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晴好。充足的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房里,偶尔有细微的风吹进来,带着秋天的凉意。
一身粉色衣衫的柳色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她醒来后却感觉到浑身无力,虚弱的就像被掏空了所有的气力。
素白的手指沾着胭脂描在颊上,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可是……她仍然有余愿未了,又怎么能安心死去?
“云朵,你进去看一眼夫人醒了没有?我去给王爷煎药,怕是马上要回来了。”门外传来鸢儿的声音,让铜镜里的杏眸快速地闪烁了一下。
“好。”云朵低低的应声传了来。
柳色却突然站起来大声叫着:“鸢儿。”
门外一阵寂静,接着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夫人。”鸢儿恭敬地站在门边等待吩咐,她头上的布条已经除去,额角还留有粉色的浅浅疤痕。
自那天柳色伤了她之后,鸢儿虽然对她还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是神情之间却少了一丝亲昵,多出一分疏离来。
“给我找支琵琶来吧。”柳色也无意跟她解释什么。
鸢儿听了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柳色则站起身来,缓缓步向窗边,目光投身窗外,才发现院子里的那些梅树似乎还没有发芽,而门口那两棵高大的桂树却开始掉叶。才刚刚九月而已,院落里竟已是光秃秃的一片,
“夫人。”她并没有等的太久,鸢儿就已经折返回来了。
柳色回眸望去,看到她手里捧着一支精致的琵琶,通体莹白剔透,如玉一般泛着温润的光泽,只是边沿上带着明显的磕伤。正是她前些日子摔坏的那一支,绷断的弦却已经修补完好。
“这是王爷房间里的……”鸢儿说着。
自萧倾城搬进了凌雪阁,他一直住在偏殿里。房间的任何事物他都没有动过心思,只有这支琵琶被人送来后,他将它小心摆放在了房间的窗下。
柳色听了抬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步走了过去,伸手将那支琵琶拿了过来,然后又坐到窗下。
手指细细地在那些坑洼的痕迹上拂过,一遍又一遍,不算尖锐的梭角磨砺着手指,丝丝异样从心底里泛了起来……
鸢儿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她,仿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转身出了房门煎药去了。
柳色的指尖则轻动起来,终还是拔动了琵琶的细弦,几个音符似浅浅的轻吟响过,流畅的曲调便如涓涓的细流缓缓淌来,透过敞开的门窗传了出去。
萧倾城刚刚踏进院门,就听到那淡雅的琵琶声响,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他一边听着一边缓步寻进柳色的房间。
萧倾城从敞开的门里直接踏进去,看到一身粉红色衣裳的柳色抱着那支莹白的琵琶,她杏眸低垂着,唇角带着一点隐隐的弧度,神情似是完全沉迷在曲子之中。
那曲子里本身就有一种祥和的气息透出来,加上窗外的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周身都显得神圣起来。
似是感觉到了他注视的目光,她杏眸抬了一下,淡淡从他的脸上扫过。拔动细弦的指尖突然加快,曲调也拔高起来,那音符便如一个个脱缰的野马般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透着丝丝的尖锐。
“呛!”的一声,弦还是绷断了。柳色的纤指上传来一阵阵的麻痛,猩红的血液渐渐渗出红肿的指尖。
“柳儿。”他上前来将她手中的琵琶一把有夺过来,随手扔在窗边桌上,看着她的凤眸里有些气恼。
柳色看着那支琵琶被毫不怜惜地搁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碰撞的闷响,不由抬起头来看他。好像在说既然那般不在意,又何须费力将它修补好?
“我只是因为你。”似是看懂了她意思,他蹲下身子看着她轻叹。
柳色这次没有逃避,她回望着他的眸子里却带着试探,还有小心翼翼:“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萧倾城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眸子黑耀、深邃;“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
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他神情那般专注,那般认真,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样。
柳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却掩不住眼中的希冀,问:“那你能为了我,让我父亲安息吗?”
萧倾城的心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眸子里的灼亮渐渐沉下去,她这般温顺,果然又是为了另一个人。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纵使我的意志力再强,我也只是个血肉之躯,你放过我吧……让我爹入土为安……”她素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袖,眼中充满乞求。
如果自己对他真的那么重要,他又怎么能忍心这样勉强自己?她累了,好累,每一次毒发的痛,都让她生不如死。
萧倾城伸出双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薄唇轻柔地吻上她长长的睫毛,一点一点尝到里面的咸涩。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柳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不没有反抗。她真的渴望他能心软一次,让他放手,对自己放手,因为她撑得太累了。
萧倾城的唇从睫毛滑过小巧的鼻尖,伴着他熟悉的香味,将那些泪痕和苦涩的含进嘴里,然压在她的嘴上。这个吻不若以往的猛烈,却依然吻得她喘不上气来。
“嗯……”一声无意识的shen吟从她的口齿间溢了出来,让萧倾城身子的温度攀升起来。
捧着她脸的那只手滑入腰际,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衣襟里探了进去。柳色的神志却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的双手隔着衣料紧紧地抓住他里面的手,睁大的眸子里带着抗拒。
“给我,听话,我就答应你。”
柳色的的神色松动了下,她的双手维持着抗拒的姿势,可是抓着萧倾城的手已经没了力道。
萧倾城的唇继续在她的玉颈上肆掠,感觉到她并没有再抗拒,便打横将她抱了来,大步朝着床边迈去。
直到被他放入柔软的床铺,恍神的柳色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弹跳了起来,吓了正拉扯着她衣衫的萧倾城眼皮跳了一下。
“柳儿。”他蹙眉,他以为她已经默认了。
“你不能碰我。”她紧抓着自己凌乱的衣襟,神情坚定地看着他。
“柳儿,听话,就这一次,我说了会答应你。”他轻声诱哄着,抓着她衣衫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
“我中了脂红,你不怕死吗?”柳色大声叫着。她可是清楚的记得,他说谁跟自己做这样的事,那个男子必定会毒发身亡。
萧倾城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只是有些复杂,也有些意味不明,只道:“你别管,我会有办法。”
“你想给我解毒?”柳色试探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不可置信,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关于脂红的真实性。
他萧倾城是什么人?一个只会威胁别人,又冷酷残暴的男人,他费尽心机才登上高位,踏过了多少南离百姓的尸体才走到今天,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而冒险?
“我说了,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他看到她眼中的怀疑,真真如一把刀直直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不——”柳色却躲闪着,将整个身子蜷缩进了床里。
“你不是恨我吗?我死了,你就可以自由了。”这是多大诱惑啊,他带给她那么多的伤害,她应该很乐意见到他死才对。
“可是我不会让你碰我。”她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活下来?怎么能……
“难道你已经厌恶我到这种地步了吗?就连救你都不愿意让我碰?”他大掌掠过她削瘦的肩头,大声地质问着,那眸子呈现一阵狂躁。
“对,没错,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不愿意看到我死,那我应该马上死了才好。”她用力的掰开他的手指。
如果这样可以报复他,她宁愿死。她要让他一辈子活在这种痛苦里,来弥补他给自己的伤害。也不愿意让他碰,一辈子活在那些屈辱里。
萧倾城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眸子里闪耀着恨的火焰,几乎将她整个眸子都烧起来一样。原来自己给她的伤害如此深了吗?就连救她的机会都不给?
柳色不想看到他那样暗淡的眸子,不想看到他那样分不清真假悲戚的脸,只得用力的抽出被他压着的衣摆,撇过头去。
他却不肯放过她,萧倾城的大掌用力的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整个人都推搡了下去。他的五官线条冷硬,眸子冷凛的让人颤栗。
她怕欠他的,她想永远的恨着他,那就继续深恨吧。既然两人的前路已经没希望,让就让两人一起沉沦下去。
柳色的眸子里一片猩红,死死地盯着身上的男人,漆黑的眸子里真的只剩下萧条的恨意。
萧倾城接触到她那样的眼神,心就像被无数把刀绞着。但他逼着自己继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柳色以为自己快死掉的时候,折磨终于结束了,他缓缓从她的身体里退出来,一股暖流混和着血丝从腿间流出来,糜烂的气息让人作呕。
“柳儿——”萧倾城起身将她抱了起来,把她冰冷的身子揽进怀里。
柳色没有动,她的目光缓缓抬起,透过纱帐的间隙,看到敞开的门外探出来几个脑袋来。那些宫人都睁着好奇的眼睛,向房里偷偷地瞧着。她木然地看着那些人,心里竟然感觉不到有屈辱感。唇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却发现好难好难。
萧倾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些人,冲着门外嘶吼着:“滚!”。那一声暴喝响彻了整个凌雪阁,吓得那些宫人抱头鼠窜而去。
“没事啦,没事啦,柳儿。”他紧紧地抱着她,手指在她的光裸的肩头上摩擦。
柳色感受到他的碰触,心里一阵恶心,猛地坐直了身子。萧倾城正想说什么,却见她转过身来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凌厉的掌风袭来,只听“啪——”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打得萧倾城的脸都侧向一边去。
柳色打得很用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震得她的掌心都在发麻发痛。
萧倾城将缓缓转了过来脸,深浅不一的红指印印在他俊毅的脸上,却比不上那凤眸里的苍凉。
柳色的心已经被恨意蒙蔽,只是恨得浑身颤抖地看着他,眼中除了恨也只有死死的仇恨。
萧倾城的胸内却突然觉得一阵翻腾,他一手快速地捂上胸口,那腥甜的味道已经涌上喉头,还是将他硬生生地压了一下去。
柳色看着他突然变得惨白的脸,眸子里有什么划过,又见他随即恢复正常,那眸子里的冷意更浓。
“好好休息吧。”萧倾城说着,随意的披上一件外衫,朝着门外走去。
柳色光裸的着身子坐在红帐里,风从敞开的门里吹进来,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而萧倾城大步跨出门外,身子重重地倚在廊下的柱子上,胸口的血腥再也压不住,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汉白玉石的地面上,那血黑得异常妖冶,让端着药碗而来的鸢儿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倾城那张惨白的脸。
“王兄。”院门处,萧湛和秦毅的身影飞掠过来。
秦毅的手指快速地摸上他的脉博,脸上一片惊诧之色:“你还是做了?”竟然那般果断,都还没有跟他商量好。
萧倾城借着他的手劲站起身来,用力地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笑道:“回房再说。”
萧湛阴郁着脸扶起他,快步朝着偏殿而去。
萧湛扶着萧倾城到床上,秦毅扯了他染血的衣料,在上面洒着药粉,鸢儿从外面端了热水进来,浸了帕子给他擦拭。
“你回去照顾她。”萧倾城对鸢儿说,语调虽然没有起伏,但是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惦记着她。
鸢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退出门去。
萧湛一直蹙眉不说话,打坐在床上,手掌贴着萧倾城的后背,企图将毒给他逼出来。
“没用的,湛。”这是天下奇毒,如果那么容易解……还用他亲身涉险吗?
萧湛却不听劝,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手掌,然后传入他的体内。可是没有多久,就感到一股气流反弹回来,震得他胸中一痛,不得不收回了手。
秦毅这时已经将那块染血的布放下,又给萧倾城把了一次脉,才从袖中的瓷瓶里倒一颗药丸出来给萧倾城服下。
服了药之后,萧倾城觉得丹田有一股暖意渐渐升上来,将胸口的痛意渐渐压了下去,可是胸口隐隐的窒息却仿佛还在,好像被什么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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