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错金兽首小铜鼎上,一线檀香冉冉无声消散在空气里。文房四宝铺陈开来,新裁的徽宣洁如霜雪,盖不过皓腕如玉。涵柔临案手书心经,与殿中的另一个人遥遥相对。皇帝阖上了手中奏本,视线温柔静静凝睇窗前女子,忽长身而起行至涵柔身畔,噙一点微笑瞧她写字。
空旷的宫室沉静得只闻笔端擦过纸面的声音,他伸手去触她垂在案边的左手,涵柔一动不动,任纤纤柔荑教他握在掌心,走笔不停,唇角弯起一抹不为人知的幸福笑意。
——所谓琴瑟和谐,岁月静好,想来,也不过此时光景。
终于停笔轻吁了口气,涵柔不曾回眸只在话语轻快中含笑嫣然,“正事都忙完啦?”皇帝“嗯”了一声,重又铺开宣纸,紧握住她的手一同落笔,一笔一划如蕴千钧之力。
——长乐未央。
人生最美好的希冀,或许,并不是虚妄。涵柔痴痴瞧着纸上字迹清峻,蓦地却觉眼底微微一点酸楚。
她朝后倚去,背心里感知到他怀中的温暖,半阖着眼低唤:“谦郎。”他却不应,嗅着她发间幽幽一缕洁净芬芳,揽住臂弯中腰肢温软,忽俯下脸去在那凝脂样的耳垂上轻啄了一口。涵柔“嗤”地一笑,含羞含嗔欲回转身去,却被他的双臂紧紧箍在怀中。皇帝见她挣扎闪避,存了心还要吻下去,忽听叩门几声轻响,手上一松,怀中人滑溜得鱼儿一般已挣脱在旁。他斜睨了涵柔一眼,只得扬声道:“进来。”
见是宫女拿朱漆托盘捧了参汤进来,皇帝道:“许是要入冬了白日短,近来总觉精神不济,便吩咐备着。”颊边犹有绯红未褪,她闻言微微发急,“没有大碍罢?可传太医瞧过了?”皇帝笑着摇一摇头,“并没有什么。事多了些觉着乏罢了。”
涵柔关切道:“朝上的事多更应仔细着身子,莫太操劳了。”说着上前亲手接过那嵌珊瑚的白玉碗,浅尝了一口,不由皱眉,“凉了些。”那宫婢垂着头诺诺应着“是”,涵柔觉出玉碗触手犹有微凉,不依不饶,作色道:“如今什么时气了,这些瓷的玉的器皿冷得冰似的,任什么热汤水倾下去哪有不凉的道理?就不晓得要把杯盏先在热水里浸温了么?”
那宫婢禁不住呵斥,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地叩头不已。皇帝微有不忍,便道:“原先侍候的纪楚抱病将养着,这一个临时补的缺,拨来不过几日,自然会有些疏漏;好生历练着也就是了,莫苛责了她。”涵柔不免垂下头去,颇有自责之意,“偌大的后宫竟没个妥当人能为皇上侍候茶水,实实是妾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