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冰雪已经融化,荒凉的原野上渐渐生出了一片嫩黄,午后的太阳非常暖。李萼骑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陈庄,只见远处一片喧闹。整个陈庄的周围围满了各式各样的草屋,人群忙碌地在各个草屋中穿梭。
“公子回来了。”随着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喊了一下,庄子慢慢涌出了一群半大的少年,领头的正是李悟。
李萼本以为会有很多人会来迎接他的,可惜他等了一会,却不见一个大人。
“哥。”李悟跑的最快,他一把接过李萼手里的缰绳,兴奋地喊了一声。
“阿娘呢?”李萼笑着问。
“在庄子里领着妇人们做鞋在。”李悟回答。
“李武、陈老汉、尉穆宁、卢诚他们呢?”李萼又问。
“李武去清河卖地去了,陈老汉带人在做盾、尉穆宁带人在练兵、卢诚正在驯马、就连新来的那个李抏嵗,也在打铁。”李悟回答。
“合着就你一个人在玩呢?”李萼弹了李武一下脑门。
“谁说的?我也在练枪啊。”李武捂着自己的头,辩解着说。
李萼很满意现在的场面,因为每个人重要的人都在忙,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这说明即使李萼不在,他这个团队也知道该干什么。
大伙正走着,从一个拐弯处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再看时,就见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在尉穆宁的带领下,整齐地朝李萼这边跑来。
“一二一,一二一…”尉穆宁的口号是李萼想当熟悉的,一下子能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
“不许扭头,注意步伐!一二一…”尉穆宁带着队伍跑过李萼的面前,没有停留,而且有士兵看向李萼时,还挨了训斥。
一群半大的孩子嬉笑着跟在队伍的后面,学起了大人操练的摸样,远去的队伍只留下了一股灰尘。
“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清脆的响起,那是一个巨大的铁匠铺,里面站着二三十号抡捶的铁匠,其中最显然的就是挂着皮围裙的李抏嵗。
“公子,你赶紧些给我弄铁料,铁料用的很快,根本就不够。”李抏嵗没有跟李萼寒暄,而是一见面就向李萼伸手。
“对啊!庄子外面的柳树都快砍光了,蒙盾牌的生牛皮也不够,还有我这缺人手…”陈老汉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也是开口就跟李萼发牢骚。
“你们,就不能让我歇息一下?”李萼无语地反问。
“嘁!我们比你忙多了。”李抏嵗和陈老汉同时挥挥手,理都没理李萼,转身就忙碌去了。
“哥,那我先去忙去了啊…”李武见别人离开,他也跟着说。
“你们…”李萼再要说什么的时候,李悟已经跑远了。
李萼感到很孤单,似乎整个陈庄把他遗忘了似的。明明感觉周围的人在偷偷地瞄他,可是等他认真看去,对方却把眼睛瞥向了别处。
李萼郁闷地钻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生气地把门一关,倒头就睡。出去半个月了,他有些疲倦。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迷迷糊糊李萼还作了一个朝九晚五上班的旧梦,梦中的自己空闲舒适,什么事也不用操心,不是钓鱼就是打牌…
恍惚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炙热的阳光和周围的微风。
“嗯?打铁的声音怎么停了?外面练兵的口号也没了,就连噪杂的人声也安静了下来。怎么回事?”李萼一下惊醒了,因为他睡觉的时候,这些声音都一直存在的。
炙热的原来不是太阳,而是几盏明亮的油灯;微风也不是空气的风,而是一群人正凑到李萼的面前,正在仔细地看他。
“你…你们…干什么?”李萼惊得一下坐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正在看公子有没有受伤。”周围的几个汉字哄堂大笑,一张张大脸齐刷刷地凑了近来。
“哪有你们这样的,我已经是大人了。”李萼赶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衫挡在胸前。
“公子,你又未婚,按理说只是个小大人,看看无妨。”李抏嵗嬉笑着,又来伸手。
“停…停手。我都好着呢,没受伤。”李萼急得大叫。
“小郎君,这几个家伙在和您开玩笑呢,”李武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探着头说。
“嘿嘿…”众人一起咧着嘴笑,从他们的脸庞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李萼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这一刻李萼才明白,这一屋子的人其实都带着底层百姓特有的耿直,他们和李萼之前认识的那些将军、官员们不一样,这一幕仅仅是他们表达欢喜的一种方式。或许他们不懂怎么表达,但是他们和你亲近的方式,就是和你‘开开玩笑’。
原来,之前的冷漠都是假象,是这群人特意对李萼的一种试探。
“来,大家都找地方坐下。李武,你去烧点水来。”李萼赶紧招呼大伙坐了下来。
李萼忽然感到,此刻如果有一盒烟,给每人发一支是再好不过的,可惜这是大唐,烟草的种子还生长在南美洲在。
“听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又招了不少兵啊?”李萼笑着问。
“这可不是我们的功劳,主要是公子你把王怀贵吊城门口的事传了出去,结果那些不满王怀贵的老兵,都跑到咱们这儿来了。”尉穆宁笑着说。
“那也不至于一下子多了一千多人啊。”李萼感觉两千人的规模有点吓人。
招兵可不是招工,尤其是冷兵器时代,并非是个人就可以的。冷兵器时代招兵,比***战时抓壮丁的要求严格多了,身体素质不过关,上了战场那就是累赘。
打个比喻,在***战时,可以把征兵的岁数降低到十三四岁,只要能扛得动枪就行。但是在冷兵器时代,这个岁数是不在征兵之列的。(游牧民族除外,他们是从小马背骑射。)
“老兵们来了,老兵的娃儿们,也就跟着来了。再有,李铁匠还从平原带来了二三百人哩。”李武解释。
“嘿嘿,我的那些老伙计们都是见过公子神勇的,他们不喜欢平原城里的将军,愿意跟着公子干。”李抏嵗显得有些局促,微微羞涩地说。
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今天的局面,一切都是李萼之前种下的善果。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说到底都是大伙一起努力干出来的,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李萼说:“不过,两千人的队伍也不好带吧,还是说一说你们遇到的困难吧。”
“人多了队伍不好带,首先,咱们的装备就不够。不光是武器,还有各种军需物资,马匹粮草,全都不够。”卢诚坦诚地说。
“粮食,应该凑合吧?”李萼问。
“幸亏小郎君提前准备了一些,但是两千人的吃喝,一天就得两千斤粮食,我们储备的那点粮,也撑不了多久。”李武回到。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处处都要花钱?”李萼愣神了,他可没管过上千人的团队,而且还得吃喝拉撒全都照顾到。
“是的。从今以后,大伙都跟着公子您混了。”众人齐声说。
“呕买噶地。”李萼仰天长叹:“我也太难了!”
“卖干地?咱哪儿还有地卖啊?”李武一听,质问李萼。
“李庄的地卖出去了吗?”李萼看向李武问。
“卖了一万五千贯,买主是崔氏青州房的崔圆家。”李武回答。
(前文说过,清河崔氏并非一房,有大房、小房、青州房、鄢陵房、乌水房、郑州房等。其中小房最具实力,成语‘满床叠笏’就是出自崔氏小房,而肃宗时期的宰相崔圆,就是清河崔氏青州房的。)
“不够,远远不够。”李萼掰着指头说:“一个兵一个月饷钱需钱一贯,两千个士兵一个月就是两千贯。这一万五千贯钱,也就够发大半年军饷的,都没钱装备。”
“可是,去哪儿弄钱呢?”李武问。
“抢!”李萼吐出了一个字。
“当土匪啊?”众人惊讶地问。
“不,这不能叫土匪,这叫打游击。”李萼接着说:“手上有了兵,就得用,不能只是放着好看。再说了,军队的真实战斗力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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