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未央宫。



    涵柔睡了大半日，此时用过晚膳，精神正好，抱了孩子瞧个不休。涵柔一番难产煎熬大伤元气，此时虽能勉强坐起，臂上却仍是虚弱无力，芳吟便坐在一旁伸手扶托着婴儿小小的身躯。



    白日里嫔妃命妇听闻中宫产子大喜，陆续地都来道贺。涵柔无力见客，俱是景珠在外头一力应承，迎来送往、点收贺仪。涵柔见景珠彻夜未眠，又接连操劳了整日，此时立在榻旁已是睡意惺忪，便遣了景珠先去睡下，只与芳吟一道絮絮评说着孩子的长相，满心里皆是冲不淡的喜悦。



    臂弯里沉甸甸的，这，就是把幸福抱在怀中的感觉么？曜儿，他那样小，那样软，睡得那样沉，那样安心，轮廓依稀有着父母双亲的痕迹。生命的传承，原来是这样神奇，这样美妙。



    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温润的弧度。谦郎，我还是，唤你谦郎吧……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他必将，把我们永生永世地牵系在一起。



    “想着什么，笑得这样美？”话音沉沉打碎止水般的安谧，涵柔一惊抬首，见皇帝不知何时已悄没声息来至了床边，视线温柔盛满深深的爱溺。



    涵柔把襁褓递到皇帝伸来的手中，恬静地微笑，显出母性的柔润光泽：“我一瞧见曜儿，便是止不住的欢喜。”一时问道：“宸姐姐和孩子好么？”皇帝目不转睛地贪看着怀中的爱子，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涵柔又问：“小皇子可也定下了名字不曾？”皇帝迟疑了一刹，仍是漫不经心的淡然：“吩咐礼部去拟了，待呈上来，择个好的就是。”



    涵柔觉出皇帝神情有些不对，心下不由起了狐疑。皇帝见涵柔欲言又止，忙岔开了正色道：“有件事，要问皇后的主意。”涵柔见皇帝神色转为凝重，面上亦是一肃，垂首略略俯身：“皇上请讲。”皇帝微一沉吟，才道：“昭仪生下皇子，有功于社稷，朕想于正一品四妃之上册封宸雪为宸妃，不知皇后怎么看。”



    涵柔微微一怔，旋即已是浅笑嫣然：“皇上愿意怎么做，便怎么做就是。晋封之事，只要是皇上的主张，妾并无异议。”皇帝却是穷追不舍：“我只问你的意思。”



    涵柔垂目深思，面上神情有些微的黯淡，低低道：“若皇上当真要问臣妾的意思，依妾愚见，宸妃，不妥。”



    皇帝目有征询之意，涵柔接下去道：“宸者，北宸帝星也，不是一个女人所能担得起的字眼。我怕宸姐姐受不起这样的福气，言官们恐也不会答应逾制加封。”



    皇帝凝神一想，已点头道：“也罢，宸雪实实也是任性，便自德贤二妃中择一位给她就是——你觉着哪一个好？”



    涵柔不假思索：“贤妃甚好。”皇帝道：“也好，便在孩子满月之日晋封宸雪为正一品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