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乔,我教你个法儿。等到那人再来,你就装病肚子疼,躺在床上怎么问你都不答,他们就不能把你带走了。”
霍梓斐鼓着小脸,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样儿甚象少年版的霍公亮,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已经被扔进国子监读书了,这是放假才能回来。听说那里的学习极是辛苦,这可怜的倒霉孩子,给关在那里几日,小脸上的皱纹都快憋出来了。
晚饭时间早过,一家子也都交接班听说有人来找木乔认亲的事儿了,虽然大家明面上都保持了缄默,但私底下的鬼主意却是层出不穷的。
甘泰建议还是把木乔送走,或是回老家躲妹子那儿,或是去霍公豪家,总之让人找不到,就死无对证。
至于理由,他没想好,他老子甘成帮着想了出来,“就学那安家小姐,或者干脆跟她到定州去,正好阿四要出门,一路护送着,咱也不必担心了。”
甘婶建议在木乔身上弄点胭脂点个痣,或是染个青印,只要对方说不出来,就不算是真亲戚。
木乔左右瞟瞟,原来觉得挺良善清正的一家人,怎么一个个竟都是有着满肚子的花化肠子?
可是,她好喜欢他们的鬼主意。虽然她也知道,一条都派不上用场。
直到最后霍梓文进得门来,把弟弟轰走了,转而看着木乔,极其严肃,“阿乔,此事事关重大,你若是应了,或许就是名门望族的一位娇小姐,从此奴婢如云,穿金戴银。而留在我家,你也看到了,纵是再有钱,爹娘也不会让你乱花,最多只是普通度日而已。你当真舍得下那份荣华富贵?”
木乔赌咒发誓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荣华富贵四个字了!尤其是走捷径白捡来的,更是坚决不能要!
“我若当真是什么娇小姐,他们家丢了这么多年怎都不来找?反而这个时候才来,就算是接我回去,必也不是真心的,那我何苦要去讨人嫌?没错,我是想过好日子,但那一定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干爹说我是霍家入了籍的女儿,我就只认自己做霍家人了!”
“那好。”看她态度如此坚决,霍梓文才把她拉到墙角,一张原本清雅之极的俊脸上此刻满是鬼祟,从怀中取出一粒用油纸包的黑色丸药,做贼似的塞到木乔手中,“这药名叫龟息丹,人吃了之后就会全身冰凉,连呼吸和脉象也拿捏不到,就跟死了一样。你若真心不想走,就把此药服下,到时药性发作,任谁也奈何不得。等把这一关过了,我再把你救醒,往后就不怕人来找了。”
好宝贝,好法子!木乔将药丸一收,虚心的问起一个后续问题,“你那时再把我救活了,我是不是就得隐姓埋名了?起码不能在京城住了,那我怎么办?还有户籍路引那些,人一死,全部勾销,再上哪儿给我弄一份去?”
她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我不想离开你们,除了你们,我也没别的亲人了。”
呃……霍梓文清俊的面容僵了一僵,随即伸手,“你将药还我,我再给你想别的法子。”
这么好的东西,傻子才还他。木乔迅速转换话题,“要不,你帮我去劝劝干爹干娘吧。要我自己说不愿走,他们大人总会拿大道理压我,可我真的不愿意去嘛!”
末一句,她习惯性的加上了最近病中养成的撒娇语气。霍梓文听得心尖儿就似给蚊子叮了一口似的痒,再看一眼妹子撅着小嘴,祈求无助的小可怜样儿,牙一咬,药也不要了,豁出去找爹娘理论了。
木乔赶紧把药贴身藏好,万一事情真的糟到那时候,能躲一时是一时,烂摊子就交给霍阿三料理去。
没几日,阿果要走了,作为好友,在分享好友欢乐的同时,也得分享她的纠结。阿果已经知道索家要来认亲,而木乔不愿意去的事情。
最后一次问她,“你真不跟我走啊?”
木乔坚定摇头,“我现在要是走了,就是未战先退,太过丢脸。万一那家人想通了,又不来认我了呢?我岂不白跑了?但要是这边逼得实在没法子了,我一定去投奔你。到时你不管嫁没嫁,必须得护着我。”
“这个包在我身上!”阿果胸脯拍得震山响,“到了我们那,我就是地头蛇,定州有三川八府四十九寨,把你往山里一藏,就是十万大军来了也找不到你。”
“好,那你就赶紧回去先替我布置下吧。”木乔语气坚决,目光坚定,果断挥了挥手,生生将一场原本应该洒泪而别的送行改成了预谋后路的托付。
弄得阿果一路上归心似箭,让原本担心拖拖拉拉赶不上中秋的管事此刻只嫌自家小姐过于神勇,累得气喘。
又过了几日,当霍公豪接到大侄子的书信星夜赶至京城时,才发觉英雄已无用武之地。干侄女已经给人瞧见过,他不可能在人家没来认亲之前带走。白跑一趟不说,还落得一身埋怨。
“要是二叔你家就在附近多好,早些把阿乔接走,也不至于惹来后面这些事了。”听霍梓斐心无城府的抱怨着,让他这当叔叔的怎么跟小侄儿一般计较?
“我爹一接了大伯的书信,立即连夜收拾了行李,一天也没耽误的赶来了,谁知道中途又会出这种事?”邓梓谦忍不住替父亲辩解,可怜一个翩翩佳公子,这些天为了赶路是马不停蹄,弄得灰头土脸,脖子上随便一搓就能搓出几粒泥丸来,跟干苦力的穷汉似的。
“梓谦,”霍公豪低喝了大儿子一句,心里却有些被儿子维护的暖意。不过他更知道这种时候说别的都已经没用了,只问大哥,“那现在怎么办?如果真是阿乔那丫头的家人,真要把人还回去?”
霍公亮一时也委实做不了决断,“只好先等索家来人,听他们怎么说再做安排了。毕竟阿乔也我的干女儿,我这干爹有权对她的将来问责。”
他一时习惯,把官场上的话都带出来了。不过霍公豪很是高兴,因为这么多年,大哥终于肯跟他商量事情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阿乔现在可是姓霍的,如果只是他们家不太受重视的女儿,便是养在我们家又有何妨?无非是以后婚嫁大事也请他们来一起参详便罢。大哥现在还封了太子太傅,不管是任谁来评说,教养她都是足够资格的。”
霍公亮深以为然,虽然兄弟俩多年不见,但毕竟打虎亲兄弟,真遇到什么事儿,还是能够齐心协力,一致对外的。
阮玉竹也不二话,招呼大侄子下去洗沐休息,让这兄弟二人有机会说几句话。
她心细,自邓梓谦进门,就瞧见他远远的站在一旁,连跟人说话都极其小心,想来是讨厌极了自己这身埋汰样儿,怕给人嫌弃,才躲得远远的,不让他收拾清爽了,想来心情必是好不了的。
木乔勤快的帮忙指挥去了,二叔可是大财主,二叔的大儿子就是未来的大财主,跟他们把关系搞好了,就是谈起什么事来,有他们父子做坚强后盾,腰杆子也能硬气些。
只是她这殷勤也只献了半日,就发现府中的下人完全不用指挥,就围着霍公亮爷俩转得飞快。
“二爷,老爷这会子正在书房看书呢,小的现把茶具拾掇出来,您给老爷泡一壶这新买的雨前龙井送去,他一定喜欢!”
“大少爷,早点可还满意?那中午想吃点啥?……佛跳墙?行啊!咱不会做没关系,一会儿就去酒楼买!春喜楼做这些山珍海味最地道,您还想吃些什么,只管报了,小的包管给您置办齐全,还不让老爷看出究竟!”
……
有钱能不能让鬼推磨木乔不知道,但有钱绝对能让人推磨!木乔不无羡慕的看着感慨,但这时候,偏有人大煞风景的凉凉刺她一句,“想过这样日子?跟索家走吧!”
木乔白他一眼,这个霍老三绝对是妒忌,赤裸裸的妒忌!
再过数日,如雷贯耳的敦煌索氏终于上门了。还依着规矩,提前三天给霍家下了帖子。
初见拿着那张字帖,宝贝似的翻来覆去的瞧,“姑娘瞧瞧,这是他们家自己印,还打了族徽和姓氏,边上这圈花纹还是纯银烫上去的呢!”用力嗅嗅,“香也是熏的好沉香,真是雅致。”
木乔没心思欣赏这帖子的金贵之处,她倒是觉得这上面的几个字写得很不错。若是抠下来送给顾松,他肯定又能打出几样好首饰了。
京城到底是大地方,人流量大,有钱人也多,他们的生意一旦做开了,就不愁没有生计。
顾松当机立断就请了几个帮手,把一些自己弄好的范本教他们来打,自己抽出精力不断推陈出新。
展云飞跟着岑父学了七八年手艺,也是大行家,闲暇时也能帮他们出出主意,还给他们拉来了不少大主顾。
他这些年在京城可不光是开镖局,为了给师父一家复仇,他也刻意的结交了一些官员商贾,三教九流的朋友。有他在暗中保驾护航,木乔那银楼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要不是担心冒得太快遭人觊觎,松涛阁的名气肯定要比现在更加响亮。
等初见欣赏够了,木乔将帖子接过收起,开始琢磨要如此面对索家之人,才能让他们知难而退,放过自己。
装疯卖傻行不行?大户人家应该都不喜欢太过活泼跳脱的女子吧?可索氏远在敦煌,据说西部民风剽悍,那他们会不会讨厌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
该怎么做,这真是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