心里已经清楚。
“……东华太子已经出了北夷境……潜进去的人仍然未没有发现柳夫人的踪迹——”那人迟疑地回答着,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话落,房内出奇的静,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他知道主子是肯定那柳夫人是被东华太子带走了,可是他们去了那么多的人,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却始终察觉不出她的下落。这次王爷已经等得太久,怕是不会轻易饶了他们吧。
萧倾城薄唇紧抿,目光调回窗外。
没有?这一路他派去了多少人,那些都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暗卫。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带走柳色的其实不是凤鸣?还是说她其实还被留在盛京内?
“王爷,墨求见。”此时外面又传来墨的声音,他只好收回思绪。
“进来。”同样的低沉,却隐隐染上一丝疲惫。
“王爷,我们在青峰山有新的发现。”墨大步跨进来,脸上显得有些兴奋。
萧倾城倏然转过身来,眸子变得骇亮。
墨看了他的反应,唇角含笑,朝着门外喊:“都呈上来。”
话音落,外面走进来两个侍卫,手上各捧了个黑色的拖盘。其中一人的拖盘里是些酒袋和药瓶还有打火石这些物品,另外一个人的拖盘里则是一些染血的碎布条,那布已经皱了,血也已经干涩。
萧倾城缓缓走上前去,伸手从那堆布中抽出一块红色的布料,那甚至不能称作一块,只有手指那么宽,长度不过五寸,在那堆布里并不显眼,却被他一眼就看见了。
那块布的料子很软,也很精致,尽管已经被血染满了,仍可以看出它的原色是粉红。这是摄政王府里特有的布料,是从今年从南离进贡来的,全北夷只有他的府里有,而他只给柳色拿来做了衣服。
果然,她还是被救了!手紧紧地攥着那截料子,眸色光芒闪亮,他转头对墨说:“带人去搜,城里城外都不要放过,各州县发榜缉拿,悬赏黄金一千两。”
凤鸣既然没有带走她,那她就一定还在北夷。是啊,受了那么重伤,是没有办法跟着凤鸣长途跋涉的。只要她还在北夷,又怎么能逃出他的手掌?
“是。”墨领命退下去,事情终于有了进展,他也松了口气。
萧倾城眸子斜睨了一眼先前进来的侍卫,吩咐道:“潜入东华,继续监视东华太子。若有异动,随时禀报。”他可以肯定,即使凤鸣没有带走柳色,这事也跟他脱不了干糸,他迟早会露出破绽。
“是。”那人应着出了门,紧绷的脸色悄悄放松下来。
人已经全部撤下去,萧倾城缓步走回桌案后,坐下来继续处理政事。
门外却突然又传来急促了的脚步声,由于太急太重,不得不让他轻蹙了下眉头。
“王爷,方大人有要事求见!”外面传来丰茗的禀报声,声调里也有些急促,显然是受了那位方大人的感染。
“让他进来。”萧倾城说。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体形肥胖的男子,见了萧倾城就急忙跪了下来,嘴里说着:“王爷出事了。”那快哭了出来的表情,跟他的满脸横肉很是不搭。
萧倾城见他这副模样,眉蹙了一下。
“方大人有话起来说吧。”他也是算是官场上的老手,平时为人颇有心机,还不曾见他如此惊慌失措过。
“王爷,雁江省出大事了。”方大人头直接磕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提到雁江,萧倾城的瞳孔不由紧缩一下,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说。”
“今年初春雁江境内雨水不断,自中和节后连续下了十天暴雨,江水猛然暴涨,三天前大水已经冲破堤坝,淹没了雁江省大半。如今省内房屋冲塌,百姓流离失所,已经是尸横遍野了……”方大人浑身颤栗,抖着身子再也说不下去。
萧倾城听了,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雁江省里北夷较富庶的大省,土地肥沃,经济非常繁荣,且交通便利,人口也密集,可以说是是北夷很重要的经济支撑地。
因此雁江省的府台张庚是他亲自提拔的,此人为人刚正且政绩颇佳,上任三年从未有过大错。如果雨水不断增多,应该早有对策才对,不该等到现在出事了才报。
那方大人见到眼前的紫色衣料飞快地扬了一下,撑在地上的手不由哆嗦起来。
“张庚呢。”声音出奇的淡,却蕴含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怒气。
“小人不知,只知道他上交的折子十天前就到了,似乎在城外被成王的人扣下了……”那方大人回答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从头上掉下来。
“滚!”萧倾城听了大吼了一声,脸色铁青。
吓得那人一下子惊跳起了来,肥胖的身子出奇的灵敏,迅速地窜出了书房。
成王?你这次玩笑是开大了!萧倾城的手倏然握得死紧死紧,眸子里一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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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里,西边那排茅草屋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房舍里的方桌上摆着几壶酒,一个年轻的农夫在跟那个叫霄的侍卫划着拳,不时地大喝着几声,听来分外热闹。
柳色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裙坐在里屋的坑上,跟着那个少妇学纺线。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之久,柳色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嫂子,是这样吧?”柳色一边认真地拉着纺车,一边笑着问着身边的少妇。
“对,对,是这样的,柳儿你的手可真巧,学什么都一学就会。”那少妇点着头,一个劲的应着。
“是嫂子教得好。”她浅笑着,声音很淡继续手里的活计,却不是客气。
她们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伤好了,总跟着她学些农活。霄开始是不同意的,总是皱着眉。在他眼里,这个女子不管以前什么身份,都因为凤鸣的关糸而变得尊贵起来,她不应该干那些粗鄙的活儿。他在担心自己让她这样做,会不会是自己的失职?
可是柳色一直坚持,他又不好在那夫妻两人跟前明说,也就随她去了。时间一久,竟成了习惯。
“唉,可惜你们明天就走了,我还真舍不得你。”那少妇突然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眼里竟然有些湿润。
“嫂子……”被她感染的柳色也有些伤感。
自入了北夷,只有这段日子过的是平静的,而眼前的少妇更是让她体会到了些许的温暖。
“没出息的货,人家是柳儿姑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能跟你在这穷乡僻壤里过一辈子不成。”外面的划拳声突然沉寂下来,传来她丈夫的吼骂。
“大哥怎么能这么跟嫂子说话呢,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来看你们的。”那里传来霄好脾气的劝说。
这边,那少妇不好意思地对柳色笑了笑,抹了眼角的泪。其实她也早看出来了,眼前这姑娘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门外那个叫霄的虽然自称她的兄长,却对一直对她恭敬有加,很是有疏离感。
有些事她们不说,必是有苦衷的,她倒也不想问。就是疼惜着柳色年纪轻轻的,身上受过那么重的伤,少妇对她好是真的,也是因为喜欢她恬静的性子。
柳色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螃蟹一只爪八个呀,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呀,哎呀,你又输了……”外间里又响起划拳的声音,突然就吹散了房里的沉重。
“死鬼,就知道瞎乐!”那少妇低骂着,跟柳色相视而笑。
“我高兴你也管,没见中和节的雨水嘛,今年肯定是个好收成。”她丈夫心里乐滋滋地喊着。
“行了,差不多咱就回去吧,让人家霄兄弟和柳儿妹子早点休息,人家明天还要赶路呢。”那少妇催促。
他丈夫仿佛这才惊醒过来,站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哟,是不早了,咱们都散了吧。明早起来,让我们这口子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践行。”
那少妇也放开了柳色的手,轻声说:“妹子也早点睡吧,你身子刚这,这路可别赶的太急。”
“嗯。”柳色应着点点头。
那少妇便出了去,跟着他丈夫去了北房。
“柳姑娘早点休息。”外间里,霄给她关了门。
柳色便熄了灯,外面传来一阵桌椅的声响,然后房里一片沉寂。她知道是霄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守在外间里。
自己却睁着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和衣躺在坑上却了无睡意。明天,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会一步一步离开北夷,分不清是兴奋还是什么。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多想,她一直是这样,怕自己记起那些疼痛的画面。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刚刚睡着,身子就被人一阵摇晃。
“柳姑娘。”耳边传来霄压低的声音。
她立即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听到远处好像传来地面震动的声响,只有军队和官兵才会带来的那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让她心里一惊。
“跟我来。”霄低声说着,拉起她的手,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门的位置。
刚刚出了房门,就听到远处传来砸门的声响、孩子的哭叫、大声的训斥、讨好的声调,虽然不清晰却真实。两人对望一眼,霄便抱着她飞向院外,躲进了大门前的干草堆里。
等了没多久,她们住的这家门前就被无数的火把点亮。借着火把的亮光,她看到里那些官兵踹了门闯进去。然后是那少妇的尖叫,他丈夫的告饶声。
“大人,这里应该住过人,刚走不久,被子还是温热的。”有人从她们住的西侧茅草房里出来禀报。
那领头的人眯着眼睛,看着缩在一起的夫妻两人问:“谁住这间?”
两人害怕地哆嗦着,都不敢说话。
“大人。”屋里搜查的人出来了,拎了一件带血的衣服,正是柳色受伤时穿的那件粉红的锦衣。
那领头的人见了眸光倏然骇亮,就连他带来的那些官兵脸上,盯着那件衣服都显出了兴奋之色:“快,快拿去给墨侍卫看看。”
辛苦了那么久,终于里看到了希望,仿佛悬赏的那千两黄金就在眼前。
“是。”拿衣服的人脆声应着,小跑出院子。
“说,是不是有个受伤的女子在这里住过?”那领头的人恶狠地盯着农夫两人。
两人对望一眼,连忙点点头。
“她现在去哪了?”那人又问。
这次两人一起摇头。
那领头的人见两人不招,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晚上吃完饭还在呢。”夫妻两人哭叫着,在地上磕着头。
“柳姑娘,我去将他们引开,你要往东跑,知道吗?”霄小声对她说着。
“可是……”柳儿担忧地看着他。
“往东两里有条官道,一直走下去会到最近的华平县,那里有个陈记粮行,你在那里等我便好。我一定会带你见到太子。”这条路他已经打探很久了,就是为了今日。
说完,他悄悄移动身子,走到西侧的门前时故意发出了声响,引起那些官兵的注意。果然,那些人疯了一样的朝着他的方向追去了。
柳色不敢多留,从草堆里爬起来,快步朝着东面走,越走越心慌,脚下不自觉地跑起来,什么也不敢想,只有夜里的寒风刮得耳朵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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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色在夜里跑了很久,浑身都被汗浸湿了,她却不敢停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官兵搜捕的声音。
绕过一处村庄后不久,她就看到了霄说的官道。北夷的二月还未见绿色,路边都是光秃秃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即便如此,她还是沿着官道跑了下去。累了就找处有土堆地方藏身休息了一下,然后就接着再跑。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光线却渐渐亮起来。她觉得自己实在跑不动了,靠着官道的土山上到处都是大树。虽然枝叶还没发芽,但是树很粗,心想着应该暂时可以避避。
这样想着便朝着一棵树走去,还没有准备坐下来,就被什么跘了一下,身子不稳就倒在地上,地上全是土,所以摔得并不疼。她赶紧爬起来,回头突然看到一个人倚在树上。
那人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她害怕又小心地靠过去,见那人闭着眼睛,面黄肌瘦,表情僵硬,五官上带着白霜,显然是个死人,她只觉得浑身冰凉,不由得大叫起来。
“什么人?”山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喝斥。
她抬头这才看见,那不远处搭着几个白色的小帐篷,喝斥她的人身着官服。她不敢多想,拔腿就跑。
此时墨正从帐篷里出来,手中拿着刚刚呈上来的,柳色带血的衣服。只隐约的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那背影的熟悉感让他心中一惊。
“追。”他一声令下,近百个官兵从小帐篷里窜出来。
墨指了柳色的方向,官兵朝着那个方向追去。墨心里紧张,也牵了马随后跟去。
柳色一路狂奔,几乎是感到了后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里怦怦乱跳,也不敢回头。她不敢在官道上跑,那里更没有躲藏的地方,可是山上的路又很崎岖,她跑的非常困难。
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就从一个土堆上掉了下去。“啊!”不是她的叫声,她着急地从尘土里爬起来的时候,才看到四周都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人。
这时,那群追她的官兵已经追了上来,朝土堆的下看了看,可能是人太多,那些人不由都拧了下眉。
“下去看看。”有人这么说着,那些人从土堆旁绕了下来,这让柳色心的不由提了起来。
身子却突然被人拽进怀里,她不由得惊诧地抬头,看到一个老妇人冲她笑了一下;“都是可怜人。”她小声在柳色耳边叹着,满脸的皱纹很是沧桑。
那些官兵来到她们面前,个个面露鄙夷,大略地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便准备回去交差。
“看来是墨侍卫太紧张了,现在到处是雁江来的难民。”有人小声咕哝着,话语间难掩失望。
“乖乖,你以为那千两黄金就那么容易拿啊。”有人取笑道。
“是啊,都这种时候了,摄政王还有心思找一个女人——”另一个人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别人瞪得不敢再说下去了。
虽然他们心里都清楚,但是诋毁萧倾城的话是不能乱说的,尤其他们还是跟着墨侍卫。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没有收获,这些人的精神一下子就蔫了似的,无精打采的往回走。
“天也亮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再过十几里便是华平县了,说不定还可以讨点吃的。”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中年人说着。
“是啊”
“快走吧,快饿死了。”人群里有人附和,那些人起起落落地从地上起来。
柳色将那个老妇人扶了起来,她对柳色说:“姑娘,一起去吧。”
柳色本来也是要去华平县的,心想混在这些难民里,也许更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便对那老妇人笑了笑,搀着她跟着那些人走了。
走了没多久,她才发现这条宽阔的官道上,竟然出现了那么多的难民,大部分都朝着华平县的方向走,据说那是离这里最近的城镇。
临近正午,日头毒辣,人群却越走越慢,柳色的脚也不知道被磨破了多少血泡,头被晒得一阵阵的晕眩。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急驰的声响,人们都不由侧目望去。
看到一匹黑色的骏马驶上前来,马上的人竟是萧倾城。他仍然是一身的紫色锦衣,英挺地坐在马背上,急驰的速度让他的发丝微扬,那般的意气风发。
柳色赶紧垂下了头,那马却突然停了下来,就停在她的身边,那一刻——她的心仿佛都已经停止了跳动。如潭的眸子向她这边扫了过来,埋在衣服里的脸都因为紧张而发烫。
萧倾城手中的皮鞭一扬,身后的官兵跑上前来,个个手里抱着馒头,还有水,四处分散给难民,人群下子哄抢起来。
“告诉他们,华平府里今日起放粮,还准备了救灾的帐篷,让他们吃饱了继续赶路。”低沉的声音通过层层声浪传来,奇异的是她竟听得分外清楚。
“姑娘,快吃吧。”身边的老妇递了个馒头给她,上面还印着个黑手指印子。
柳色接过来朝她笑了笑,再回眸看了一眼那坐在马上的萧倾城。纵使现在饥肠辘辘,嘴里也失去了味觉。
萧倾城似乎也感到到了她的目光,眼如鹰般扫了过来。她赶紧地低下头来,小口地咬着手里的馒头,尽管没有抬头去看,都能感到他好似能穿透人群,射过来的目光。
萧倾城的眸子再次扫过柳色的方向,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那种难言的感觉,就像是柳色看自己时候的感觉,一种仿佛凄然中透着冷淡的感觉。
眸子终于盯在那个低头吃着东西的粗布女子身上,她身上很脏,满身的土,头发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迟疑地走上前去。
“王爷,要起程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官兵人请示,这里的粮食已经发放的差不多。
萧倾城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去,用手里的马鞭抬了一下那个女子的下巴,女子平凡的五官呈现在面前,失望立即注入了他如潭的眸子。
“王爷?”那官兵不解地看着他。
萧倾城没有回答,转身率步离去,翻身上马,朝着华平县的方向急奔而去。
可是他没有看见,就在他举起马鞭的那一瞬间,他手边的另一个女子的脸色变得多么煞白……
这一别,再见已是三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