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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木乔浑身颤抖着,从阮玉竹的怀抱里安然出来,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霍公亮嘴角带血,阮玉竹和甘婶二人脸色青白,三人全都晕了过去,不知伤得如何。在方才的乱象中,是阮玉竹先抱住了木乔,他们二人又护着阮玉竹,现在看来,霍公亮伤得最重。
而那车夫崴了腿,摔在田里动弹不得。甘泰年轻力壮,倒是躲得及时,没什么大事。只是甘成为了护着霍梓斐,给牛踢了一脚,胳膊折了,血淋淋的挂在那里,连白骨都露了出来。而霍梓斐也摔了个大跟头,脸上不知给磕破到哪处,血流满面,看着分外可怖。
现在这情景,晕过去的不算,清醒着的也全都懵了。完全不知所措,但就在这时,有人以黑布蒙面,骑着马由远及近的奔来,举着个大棒子,对着木乔的脑袋砸来。这一下,下的就是死手。
生死关头,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木乔忽地清醒过来,捡起被撞散了架的马车上掉落的一根横杠,使劲平生力气,居然跟此人硬碰硬的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震动四野,连树上的鸟儿都给惊飞起不少。
“来呀!”木乔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紧盯着此人的眼睛,愤怒的叫嚣,“有种你就来呀!敢做不敢当的孬种,怎么连脸面也不敢露了?”
她手上的横杠还在,但那人手中的木棒反给磕飞了出去。
“阿乔!”回过神来的甘泰和霍梓斐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奋力的从泥地里拔出脚来,连滚带爬的向她扑去。
而那个行凶者没有料到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的狠劲,呆了一呆之后,突然打马往回飞奔。而在半路上,一个黑影蹿出来,往这人手上一搭,就上了他的马背,一同跑了。
“王八蛋!”待甘泰想起,捡了一块石头砸向二人之时,他们已经跑得远了。
木乔突然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只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她也不觉得痛了。
“阿乔……”霍梓斐带着哭腔抚上她的脸。
木乔的一张脸原本烧得滚烫,可乍一接触到他冰凉的手指,蓦地惊醒过来,“干爹!干娘!婶子!”
“怎么办?”突然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连甘泰也慌了手脚。
“我去请大夫!”霍梓斐嚷嚷着就想跑,却给木乔一把拉住。只听她抖着嗓子吩咐,“我和泰哥去找人,找住得最近的老乡帮忙卸几张门板来抬人回去!”
虽然浑身的热血烧得几乎快要沸腾开来,但木乔的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死过一回的她,比常人能够更加冷静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大夫都在镇上,他们只有先回了家,才能安安心心的请大夫医治。霍梓斐头上有伤不能乱跑,万一再出点事可怎么办?能够跑动的,只有甘泰和她自己。
“泰哥你往村子这边跑,我往城门那边喊人去!咱们一定要快!”
甘泰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木乔交待霍梓斐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看着这里,就往城门方向跑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腿软得都不象是自己的,每一步都象是踩在棉花里,轻飘飘的落不着实地。
可是心,木乔的一颗心无比清明!刚才那个蒙着脸的男人她认出来了,是佟正义!是那个王八蛋他想再次杀了自己!
到底是心虚吧?还是因为娶不到她的报复?木乔不用去管他的心思,但她记下这笔债了。如果干爹一家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发誓会用尽这个世上最惨烈,哪怕是最卑鄙的手段去报复他们一家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人,很快就被叫来了。听说霍相爷家遭人打劫,许多好心的乡亲都赶来帮忙。把伤者一一送回家中,又帮着请来大夫医治,甚至还帮着他们找回了那匹跑丢的小红马。
甘成是骨折,接上就好。霍梓斐的伤在头上,磕了个大口子,但大夫上了药,说在家好生将养些时日也会没事。
甘婶只是闭过气去,施了针,不多时就醒转了过来。大夫说她幸好人胖,只是震动了脏腑,没伤着筋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麻烦的是霍公亮夫妇,霍公亮为了护着妻女,给牛蹄踩翻车壁时挡在了前面,断了根肋骨,伤及内脏。而阮玉竹表面上看不见伤痕,实则护住木乔的时候,后脑上磕了个大包,回来脸就肿得老高,人事不省。
大夫非常为难,“在下医术浅薄,对于他二位只能尽人事,听天意。要不然你们再去请几位别的大夫?”
“什么叫做尽人事,听天意?”木乔沉寂了一夜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你既然知道是什么病因,就赶紧治啊!不管花多少钱,我都给!你只管想法子救人就是!”
“阿乔!”甘泰把情绪过于激动的她拦下,“你别嚷,大夫说了会尽力,你这样让他怎么安心来治?”
泪流满面的瘫软在干爹干娘的床头,木乔是一千一万个不甘心!为什么他们这样的好人却要遭受这样的厄运?为什么他们这么傻,要不顾性命的来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自己?
夜深人静的时候,木乔还守在霍公亮夫妇的榻旁,不敢合眼。
甘泰照顾着甘成,甘婶拖着病体陪着霍梓斐,他连惊带吓,头上的伤又吹了风,当夜就发起烧来。
整个霍家,愁云惨淡,凄风苦雨。
汤药一匙一匙的灌进干爹干娘的嘴里,只可惜,又大半全溢了出来。木乔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落下,大夫临走时说,若是他们能好好把药吃进去,早点醒过来,那还有救。否则,就是回天乏术了。
老天,你何其残忍?上辈子,她就没有守护好自己的爹娘,难道这辈子,还要她遭受同样的痛苦?
咚咚咚,夤夜之中的敲门声显得温文而有礼。
这是谁来了?木乔顾不得抹去眼泪,就红肿着眼睛前去开门。可是站在门口,她加了一份小心,先问了一句,“是谁?”
“是阿乔么?我是你三哥啊!”略显磁性的声音不复当年的清亮,木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男孩到了这个年纪,总要变声的。
拉开门闩,月光如水,映得那大男孩的面容比三年前更加俊逸不凡,尤其那如两道如银的目光,蜕去少年的青涩,似温还凉,实在比这月色还要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只是他在瞧见木乔眸中犹带的泪光时,怔了怔,“你这是怎么了?”再一想,陡然变了颜色,“怎么是你来开门?家里出了什么事?”
见他三言两语便切中要害,木乔实在忍不住满心的委屈,哇地一声,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干爹,干娘……出事了!”
幸好霍梓文及时回来了。
几根银针扎下,原先大夫怎么也唤不醒的霍公亮先就醒了,陡然见到大儿子,还有些不敢相认,疑心是在梦中,直到察觉出痛来,才喜极而泣。
“没想到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跟着道长,学了不少本事吧?”
听着父亲虚弱无力的腔调,霍梓文急急相劝,“爹,您先别费神说话了。儿子既然回来了,以后有的是工夫详谈,您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好吧好吧,给儿子管教的老子依旧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完全忽略了这饱含关心的小小顶撞。
木乔重新给他熬了药端来服下,霍公亮这回总算睡得安心些了。
至于阮玉竹,霍梓文给她针炙了一番,通化脑后的血淤,但估计明后日才能醒来。再去一一瞧过家中其他诸人,皆无大碍。
甘婶拉着他的手不住的掉眼泪,“幸好阿三你回来了,否则咱们这一家子,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婶子放心歇着吧,既有我在,总会没事的。”
霍梓文安顿好了一家人,回了他原本的房间。
木乔心神安定下来,才终于记起要过来替他打点衣物被褥。
霍梓文进了房,没急着休息,却是拦着忙碌的木乔,“这些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也坐下,让我把把脉,我看你脸色也不好,手怎么还伤成这样?”
简简单单的几句关心,却让木乔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饱受惊吓的她语无伦次的道,“是我,是我连累干爹干娘的,都是我!”
霍梓文捧起她的手坐下,一双清莹莹的眼睛莫名就让人心安定,“别着急,慢慢说。”
待哽咽着将事由讲清,木乔的心情不觉已经轻松了许多。
温柔的伸手抹去她小脸的泪花,霍梓文浅浅一笑,干燥而温暖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头,“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我来。好么?”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木乔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霍梓文笑得更加温柔,拿了药膏仔细给她双手包扎起来,送她回房,“你先好好的睡一觉,现在一大家子都倒下了,若你再有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乖,闭上眼睛,有三哥在呢,没事了。”
在他低沉暗哑的声音里,木乔沉沉进入了梦乡。
伸手理了理她颊边的乱发,放下帐幔,那如银的目光复又清冷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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