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五年三月十五。
涵柔与宸雪结伴往宁寿宫去,正赶上淑妃柳婉同行。于是三人问安毕,一同陪着太后闲话打发辰光。
太后与宸雪有亲缘在,本就着意看顾,如今宸雪有了身孕,太后自是欢喜不尽;当下细细问了宸雪安胎事宜,再三嘱咐要好生保养,又吩咐宸雪无须日日往中宫请安。
一时却听宸雪笑道:“这一回,觉着同怀了宁琇的时候大不相同。每日晨起总是害喜得厉害,是往日不曾有过的。这一个,怕是个皇子呢!”
太后听得此语,不由大喜而笑,连声道:“好!好!”又道:“当初我怀着皇帝的时候,也是日日害喜得厉害,及至四五月时才得安生,大抵男孩儿总是闹腾些。皇上今年都已二十有五了,却只得永昕一个皇子,实实是教人放心不下。皇嗣之上,今番可全指着宸儿你了。”
宸雪含笑应承着,掩不住眉间欢欣自得之色。涵柔与柳婉见太后如此抬举宸雪,便也随声附和,再三向宸雪道喜。
当下柳婉向太后赔笑道:“昭仪此番若当真为皇上添个龙儿,可就是宫中儿女双全的头一个有福人了。终归是妾等不争气,徒在嫔妃之位,却不曾为皇上绵延子息,更使太后忧心于此,实在罪过。”
太后却不应声,只浅啜了一口杯中茶水,缓缓搁下手中茶盏。
笑容犹凝固在脸上,柳婉察觉出空气里瞬间的异样,忙噤声不敢多言。
欢快气氛在霎时间莫名地冷却。瓷盏触及案几“嗒”的一声轻响落在耳中,涵柔心头一紧,忽就涌上局促不安来;不由抬眸瞧向主座之上的太后,却见片刻之前还言笑晏晏的太后尹氏此时竟是突兀的神色冰冷,目光如电。
涵柔触及那眼眸深邃,只觉心上一凛,慌忙垂下了头去。太后的话语冰冷锋锐如利刃,猝不及防间却已然划破了虚空,凌厉地刺来:“说到不争气,淑妃倒也罢了,宁瑜是皇上长女,淑妃到底是有功之人。可是皇后……皇后空得了皇上这许多偏宠,真真是罔负圣恩!”
涵柔听太后出言指责,话说得甚重,心知太后不悦自己得宠夺势已非朝夕之事,忙起身垂首道:“儿臣惶恐。”
太后犹是不肯放松:“听不到皇后的好消息却也罢了,皇后既居中宫,就该明白些事理,多劝着皇上雨露均沾、广绵子嗣,怎能一味痴缠着皇上不放?皇后莫要以为,年纪轻些就能恣意撒娇献媚,仗着皇上的宠爱就可以无所顾忌。中宫又怎么了?宫里头到底还有我这皇太后在的。我倒要瞧着,有谁敢妄想一手遮天!”
涵柔惊惧有加,不待太后说完早已跪了下去,叩首连声道:“儿臣不敢。”宸雪与柳婉见状亦慌忙站起,就势也要跪下。
太后并不愿事情闹大,抬手拦了,只叹道:“罢了,起来吧。皇后到底还年轻,不晓事些也是难免。敢与不敢,不过白说一句,提醒皇后莫要忘了本分。”
涵柔谢了恩立起,正待开口自白,太后却截过道:“说久了心上不耐烦,看着人也眼花。昭仪留下就好,皇后与淑妃先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