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法子行么?”可人颇有些怀疑的看她爹不知从哪里抱出来一只土里吧唧的小狗,给它嗅了嗅那只荷包,便放它在木乔丢失的地方下了地。
李大叔信心满满,“别看它长得不大起眼,却是你王大伯精心养了七八年的,若不是凭你爹跟他的那点老交情,他可舍不得借出来。你就放心跟着吧,保管出不了岔子。”
好吧,可人跟在她爹后头,将信将疑的出发了,“那娘呢?”
李大叔诡异一笑,“别管你娘,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一会儿你就见着啦。”
小狗低着头,一路东嗅嗅,西嗅嗅,在京城里穿梭。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因为今儿出的事,路上还有诸多寻亲访友的人群未曾散去,官府难得的通融了一回,并未完全宵禁,除了加派人手巡查,还是允许这些百姓寻找亲人的。
是以可人父女俩根本不必隐藏形迹,大大方方的牵着狗找人。有些百姓觉得他们这法子好,有养狗的人家也赶紧回去牵了来,希望能找着自家的亲人。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狗,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一个人,就更加得碰碰运气了。
掌灯时分,霍家传来消息,木乔没找着,但苍鹰找着了。
这马儿机灵,给生人带走后,寻了个开阔地带就将人甩下,死活不肯驮人家走。那人已然逃离险境,本来还想指望着苍鹰发笔小财,谁料竟被马儿踢伤,不得不撒了手。苍鹰离了人的掌控,就自发自动的往家的方向找寻,路上还有不少人想打这匹无主之马的主意,且喜被沈亦儒他们撞见,把马带了回来。
可是睹物思人,沈亦儒急得更加落泪不止,“姐姐到底上哪儿去了?上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无疑是横亘在所有人心头上的一个坎,二更时分,郑小虾那边传来消息,所有的秦楼楚馆,下三滥的人拐子那里并没有木乔的消息,这就避免了最差的结果。
但也不能完全放心,万一有些人临时起意,拐了木乔怎么办?
除此之外,霍梓文还想到一种可能,不顾父亲的冷眼,诚恳的上前商量,“爹,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蓄意绑架了妹妹?”
庙会上发生的爆炸可以说是意外,但会专门挑木乔下手,这可以说是意外,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霍公亮一时沉吟下来,霍梓文说的也不无道理。木乔虽是个小姑娘,不该跟人结仇,但佟家跟她过不去,却是由来已久的事情。可若是说佟正恩派了人不分昼夜的跟着木乔,伺机下手,那似乎又不太可能。
他再怎么得势,也不过是个郡马而已,还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做人行事还要注重名声影响,就算想要谋害木乔,也会采用更为温和与隐蔽的法子,而不是这么无时无刻的盯着她。剩下与她不和的人又有谁呢?
霍梓文有个大胆的提议,“不如我们去问问三殿下?”
杨烜对木乔的维护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的,就算木乔没有得罪人,但难保有些想跟他争斗的人,会借机绑架了木乔,与他谈判,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况且,霍梓文还有一层考量,若是三殿下肯发动力量帮他们找人,那可比他们自己强得多了。
“老爷,不如让阿三去试试吧?”阮玉竹看着霍公亮,目光焦急而殷切,全是一派慈母爱女的拳拳之心。
霍公亮原本是最不愿意为了私事欠人人情的,但事关女儿,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我写一个名帖,阿三你赶紧去一趟,若是三殿下肯帮忙最好,若是不肯,你也别勉强人家。”
霍梓文没有半刻停留,只洗了把脸,略整整仪容,便去了三殿下的府邸。
但让他意外的是,门子通报过后,竟说杨烜已经休息,不见客了。霍梓文立即心凉了半截,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令得三殿下也不愿出手相助?
满心失望的正要离开,门子却把他刚递进去的名帖还了出来。霍梓文有些诧异,一般前来拜访,就算主人不见,名帖却是要收下的。连名帖都还了出来,这岂不也太不给面子了?
事出反常既为妖。霍梓文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假意离开,待拐过两条街之后,才寻个左右无人处,借着某家店铺门前的灯笼,将名帖拆开,却见上面添了行小字,“且至后门,四声为讯。”
他心知王府前门可能有眼线把守,于是又假意在外晃了一圈,看清身后无人跟踪,这才悄悄转至王府后门,轻叩了四下,那扇小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两个侍卫早在那里等候了,很快将他带至内室。
杨烜确实已经做出一副安寝的姿势,换上了便装。只是灯下的眉眼里满是焦急与担忧,竟是与霍家人无异。
见到霍梓文,他什么也不说,递上一只锦盒,“你先看看吧。”
霍梓文打开一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盒子里装的可不正是自己送给木乔的琥珀发簪?因样式简单古朴,所以今日木乔扮作男装时,便只用它来簪发,居然给送到此处,证明人家确实是有备而来的。
杨烜苦笑,“千防万防,到底还是防不胜防。那丫头现在四殿下手中,就关在他府中的漪兰院里。”
他抬眼看着霍梓文,目光里满是伤痛,“我不能出面去救她,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关心。你能明白吗?”
霍梓文立在那里,如见风凝固的熔岩,一寸寸冷硬成石。半晌,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既如此,打扰了。”竟是再不停留,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他能明白杨烜的苦衷,三、四殿下之争是王位之争,兹事体大,没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木乔牺牲全局。便是杨烜肯牺牲,四殿下也未必会放木乔一条生路,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杨烜追问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霍梓文凛然道,“殿下不便出手,但我等却要竭尽全力,救她出来。”
杨烜似叹似赞,“若是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他轻轻拍了两掌,就见屏风后面出来一个黑衣蒙面的死士,单膝点地,“听殿下吩咐。”
杨烜沉声道,“带上一队人马,今夜全听霍公子号令。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知道么?”
“是。”死士领命,随霍梓文一同退下了。
悄悄把霍梓文送出王府,霍梓文让他们先去四王府外头盯梢,自己转头再去找下展云飞和郑小虾帮忙。若是一定要用到武力,有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总是便利许多。
***
木乔看着四殿下,瞬间就明白他抓自己来的目的了。于是连问也不问,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恐惧,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四殿下看了她好一时,忽地笑了,“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长得实在有几分象他。”
木乔听得寒毛直竖,他在说谁?
见她并不吭声,四殿下更加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你怎么不问问我在说谁?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木乔其实很不想答话的,但怕触怒此人,会有苦头要吃,便大睁着琉璃眼,尽量无辜的看着他,“臣女不知道四殿下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以不知从何问起。至于臣女的身世,早已证实,臣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显然,木乔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声线让四殿下很满意,“不管你这丫头是真的不知,还是在装傻,既然把你请来了,总得要弄个水落石出才好。”他志得意满的一笑,看向旁边的老嬷嬷,“姑姑,把她装扮起来,带到明华堂里去。”
在他离开的瞬间,木乔清楚的看见,门外有执着刀枪的侍卫。怎么办?
木乔咬着唇,绝望的知道,肯定没好事等着自己。可要是想跑的话,无疑难度太大了些。
她方才在被中偷偷摸了摸自己身上,昏迷的时候,她身上的佩饰全给收了个干净,连根发卡都没留下,但暗藏在怀中的如意刺,却因伪装成腰带上的木纽,给轻易放过了。
这是木乔无意中想心思改造的,没想到今日倒是起到了大用场。若是只有这老嬷嬷一人,她兴许还可以凭着三脚猫的工夫,加上这点子小兵器拼上一把,但门口若是还有大批守卫,那她就不能轻易冒险了。
脑子里紧张的思考之间,那嬷嬷已经给她捧来了衣裳首饰,倒没有要求她沐浴更衣,所以内衣是不必换的,保住了她的东西。
只是大冬天的却让她穿上一身春夏时金色纱裙,又将她的头发打散,梳成许多小辫,挽成一个与中原风情迥异的发式。
木乔心中暗暗纳罕,这衣裳是敦煌索氏那边的式样,这样的发式也是。只是四殿下为何要将她打扮成这副模样呢?难不成是照着她亡母身前模样装扮,扰乱杨烜的心肠?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丝清明,不好!既然连她都可以猜出这么明显的圈套,那三殿下怎肯明知有陷阱,还来自投罗网?
她想了一想,本欲问问身后的嬷嬷,若是三殿下不来,四殿下会拿她怎么办。但话到嘴边,却又放弃了,这样的老嬷嬷都是修炼成精的,怎肯轻易对她道出实情?
眼见装扮停当,木乔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提出请求,“请问嬷嬷,可否容我自己方便一下?”
她总要将那如意刺偷偷取出,藏在袖中才是,万一情况不好,便是一死,她也能有个机会跟人拼个鱼死网破。
重活一场的木乔,已经不会再轻言放弃,只要能有一丝机会存活,她就不会甘心成为任人践踏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