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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携手沦落天涯
    夏娜用力睁开眼睛,不行!似乎一种强烈的光射来,犹如万箭穿心,特别难受。然而,仅仅是一刹那,一束光为什么变得柔和了,像电光、像霞光……在那七色光中,黑影移来,黑影呈人形,由小变大,慢慢地移到她身边。

    噢,夏娜躺在床上,在看这个世界吧?

    是鸭绿江边妈妈的小屋子的床上?是芭蕾舞团后院四楼独身宿舍的床上?是迪克游乐场大房子的床上?是红玫瑰饭店斯特津的床上?都不是!这是哪里?墙壁,淡蓝色,令人感到安静,上面连一张装饰画都没有。房里除了那个人影,似乎没有别人。

    那影子渐渐清晰了,灰濛濛,雾濛濛……

    是一个男人!是谁?一种恐惧感和求生的本能使夏娜自觉地将全身紧缩了一下,并将双手放在胸前。这也许是来美国后下意识产生的一种习惯动作。

    “醒啦!”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轻地说。

    看清了,是个洋人。

    他有二十多岁,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大大的,深陷在前额下,鼻子高高的,像个有性格真正的男人。

    看样子,他一点也不凶。他的神态说明,他十分关心床上的夏娜。

    他肩上披着白大褂,两手抱着胳膊肘,轻轻地问:“夏娜,你好!”

    夏娜,这是在迪克游乐场的名字,他是谁呢?难道是医院的大夫?

    不,我厌恶夏娜这名字,请叫我夏南。

    夏娜:将永远不属于我的了。

    “你是谁?”夏南问道,本来她是大声向他问的,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微弱,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这句话未说完,她感到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特别是胸部,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袭击着她的神经。还有,两条腿像没了一样。腹部、胸部都缠着绷带。纱布。这是怎么了?

    啊!是的,夏娜曾经捅了自己一刀。

    那么说,这儿是医院了。可是,肚子里的胎儿呢?

    “夏娜,请您安静些。”那位男人——大个子男人,搬了条凳子坐在床边,对她说:“夏娜,你昏迷了二十多天,终于活过来了。您要多保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二十多天?”夏娜望着这男人,想问孩子的情况,却终于没有开口。

    但是,他似乎猜透了她的想法。笑着说:‘“夏娜,大夫给你做了剖腹产,你生了个男孩,他活了。”

    生了个男孩,他竟然活了。

    这消息令夏娜震惊,也让她痛苦难过,有私生子了,而且很可能是我母亲前夫的孩子…….。

    对一个中国姑娘,将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呢?所以,她才要在华盛顿广场自杀。想不到自杀未成,孩子却生了下来,这怎么办呢?

    夏娜紧闭着双眼,想不看这丑恶的世界,也不想思索这艰难的人生。

    但是,她感觉到,热泪在面颊上流淌,放在胸前的双手在颤抖着: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为什么要苟延残喘下去?

    死,九死而一生,死里逃生,现在,她是多么厌恶这个“生”字啊!

    门,被轻轻推开了,又轻轻地关上,开开,关上……

    夏娜感到床的四周站满了穿白大褂人。她想,他们可能像欣赏珍奇动物那样,用赞叹或惊愕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她缩了缩脖颈,把被轻轻地拉上来,盖住了半个脸。

    “夏娜,不要紧,他们不知道你是谁。他们是医生、护士、医学院的实习生,他们是以对待患者的态度对待你。”夏娜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想着。

    “这真是奇迹!她能活下来,真难以想象。”有人感叹地说。

    “她身体素质好,加上年轻,再生能力强。”旁边有人在回答。

    “刀口愈合得怎么样?

    “下腹比胸部要好,现在看来问题不大,也许再有两天,她就可以翻身了。”

    听着他们的议论,夏娜又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推开,仔细地瞅着这些医护人员的脸。是的,他们脸上没有那种鄙夷和嘲弄的神色,也没有嫌弃或友好的表情,看来这是医学院导师带着一群学生在实习。

    他们走了,迈着轻轻的步履走了。

    夏娜歪头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那个男人,他神色平静地望着她,似乎在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您的。”

    “这是什么医院?您是谁?”

    “这是海伦医院。”

    夏娜的突然发问,使他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平静,他说:“我叫爱德华,是沃尔特电器公司的广告推销员,我和我的朋友看了您的表演,很受感动,对警察的做法不满,也很气忿。所以,就这么动手了。”

    说完,他垂下眼皮,坐在那儿,就像斯坦福大学艺术收藏馆里罗丹的的雕塑《地狱之门》中那“思想者”:他身体前倾着,微微地低着头,一只手放在左膝上,一只手的手背托着下颏,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虽然他只说了几句话,可是夏娜发现他说的并不是地道的美式英语,而是给人南腔北调的感觉。再说,美国医疗费用十分昂贵,记得在在迪克游乐场时患了一次感冒,竟花掉了七百六十美元,而像她这样动两次大手术,还要输血住院,这要付多少医疗费?他一个广告推销员能有这么大的财力吗?

    猛然间,斯特津那老家伙的多皱纹的脸又浮现在她面前,夏娜知道,他神通广大,无孔不入,这难道又是他设的什么圈套?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您是斯特津的人吧?”夏娜并没见过他,但她故意这么说,想看他的反应。

    “斯特津?谁是斯特津?啊,您说的是银行家斯特津吧。我认识他,我去他那里找工作,可他没有聘用我……

    他英语说得虽然不好,但他人还是属于健谈型的。

    他说,他是以色列耶鲁大学经济管理系学生,来美国两年了,没有美国国籍,也没有钱;他不想加入美国国籍,只想把钱挣足了再回以色列,或去北欧,找个妻子过田园生活。

    为什么呢?他说因为美国人太注重金钱,又太不讲信用了。

    钱,为什么到处都弥漫着铜臭味呢?

    夏娜原以为美国是搞事业的地方,是任人发挥聪明才智的场所,不会以金钱为偶像,哪想到反而更厉害。这儿离了钱,一天也活不下去啊!

    人,也真够可怜的了。每天为了钱孜孜以求,为了钱而争斗,为了钱丧心病狂。人都成了钱的奴才,为金钱所驱使,因为钱,人和人失去了人性。像爱德华这样的为钱而来美国的人,却这样仗义疏财不看重钱,也确不多见哪!

    望着他那淡蓝色的眼睛,清澈,又那样明亮,不知什么缘故,夏娜感到他也许是可信的。

    “您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呢?”夏娜向爱德华问道。

    这时,他正在为夏娜调解输液的支架,转过脸,冲着她微微一笑,说:“您知道,我是单身汉,经常去迪克游乐场,我是您的崇拜者啊!”

    原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