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携手来至千波殿时,诸妃早已恭候在内,于通传声中一齐行礼叩拜。礼毕按次落座,皇后及太子列席于御座之侧,慕容贤妃领着永暄赐座于下首第一位,其后才是惠妃为首的一众宫嫔。
涵柔将永曜揽在怀中,含笑领受众人道贺。为着生辰,孩子着意穿戴得鲜亮,愈发显得粉妆玉琢惹人爱怜。皇后及太子的无上尊荣、更兼皇帝宠爱有加,宴饮间众人对涵柔母子自然着意迎奉,相形之下同日降生的皇二子不免黯然失色。宸雪却一反常态不曾显露一丝不快,含着再得体不过的微笑为永暄布菜,与一旁的淑妃言谈甚欢。
银烛高照,千波殿中亮如白昼,满目锦绣。堂下女乐一曲歌毕,丝竹之声犹萦回在耳。宸雪微微侧目斜眼瞧着高踞上位的涵柔,在她视线移来的瞬间牵着唇角显出一抹轻薄的笑,不等涵柔回过神来已掉开了脸去,摸摸永暄的小脑袋,蔼然道:“暄儿,娘领着你去向父皇敬酒。”涵柔无端一惊,旋即心生不悦,不动声色示意芳吟满斟了一杯酒,牵着永曜一同起身。
殿中立时安静下来,只见皇后携子行至御座之前,向皇帝盈盈下拜,“借今日太子生辰之喜,恭祝皇上福祚绵长。”众人纷纷离席,随之一同叩拜,齐声应和,“皇上福祚绵长。”皇帝笑容满面,招手唤了永曜到身边,离座示意众人免礼。
涵柔亲手把酒樽奉至他面前,抬眸相看,笑颜温婉一如往昔无数次凝睇。他便也这样瞧着她,视线温存中如许深情显露无遗。永曜仰首瞧向父母双亲,似乎知晓无言相对间的莫大情意,一张小脸映着粲然笑容,光亮如旭日初升。
——天地骤然沉寂,所有身份与礼法的羁绊瞬息散作尘烟,咫尺之间,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家三口而已。
皇帝接了金樽在手,蓦觉胸口一窒,眉心一蹙,手上一松,金樽竟就“啪”的一声落在地下。倾出的酒液如游蛇般迅速在绒毯上蜿蜒开来,近乎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他回手捂着心口,双眉拧作一团,极力压抑着胸中不适,呼吸急促说不出一句话来。
涵柔眼睁睁瞧着他变了脸色,惊愕之下不觉遍体僵直;须臾之后猝然惊醒,仓皇去握他的胳臂,连声疾呼,“皇上……皇上!——太医!快去传太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