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东华国明王城
午后的阳光浓烈似火,晒得园里的花草都没精神地耷拉着脑袋,长廊下的几个下人更是呵气连连,更甚者已经打起了瞌睡。
凤鸣带着霄正从院外进来,看着聚集在一起的那群下人,不由得轻蹙了眉。脚下未停,直直朝那些人走了过去。
下人里有人眼尖地看到凤鸣他们,都互相暗自拍了拍提醒,惊觉地从长廊下快步走过去。“凤公子。”齐齐地走过来请安。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给柳姑娘当差的?”眸子淡淡扫过众人,样子其实算不得严厉。
几个下人却因为心虚,而把头低得更低地不说话。这位凤公子平时是很温和的,但是遇到柳姑娘的事总会特别上心。
“怎么了?”这时门被打开,一身黄衣的柳**在门口,不解地看着凤鸣他们。
凤鸣见到她,唇边扬起温柔的笑道:“没什么。”然后给了霄一个眼神,自己则举步朝她走去。
“既然没事,就让他们都散了吧。绿儿,奉茶。”柳色说着,将凤鸣让进屋里。
凤鸣则不由得轻蹙了眉,知道她是在明着袒护他们,自己倒枉做了小人。但眸子仍是含笑的,道:“你就惯着她们吧,一点都不将你放在眼里。”
柳色也笑,清浅的,似乎已经变成习惯:“有你在,他们不敢的。”
凤鸣眸子里映着她那个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有你在,这句说得这样自然。因为带着依赖的味道,竟让他心里觉得莫名雀跃。
“凤公子,请用茶。”丫鬟乖巧地说着,将泡好的茶水放到凤鸣面前,然后又将另一杯递给柳色,这才识趣的出去。
“听说最近很忙,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柳色随意的问着。
“听说?”凤鸣轻吹着茶水反问,她以前从来不会关心自己。
“不是说要重整科举制度吗?”柳色惊异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觉得今天的凤鸣好像点敏感。
凤鸣淡淡笑着,眼中有丝促狭:“是啊,柳儿最近也注意朝廷的事了呢。”他故意这样半开玩笑地说着,却将心底更浓烈的情绪压下。
“没有,只是上次你托霄大哥带东西过来,我听他说了几句。”柳色回答着走到绣架旁,自顾自地绣起了花。
果然,一切都是她随口问问的。也不在乎他在做什么,那神态那么的自然,好似这样的时光已经过了很久,两人都已经习惯。
凤鸣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自三年前柳色来到东华,她就一直待在他安排的这座府邸里,基本上都不出门。每天绣花,看书,好像已经无欲无求。他偶尔来了就说说话,总是那般清浅的笑着,得体而又没有破绽,却让人感觉隔了好远的距离。
因为他知道她曾经受的伤太重,所以自己对她的感情一直压抑着,怕打扰到她现在渴望的安定。他也曾经一度在想,即便是一直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心里也是知足的。
可是前些天里,父皇却又跟他提起了他的婚事,那般的语重心长……是啊,别说他是太子,就是寻常到了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怕是也早已娶妻生子。此时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已经拖得太久。
如果没有遇到柳色,他也许能跟其它皇子一样妻妾成群,娶谁都不会在意吧。可是如今,自己的心早已遗落在这个女子身上……
可是她,会在乎吗?
柳色似是也感到凤鸣今日的不同,总觉得背后的那道目光那般炽热,灼得她后背极不自在。他,是怎么了?以前从不会这样看着自己。
“柳儿。”身后传来她的叫声,让走神的柳色慌了一下,拿针的手一抖,针尖一下子扎到了细嫩的指尖上。
“没事吧?”凤鸣快步上前来,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
柳色摇摇头。
凤鸣用锦帕小心地沾着指上的血丝,眸中盛满心疼地给她吹着手指。
柳色楞楞地看着他,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记得上次自己摔了,他也是远远看着让她自己起来,那是体贴的怕彼此尴尬。而今天的他很是不同,似是非要打乱两人之间的平波。
“以后小心点。”他叮嘱着。
柳色点点头,想要抽回手,可是他竟然没有放开。他紧紧地抓着她纤指,让她抬起头来正视他眼中的炽热和挣扎。
“凤公子?”她快速地半垂下眸子,故意忽略着那眸子里的浓烈。
“柳儿,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终究还是开了口
如果他凤鸣今生非要娶一个女子为妻,那他只愿她是唯一的选择。
柳色的身子震了一下,低垂的眸子始终没有抬起,她不敢看他,只是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
他的心意,她早就是懂的。只是这样破碎的自己……他应该值得更好的。
“柳儿,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吧,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活在那个人的阴影里吗?”他这次执意地不放手,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逼自己对她狠心一次,让她正视那些过去。
柳色沉默,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想忘却那个人,也在努力忘掉之前的一切,她也想开始新的生活。只是有些事,不会因为离开就能当作没有发生过。身上的剑伤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忘掉又岂是那么容易?
“试着接受我,如果没有人住进去,那他只是被你封闭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他指着她的心说。
那一句话如雷,炸开了她的头。是啊,她一直在逃避,却从没有真正将那些东西抛弃掉,还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所以尽管她看起来很好,但那伤就像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永远都在隐隐作痛。
“柳儿,相信我,我会保护你。”她受的那些伤害他是懂的,所以更让他心疼。
他会好好珍惜她,他会给她太子妃的名份,不会像其它人一样妻妾成群,他只要她是他凤鸣唯一的妻子。他在心里保证,却不敢说出来。这样浓烈的感情他在心里压抑太久,他怕吓着了她。
柳色唇边勾起一抹笑,却有点苦涩的味道,然后转过身去,低低地问:“你父皇会同意你娶我这样的女子吗?”
她相信他会好好待自己,只是像她这样的女子,怎么还敢奢望嫁给他这样高贵的人。心已经被伤得够重,总怕踏出那一步后,后果自己更加无法承受。
他将她的身子翻过来,让她面对自己,让她看到他眼中的真诚:“柳儿,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女子比你更好。”他知道,她问出的那句话是她心里永远的伤。
柳色看着他笑,泪却滑了下来。她心里是感激的,因为他从来未将自己看轻过。
“柳儿,所有的痛都让我来帮你承担。”他心疼地抱着她,因为她已经许久不曾哭过,他知道她的心在松动。不管是因为相信他的承诺,还是因为要勇敢的抛掉过去,他要的是她的接受。
“我会将一定都处理好,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只有保护好她,给她安定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好,我答应你。”低低的应声从怀里传出来,泪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襟。
过去的是该试着抛弃那些伤痛了,凤鸣对她而言是个好人。如果今生她还能选择一次,她愿意试着去接受眼前这个人,将那个人彻底遗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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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城*离宫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已故护国公温常之女温柳儿品貌出众、秀外慧中,朕躬闻之甚悦。皇太子已过弱冠,值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温柳儿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一身紫衣的萧倾城坐在桌案后,抓着圣旨的手因为气怒而微颤着,修长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眼里的火几乎要将这块明黄的布烧出个洞来。
跪在地上的几名着侍卫服饰的男子,头已经贴到了地上,身子颤抖的比萧倾城的手指还厉害,不过他们却是因为害怕。
“啪!”的一声,那张明黄的布告摔在跪着的众人面前,卷轴在光洁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群人吓得身子快速地哆嗦了一下,头俯得更加低了,大气都不敢喘。主子平时虽然深沉的可怕,但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你们真是好本事。”靴子从那张明黄的布告上踩过去,跪在布告前的那人都觉得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一样,几乎喘不上气来。
“这是怎么了?王兄何以发这么大的火?”殿外传来洛亲王萧湛的声音,接着他笑嘻嘻地模样走进来。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在萧倾城面前如此放松。
“都下去,自己去刑房。”萧倾城沉声说着,连看都没有看萧湛一眼,自己又坐回去。
“是。”几人齐齐地应着,半点不敢迟疑,快速地离开了大殿。
萧湛偷瞄了一眼萧倾城的脸色,然后捡起了地上的布告瞧起来,好看的眉毛也不由得蹙了起来。这好像是东华国内的布告,怎么会出现在离宫里?
“王兄,这个——”他正想问,却被萧倾城射过来的可怕眼神堵了出去。
“都下去吧。”萧倾城盯着萧湛,话却是对殿里的宫人说的。
“是。”低低的几声应,那些宫人们鱼贯而出。
“王兄?这不过就是一个东华太子娶妃的公告,你何以发如此大的脾气?”那萧湛将布告放置在他的桌案上,不解地看着他。
萧倾城的手拂过上面的柳字,抬起眸子来盯着他问:“你会不知道?”
萧湛看着他的动作,瞳孔里有什么急跳而过:“王兄是怀疑这位温柳儿就是你的那个女人?”
“除了她,还会有谁?”萧倾城的眸色变得幽深,那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可见他到底有多恨。
三年未见,她竟然还敢嫁人了!
“会不会是王兄太敏感了?”萧湛怀疑地看着他说。
他知道萧倾城这几年来一直都在找那个女子,也知道他怀疑那女子跟凤鸣去了东华,可是他们派去的人从来都没有打听到过那个叫柳色的消息。今日单凭一个布告,单凭那女子的名字沾个柳字,他怎么可能这么肯定?
“东华护国公温常年过六旬,十年前就病故了,家中根本没有亲眷,又哪来那么年轻的女儿?”萧倾城冷哼道。这消息是随着布告来的,明显就是在给柳色重塑一个身份罢了,那凤鸣倒是煞费苦心。
萧湛对于他了解东华朝臣的详细程度倒不惊讶,毕竟在这战乱之中哪个国家没有探子存在。可是那个叫柳色的,他却是知道萧倾城找了多年都没有消息。“即便如此,王兄又何以判断此女就是你要找的女子?”
萧倾城看着他的眼神有点不耐,随手丢了一幅画给他。觉得他有点明知顾问,就连回答都懒了。
那萧湛看他那赌气的样子倒是笑了,真是多年都不曾见过他如此沉不住气。却也不敢笑得太过,又怕惹恼了他,所以就伸手去将那画轴打开,发现竟是一幅仕女图。
画上的女子身着轻纱,手执团扇,长得确实与那柳色非常相似。右侧有楷书写着,护国公温常之女:温柳儿。
这幅画的画工极细,女子的神韵被刻画的非常传神,足见画画之人的用心。他将画卷了起来,看到背面竟印有太子妃入选的字样。
萧湛不禁目光惊奇地看向萧倾城,这应该是东华宫内的东西。萧倾城居然连这个都能弄得到,可见是费了多大的心力。
“湛,拟旨。下个月离宫举行册封离王大典,并纳娶南离第一美人柳芊芊为妃,诚邀各国使臣前来。”萧倾城收起画像,似是心中有了计较。
“王兄是要做什么?”萧湛不懂。
萧倾城盯着那张布告冷笑了一下:“本王要让她自己回来。”
这么久了,他只顾着攻城略地,都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找她。看来是自己放纵她太久了,所以决定不能再姑息下去。
“可是……”萧湛怀疑地看着他,仅凭他一个纳娶柳芊芊的消息,她就会回来吗?
“让去的人广布消息,就说柳垂青宁死不屈,本王决定登基、纳娶之日,拿他的人头来祭天。”萧倾城轻轻笑着,好像看到了柳色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慌。
柳色,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姐姐,可是我不相信,你那样的重情重义,不可能连自己的亲爹都不在乎!
萧湛蹙眉看着要入魔似的萧倾城,他从来都不觉得他该是个痴情的人。可是三年前来,他竟然还对那个女子穷追不舍?是不甘竟然有人从他手下逃走?还是真的那般刻骨铭心?
“还不去?”萧倾城看着瞪了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萧湛一眼。
萧湛叹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头问道;“王兄有没有想过,你的正王妃萧云怎么办?”
那可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还被留在北夷盛京。萧倾城在外三年的征战,都不知如今过得何等模样。
萧倾城听了,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投放到萧湛的脸上问:“你拟旨难道不送去给咱们的皇上一份吗?本王都承了他的皇恩,他怎么可能让本王的册封离王大典上少了王后呢?”
萧湛点点头,身影沉重地朝殿外走去。
他问的根本不是萧云被质盛京的事,他问萧倾城作为丈夫,他为那个女子费尽心机,到底有没有想过萧云的感受。可是萧倾城的心思完全不在于此,可见他是真的不在乎萧云。
萧倾城看着他好像对自己失望的背影,久久地没有收回目光。他当然知道萧湛要问自己的什么,可是对于萧云,他却只能做到对肃亲王的承诺:让她一生富贵,此生绝不休妻。
――――――――
宫夜,晚风习习,吹动凉亭的轻纱。
萧倾城坐在石桌旁独酌着,桌上摆的几样小菜完好,却是没有动过的痕迹,只有酒斟了一杯又一杯。月光清冷地照着他的背影,带着一丝孤独的味道。
隐隐约约间,某处渐渐传来一阵琵琶的声音,幽幽的音调越来越清晰地传进耳际,让萧倾城倒酒的手顿了一顿。身边的宫人看到他的反应,不由紧张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心里边暗骂不知道是谁这般的不知死活。
“哪里传来的琵琶声?”萧倾城目光未离开酒杯,只是淡淡地问着,听不出喜怒。
“好像是翠微宫里传来的。”那宫人紧张地回答。
“翠微宫?”萧倾城重复,心里想着这宫里除了宫女,应该没有其它女人才对。
“是柳相的千金柳芊芊住在那里,想必是柳小姐在弹奏吧。”见萧倾城似乎是有些兴趣,那宫人讨好地回答。
“哦。”萧倾城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他倒忘了这个女子。他站起身来道:“随朕去见识一下这南离第一美人的风采。”
前面宫人打着灯笼领路,没走多久就到了翠微宫。宫人见到萧倾城到来无不惶恐,他示意宫人不用禀报。宫人们便都识趣地留在了外面,萧倾城则自己踏进了殿。
华丽的宫殿内,一个绝美的女子坐在软垫上,怀中抱着一支琵琶,莹白的纤指拔动根根细弦,眸中泛着盈盈泪光。那曲哀哀怨怨,似有千般愁肠。
萧倾城怔怔地看着那个女子的秀美的侧脸,将她与记忆中的另一个身影重叠。
眼前突然轻纱微扬,她的红衣映在薄纱之上,只是那脸色朦胧,让人看不真切。只有纤指微动,哀而悲壮的曲调传来,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倔强……
呛!的一声,那弦竟也在此刻断了,让他回过神来。凤眸清明,他看到弹琵琶的女子惊慌地看着自己,脸已经吓得煞白。
“王爷。”柳芊芊慌乱地跪下来,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时候会来。
萧倾城没有说话,踏着殿中的红毯缓步上前,眸子盯在她受伤的手指上,血已经从她的指尖上滴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被他盯着不安,那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轻蹙眉头,伸手将她的手拉了起来。
柳芊芊似是没想到里他的举动,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天他的冷酷犹在眼前,让她心有余悸。
“怕我?”手指轻勾起她的下颚,眸子里显出难得的温柔。
柳芊芊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那眸中的露出的一丝温柔,眸子中充满迷茫,却是不敢出声。
就是这个迷茫的表情,让萧倾城的心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伸手猛地勾起了她的纤腰,微凉的唇已经印了上去。
柳芊芊睁大了瞳孔,看着突然压下来的俊颜,已经傻傻地忘了反应。
萧倾城凤眸微闭,享受着唇瓣的嫩滑,特别的柔软,带着女子特有馨香。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碰过女人,他的身子一下子就火热起来。
霸道的舌撬开了她的贝齿,在里面狠狠里的狂扫着一遍,这让他突然想起了要柳色滋味,所以那吻变得快又急,他开始拼命地吸取着她嘴里的美好,直吻得身下的人儿娇喘连连,身子已瘫软成一滩水。
薄唇轻移,轻轻滑过她的颊边,一股脂粉的香味突然传入鼻翼,那并不是他以前尝到的味道,让意乱情迷的他突然清醒了过来,眸子在瞬间变得冷然。
“王爷?”柳芊芊感觉到他的异样,怯怯地看着他叫。这个男人太过阴晴不定,让她从心底里畏惧。
他眸子深沉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心里终于认识到纵使长得再像,她终不是那个她。心里这般想着,手中的力道一松。柳芊芊就从他身上掉了下去,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没了丝毫怜惜之意。
“啊!”柳芊芊痛叫着,从地上抬起头来时,看到萧倾城的身影已经走了出去。
几个宫人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见萧倾城一脸冷然地从殿里走出来,快速地跑到跟着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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