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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十五
    没爹没娘的孩子苦啊!



    沈亦儒五六岁上便失了父母,一个小孩儿,虽是生于膏梁锦绣之中,又是嫡系子孙,但没了亲生父母照应,日子总是难过的。



    这回出事的起因便是沈亦儒去向掌管他那一房家计的大伯母讨要母亲从前留下来的嫁妆首饰所致。



    沈亦儒红着眼睛,提起此事仍是十分不忿,“我不是不信大伯母,实在是我瞧见堂姐出嫁时,分明嫁妆盒里私藏了一对娘亲从前极钟爱的翡翠玉镯。我去找祖母理论。反倒人人都说我小孩子家受人挑唆,胡言乱语。罚我跪了三天祠堂,逼我反省,还要我去给大伯母认错。我不肯,就一直把我关在家里,不肯放我。要不是后头舅舅上门来拜年得知缘由,还不知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去!”



    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屈服了,在索光弢的调停下,事情以沈亦儒的完败告终。他向大伯大伯母负荆请罪,给舅舅亲手当着沈家人的面重重打了一顿板子,又是风寒又是棒疮的在家将养了几个月才得以下床。因惦记着木乔,怕她担心,这才伤一好就赶紧上了京城。



    “我想着,那首饰便是大伯母要私心给堂姐,好歹跟我说一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拿走了,我实在心有不甘。”



    木乔听得柳眉倒竖,气得快要怒发冲冠了,“他们怎么能这么无耻?你爹娘当年的东西难道就没有立个帐册给记下来的?”



    这话问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沈家可是世家大族,难道交给大伯夫妇保管的东西,还会短了他的不成?便是真有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能怀疑。否则就跟沈亦儒一样,是为不孝,是为不懂事的小人。



    想想这孩子的委屈与不易,不由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算了,东西再好,也不过是些身外物,只要你心里惦记着你爹娘,于他们来说,比你守着那些冷冰冰的东西要强得多。”



    伸手抚上沈亦儒的肩头,“往后万万不可再干这样傻事了,白白落了一身的伤,要是你爹娘在天上瞧见,该多心疼?”



    沈亦儒含泪点了点头,“我原先也不懂,是舅舅是跟我讲了许久的道理,没什么比人好好活着更加要紧。他们现在欺负我,不过是看着我年纪小,没什么本事。只要我自己争气,日后长了本事,他们便不敢这样对我。到时,我一定要他们把今日拿走的东西通通还来!”



    小男孩说着,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脸上满是坚毅。



    木乔用力拍了他一掌,“说得好!这话我可替你记着。”



    或许这话有些不合圣贤之道,但凭什么别人待你不好的时候,你还要以德报怨?这个世上的人无论贫富贵贱读书多寡,皆是趋炎附势的多,象霍家那样品性纯正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如沈家大伯般藏有私心的。



    木乔上辈子吃的亏就在于识人不清,养了一窝白眼狼,所以这辈子她活着就要图一个恩怨分明。敬她一尺的,她还人家一丈,但若是亏她一分的,她也定要讨回十文。



    沈亦儒是个男孩子,本就寄人篱下,容易受欺负。若是再不自己刚强些,等他长大了,哪怕成家立室,也是四处受气的。



    所以木乔以为,不如从现在开始就鼓励他自强自立,纵是一时不能与家里人正面抗衡,起码要学会在不利的局面上,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得让人知道,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沈亦儒听她这番话,甚合心意,眉飞色舞的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虽吃了些皮肉之苦,但祖母最后也发了话,让大伯母将我的月例银子从二两一下子涨到了二十两。往后我可就没这么穷了,也能给姐姐买好一点的礼物了。”



    木乔听得心尖一颤,二两银子一个月,对于穷人家来说,是不少了。可是对于一个独自在京城读书谋生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寒酸之极。



    就连霍梓斐,自从去了国子监,阮玉竹也得每月给他三两银子花销,平时还得不时送些日用之物过去,方不那么捉襟见肘。



    而沈亦儒呢,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他的好多衣裳总是半新不旧的,那时堂哥们穿过了不要才给他的,还美其名曰让他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呸!真要节俭,为什么不是堂哥们去节俭?放他出外读书,也说是为了他的前程。



    但当真若是如此为他打算,家里那些堂兄弟们怎么不来京城?无非是嫌他在家碍眼罢了。



    木乔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男孩照应得太少了,心下酸楚,急急问他,“那你上回领了匹马去,是怎么养活的?往后要是缺银子花,记得来找姐姐。你别担心,我手上可有不少钱,往后一个月贴补你二十两够不够?”



    沈亦儒却把脑袋一拨,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男人怎么能用女人的钱呢?应该是我挣钱给你花用才是!你放心,我从前二两银子不也好端端的过来了?你送我的马,我当然养得壮壮的,可不比你的苍鹰差。现在每月有了二十两,我定是用不完的。姐姐要是不用,我打算攒些下来往后置几亩薄田。”



    他忽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木乔,搔了搔头,“我看大伯母给堂姐们置办嫁妆就喜欢买田地,她老说那个是有长远出息的,女孩子多带些陪嫁,日后到了夫家才有底气。不过,等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可能没本事置得太多。等我日后长本事了,再补给你吧。”



    却不料说完这话后,木乔唰地一下眼泪就下来了。紧紧揪着他的衣袖,脸上却又挂着笑,分明诉说着感动。



    沈亦儒前脚刚走,索光弢后脚找来了。



    木乔有些意外,但很快想到一定是来谈沈亦儒的事的。



    那小子对自己这么好,她起初是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婚约的,可方才那番话里,却又让她打消了这个顾虑。他对自己的好,纯粹是弟弟对姐姐的手足之情,不然不会说要替她置办嫁妆。但他姓沈,木乔姓索,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这当中肯定是有些缘故的。



    索光弢没有选择在索家去见木乔,摆明有些话不想让索光弼他们听到,但要真正说出口,还是很费了他一些力气。



    “离小儒远些吧,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不知道避讳。日后,只怕给你带来麻烦。”



    木乔沉静的望着他,“若是我不怕呢?他既管我叫一声姐姐,我便将他当弟弟看。大伯,您是小儒的亲舅舅,难道不想有个人多照顾他么?”



    索光弢给个小姑娘问得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你可知道,他过年为什么不回来?他不是因为气愤而去要那些首饰的,他是想替你,要来那些首饰。”



    木乔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猜着了,但此刻听他亲口证实,心头既暖且酸,“大伯这么说,我就更不会不管小儒了。况且,那些东西本就是小儒的,他便是去要了,我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当然,我和他都年纪小,会这么想,肯定是我们不懂事。但是大伯,小儒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您应该看在眼里吧?如果说您不方便出面照管他,侄女我也不过是帮他做些针线之类的小事,又有何不可呢?”



    索光弢不觉又用那种既痛苦又怜惜的目光看着木乔,涩然道,“你这孩子,当真什么都忘记了吗?”



    “是的,侄女不敢欺瞒大伯。”木乔抬起琉璃色的眸子,无畏的望着他,“但小儒待我好,我也想待他好。至于会给我惹来什么麻烦,我不在乎。”



    索光弢沉默了良久,黯然调开头去,“罢了,那就随你的心思去做吧。”等及要走时,他忽地回头,露出一抹既欣慰又伤感的笑容,“你真的很象你的母亲,都那么勇敢。”



    他也认识马小姐?木乔已经见怪不怪了。



    总之,她的生母肯定是个极富传奇性的人物,这才会在未婚生女后,还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只可惜红颜薄命啊,遇上索光弥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男,终究没个善终。



    木乔暗暗警惕,在这样母亲的光环下,她还是低调点好。



    无量天尊!继续学习。



    时光便在更漏的滴答声中,日复一日。赏过夏荷,闻过秋桂,转眼间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



    “姑娘,您看是要八宝蝴蝶簪,还是珍珠飞凤簪?还有这根红翡石榴簪意头也不错,红通通的也足够喜庆……”



    木乔刚去接生回来,累得半死,哪里还有心情听人唠唠叨叨?



    “放着放着,我过几天再慢慢挑。”



    “您还不着急啊!”可人是真着急了,“这十五岁可是大生日,两边的夫人都为您准备生日忙得团团转。可您倒好,就挑个簪子还这么不耐烦。顾师傅都催了好几回了,再不动手,他都怕来不及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木乔无可奈何的应承下来,“你让我喘口气,等我歇会子,今晚一定挑出来,行不?”



    可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将图样子搁下了。



    耳根终于清静了,木乔端着杯茶,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心中却在想着某人从前偶然说过的一句话。



    “瞧你天天这么给别人画首饰,等你十五岁时,我也送你根簪子如何?保管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可是那个走了都快两年的人,到底如今身在何方?



    (天气真热,蚊子真多,这都是码字的干扰因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