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仁杰看着表情始终沉静，但眼神哀伤，眼泪流的肆无忌惮的楚依然。



    很是心疼和怜惜，抬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



    他能够理解此时楚依然心中的自责和悔恨，还有错失后的难受和心疼。



    她的母亲走得早了些，留下的回忆弥足珍贵，因为那是母亲给的最初的温暖和安全感；可现在却被他无情的告知，那些或许都只是假象，珍贵的都不足够真实。



    这如何能不让她情绪崩溃，如何能不让她心痛。



    “你娘曾是这京城里最明媚爽朗的女子，像个假小子似的。”回忆起当年还年少的她，他沉重的心也不免逸起了一丝愉悦，忍不住轻笑出声。



    只是随后想到她的出身和随后的那些事，这笑容难免昙花一现，难免苦涩，“出生于前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



    楚依然神情猛地一怔，惊讶非常，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因涉嫌造反被株连九族的……镇国公府？”



    即便淡然如楚依然，此时也难抑心中的震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大脑里各种问题和信息缠绕，理也理不清，让她极度混乱却也心惊。



    怎么会？



    她的娘亲怎么会出生于镇国公府？



    株连九族……



    她忍不住想从自己父亲脸上看到否定的答案，或者看到一丝能够让她不那么不安的回应。



    因为那怎么可能？



    不说株连九族，就是姓氏也不对啊？



    她娘亲姓李，镇国公姓贾……贾……贾单……



    这到底怎么回事？



    贾单难道不是和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便宜表哥吗？



    “是，那个名义上被株连九族却唯独庶出五小姐贾嫣风光无限的活下来了的镇国公府。”



    楚依然蹙眉，然后无意识的摇了摇头，此时她心中的震惊和诧异似已经让她做不出任何相应的反应，就连心中那些悲伤也在这时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你母亲姓贾，不姓李，李是她母亲的姓氏。”



    “我不懂，怎么可能……”就算更名换姓，镇国公府庶出五小姐又怎么可能能轻易的逃出生天，而且还一直生活在皇城脚下，甚至还嫁给了一朝丞相。



    “因为你娘背叛了贾府，帮助了当年的皇子北陌思南谋朝篡位，所以她才能更名换姓成为北朝最有名的女将军，所以镇国公府才会一夕之间倾塌覆灭。”



    楚仁杰的情绪相对于楚依然来说，平静很多，或者说是平静的可怕，几乎就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与世人无关的传说故事，只是为着里边的内容会流露出一些心酸，一些无奈，还有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讽刺。



    什么？！



    楚依然终于被惊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关于镇国公府当年的立场，以及最后为何会被冠以造反名义株连九族，她自然有所耳闻，但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事和自己的母亲会有关系。



    老镇国公贾童乃是北朝开国功臣，曾经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叱威将军。



    高祖皇帝的左膀右臂，结义兄弟。



    为高祖皇帝牵过马，挡过箭；更与高祖皇帝同过塌，共过衾。



    其妹更是嫁于高祖皇帝，成为后来北朝的文佳皇后。



    所以，自高祖皇帝登位以来，贾家便从此一门荣耀，享无限皇恩。



    一共出过两位皇后，五位将军，镇国公府四个字俨然成了北朝除皇帝外最尊贵的象征。



    只是这一切的尊贵和荣耀终是抵过皇城之中的权力斗争。



    当年北文帝在位时，立出生一般，但才德兼备的五皇子为太子，一时引起朝中各方势力的不满，皇子明争暗斗。



    一向对皇帝忠心的镇国公府，其立场当然是无条件的支持五皇子。



    所以当时即便五皇子出身一般，但身后有了镇国公府的支持，实力也不容小觑，各方势力相继被打压，甚至被北文帝趁机铲除。



    最后还能坚持的几方势力那也都是当时的世家大族，尤以支持皇后与皇子北陌思南的董家最为突出，只是董家与贾家相较起来，实力还是弱了些。



    但是，在这种实力悬殊的相互争斗下，最后胜利的却是实力弱势的北陌思南，而非贾家全力支持的五皇子。



    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事，除了当时参与了皇位争夺的人知晓，其他人一概不知其中缘由。



    即便是有人猜测，谣传，那也都是一听就不可信的无稽之谈。



    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场皇位之争异常血腥和惨烈，五皇子在自己府中被谋杀，与五皇子走得较为亲近的七皇子发了疯，文鸢公主上吊自杀，支持五皇子的镇国公府被指造反，株连九族……



    其他牵连其中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不计其数，死的死，疯的疯，辞官的辞官，关押的关押。



    所以，当年的事情即便没有亲自参与，也只需要稍微了解最后的结果就能想象得出来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有多让人心惊胆寒。



    然而，现在她的父亲竟亲口告诉她，这一出皇位之争和灭门惨剧竟有她的母亲参与其中，甚至……



    有些事情已经不用说得太明白，她娘亲背叛了贾府，导致了贾府灭门，而她自己却活了下来，这已经很能说明那不是一个小角色，她娘或许就是当时形势逆转的关键。



    楚依然很难说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她不曾认为自己的娘会是一个心善，温柔之人，可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是一个导致自己家族灭门还能活得安稳的一个人。



    她不会去评断自己的母亲，她只是觉得有些害怕，有些难以接受。



    心中的娘和父亲口中的娘真的相差太远。



    “为什么，娘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会让她娘做出那般违背人伦纲常、泯灭人性之事？



    楚相微微张了张嘴，要说却又没有说，似有些难以启齿，有些痛心。



    可看着楚依然探究的神情，想要追根究底的样子，他还是叹了一口气，迟疑了片刻道：“因为她爱北陌思南，爱到为了他可以抛去亲情，抛去人性，抛弃尊严；也因为北陌思南许她一生一世，许她在他身边那个最尊贵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