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月夜一如既往的清冷静谧，特别是宵禁后的京城街道。
一片晃晃荡荡的落叶坠地似乎都能引发出清晰的声响来。
何况是一只猫儿从街道旁的房顶跑过，踩踏着瓦片的发出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更是清晰可听。
就连猫儿自己都被这样突然而来的声响吓得惊叫一声，接着‘咻’的一下，身子如飞箭一般从房顶跳下，悄声钻入黑夜。
更夫掐着时间，上了一个茅厕，提着自己的锣晃悠悠的出来，刚才猫儿发出的那点声响硬是吓得人没由来的生出一身冷汗，更夫便忍不住小声的咒骂一句：“该死的野猫崽子，吓死老子了！”
只是一转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三更天怎么他会看到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进了旁边的相府呢？
而且他这距离可丝毫没有听到一点开门的声音，若是真的有人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走近相府，怎么也不可能一点开门声音都没有。
要么就是他眼花看错了，要么就是出了怪事！
想着后一种情况，更夫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狠狠地吞了一下口水，头都不敢再往那边看去，转身拔腿就跑。
隐藏在相府大门前石头狮子旁的人看着更夫十分没有出息的逃跑而去，忍不住一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一边轻笑着但却有些不满的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出息！”
说完，那身影一纵竟跳到了石狮子头上，然后借力又是一跃，蹬着门墙就翻身进了相府。
此时相府里除了守夜的门房和各房的下人还活动着，其他人几乎都已经熄灯歇下了。
不过总还是有例外，那就是楚仁杰书房里的灯火还亮着，那里还守着几个伺候的丫鬟和护卫。
那黑影似一点都没有自己是翻墙而入的自觉性，大摇大摆的穿梭在相府，目标十分明确的直接朝着楚仁杰的书房而去。
正门前有侍卫守着，他便悄无声息的迂回到书房的侧面，看着窗户打开着，有些得意的一笑，然后便直接就翻身跳了进去。
书房内灯影绰绰，一个人跳入就算再快，再无声无息，总还是带起了一阵微不见得风，留下了影子，搅乱了灯光下原本的精致。
楚仁杰握着毛笔正在写着什么的手突然一顿，然后缓缓的抬头看向书房里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不惊不急的放下手中的毛笔，然后一道浅笑出现在他脸上，接着就见他从书桌后站起身，端正了身子，拱手一礼，“九千岁。”
“哎！”
他一行礼，刚才还很鬼祟的身影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听一声不满的叹气声，接着就见披着黑色披风的‘不速之客’抬手往头上一掀，帽子落下，赫然竟是年逾古稀的北朝九千岁司南褚！
“我说你这小子，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一点意思，你就不能不这么假装镇定吗？”
老人家有些不高兴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伤坐下，提起一旁桌上早已经准备的茶壶自斟自饮了一杯。
楚仁杰没有立即接话，只是淡笑看着老人家饮了茶，才开口不急不慢的道：“九千岁还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啊。”
司南褚不是很喜欢楚仁杰说话做事的风格，软绵绵，慢腾腾的，想得永远比说得多，说的永远不及自己想的半分。
年纪轻轻比他一个老头子看上去还要沧桑凝重，也难怪当年那鬼丫头一心喜欢北陌思南，而对他起不了一点心思。
想着这个，再想着后来几个人的境况，以及现在的形势，司南褚都有点责怪楚仁杰的心思了，你说要是这小子当年活泼点，热情点，主动一点，好好抓住那丫头，今天事情能变成这样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活得要死不活的？”司南褚语气丝毫不客气，将他的不满和不待见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楚仁杰却也只是蓦然一笑，并不在意。
自顾自的落座于司南褚的对面，浅笑着道：“您老这般潇洒随性，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
“说得也是，教了这么几个，竟没有一个出息的。”老人家就算再孩童心性，想着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几个人，心里也难免难过、沉重。
一个执着了一生，虽混得一世名头，最后也不过落得个早死的下场；一个坐上了皇位却困沌于情，偏执昏庸，一辈子纠缠在了小情小爱当中不可自拔。
数来数去，最后还是眼前这个讨人厌的活得稍微明白一点，只是却也和他相差甚远。
偏生他那个小闺女也学了他身上那一套，没有一点阿晏年轻时的活泼跳动的影子。
“是我们辜负您的期望。”
“你们的确辜负了我，否则时至今日何须让我这个已经快双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出来操心你们的事情？”
楚仁杰无言，只能低头默认了老人家的指责。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当初你有本事扛着压力娶阿晏，但却又不失你对陛下的忠心，那这次呢？”
司南褚收起他的随性，目光认真且严肃的看着楚仁杰。
楚仁杰没有立即回答司南褚，而是有些失落的沉默一会儿，然后才叹息道：“我已经托不起陛下了。”
司南褚神情一动，看着楚仁杰的目光顿时生出一道锐利的冷光，“你的意思是这一次你准备和陛下对抗了？”
楚仁杰并不避讳司南褚眼神中的尖锐，一如他往常的温和平静，淡淡的微笑着，“我只想做一个做好的选择，也想纠正一下当年犯下的错误。”
“当年的错误？”这话稍微有点让司南褚听不太懂，“我不曾记得你当年犯过什么错。”
司南褚为什么不喜欢楚仁杰，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人做事太委婉谨慎，有些滴水不漏，让人不容易抓到一点错处。
可现在他竟说自己当年犯下了错误，倒是新鲜！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让他当上皇帝，于我、于阿晏、于北朝江山、于北朝百姓，我都不该支持他坐上皇位，因为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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