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三年五月,毓宸宫。
“薛婕妤到。”殿外内监扬声通传,众人方见一袭丽影袅娜而来,已闻笑语渐近:“诸位姐妹来得倒早,聚得真是齐全!”宸雪素来与薛氏不睦,见薛氏如此无礼,皱一皱眉头,默不作声撂下了手中茶盏。
凝碧行上前来,依礼向主座上的宸雪及左右下首居前的二人行礼问安,垂下眼眸一一道:“慕容昭仪、柳昭媛、徐修媛万福。”情状竟颇为恭顺。宸雪心下犹有嫌恶,却是温然笑道:“姐姐这样多礼,倒教我心中不安。”薛氏抬首直视宸雪笑颜,亦是妩然一笑,显出贯有的傲色,口中却是谦卑之语:“妾鄙贱之身,怎敢忘昭仪当日训诫?”
宸雪冷然不语,只移开了眼去。其余几位品阶低于三品的嫔妃见凝碧入得殿来早自座上起身,此时忙各自行礼。薛氏略略颔首应了,回身径自向徐修媛边上犹空着的一张梨木雕花椅上坐了,抬手正一正髻上金簪。
众人各怀心思,一时皆是无话。宫婢奉上茶来,薛氏浅啜一口,环顾周遭诸人,阖了盖钟笑道:“平日里瞧着一个个都极沉得住气的模样,独独我一个毛躁的,怎么今儿这般急吼吼地聚到了慕容昭仪宫里来,敢情是撇下我商议好的?”
宸雪不愿接口,倒是昭媛柳婉笑道:“哪里是商议好的,便是商议了,又怎忍心丢下了妹妹去。婕妤明知今儿昭阳殿要定下新皇后的人选,慕容昭仪为六宫之首,这等天大的事儿,自然都到毓宸宫来一同候个信儿。”宸雪亦冷笑道:“婕妤嘴上说是不急,还笑话诸位姐姐沉不住气;却不知婕妤这么个人儿,私下该怎样发急呢!”
薛氏冷冷望向宸雪片刻,轻嗤一声,道:“虽说选后是天大的事儿,可谁人心里头不明白,不过是自李家那两位中择一个罢了。说穿了,挑上哪个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又一个年纪小的要凌驾于你我之上罢了!如此说来,又有什么可急的,有什么可候的?”
宸雪于先帝熙平二十一年为当时的太子纳为侧妃,较柳氏、薛氏入宫犹晚了一年;明岁先帝崩,此后国丧三年至今,皆不曾有新人入宫,因而诸妃之中论宸雪资历最浅、年纪最小,反倒凭借皇帝的恩宠位居众人之上,胜过育有皇长女的昭媛柳氏及诞下皇长子的婕妤阮氏。薛氏这番言语讥讽之意了然,宸雪跃居昭仪、几得后位,他人本就心下忿忿,如今薛氏更有意于人前挑拨,用心险恶,宸雪怎能不晓?当下只作不察,神色如故仿佛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