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块羊肉落在木盘上,与之前不同的除了被分割开之外,竟然再没有其他任何异常,隐隐约约间再次拼凑成一只完整的烤羊。
“前辈好功夫啊”,司徒剑南看了看面前的烤羊,又看了看已经将尖刀收回的老头,双眼好似放光,口中惊声称赞道。
“雕虫小技,熟能生巧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老头呵呵一笑,将木盘往司徒剑南面前推了推,“快些吃吧,等会你们可要废些力气呢”。
说着话,老头笑着从新走进小店中。
“这老人家好生怪异”,易冷拿起一条羊腿肉,张嘴咬了一大口,只觉得外焦里嫩,满嘴流油,口中却还不忘含糊不清的嘀咕着。
“这国立书院还真是卧虎藏龙呢”,司徒剑南一边慢斯条理的手撕着羊肉,一边凝视着昏暗的小店,口中低声道,“单单是一位卖烤羊的老人家就有如此刀功,不简单呐”。
欧阳夏天自己抱着一整条羊腿,完全不顾仪表的大快朵颐着,与来时路上那个谦谦君子完全判若两人,雪白的长衫上沾满了油脂,黄一块白一块,好不邋遢。
“可不要小瞧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欧阳夏天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头也不抬的嘀咕道,“这可是国立书院,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是大才”。
“吹吧你”,易冷不屑的白了欧阳夏天一眼,对于后者的话和后者的吃相一样厌恶,“当真有如此多的大才,还会屈居于此”?
“锁龙锁君,盘山困臣”,司徒剑南看了看周围时不时往来的行人,口中轻叹一声道。
“什么意思”?易冷眉头微皱着反问道。
“你毕竟也是定国公之后,怎的如此无知”?欧阳夏天扔掉已经吃光的羊骨头,再次拿起一大块羊排,听到易冷的疑问,像看傻子一样的瞥了一眼道。
“你滚蛋,懒得理你”,易冷看了看欧阳夏天面前的一大堆羊骨头,不屑的咧了咧嘴,转头向司徒剑南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司徒剑南轻然一笑,一边慢斯条理的吃着羊肉一边向易冷解释道:“当年太祖不愿看到皇族相争相杀,便下令,若后世皇族皇子犯法,除叛国乱国的不赦之罪外,一律困居锁龙城,若后世有功之臣犯法,一律困居盘山城,没有帝令,一生不得出城,踏出一步则斩”。
“所以,战家,冷家,凌家等元老重臣之后才被金后发配此处”,易冷点了点头,作为一个武痴一样的人物,对于他来说,除了司徒剑南和手里的刀,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仅只是这三家”,欧阳夏天吃饱喝足后,拿起一旁的麻布擦了擦手,低声道,“太祖争天下时的天下反王诸侯的遗后也居于此处,所以我才说这里全是大才,只是当不当用尚在两选之间”。
“吃饱了没”,欧阳夏天说着话,起身看着司徒剑南和易冷,扭了扭腰道,“吃饱了就进城”。
“走吧”,司徒剑南和易冷丢下手中的羊骨头,拍了拍肚子笑着起身道。
“大爷,您受累,这马就先交给您了”,欧阳夏天也不提饭钱的事,径直走向巍峨耸立的城门。
“给钱呐”,易冷在惊声尖叫道,一脸诡异的看着欧阳夏天。
“用不着”,欧阳夏天耸了耸肩,从新恢复了先前懒散的模样,头也不回的走向城门。
“这家伙”,司徒剑南无奈的摇头苦笑着,抬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回身向着老头晃了晃,而后微一躬身放在桌上。
望着转入城门的三人,老头轻然一笑,走到桌前拿起那锭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少说也有五两。
“这小子,有点意思”,老头打量着手中的银锭,微微一笑道,而后抬头望向天空,“武帝啊,希望您老没有看错”。
盘山城中,欧阳夏天在前引路,司徒剑南和易冷跟在身后,三人的步伐看不出多快,如同懒散逛街的游人,普通而平凡。
盘山城并没有多大,不过一个普通型镇子大小,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道两旁的店铺应有尽有,西域的香料,蜀中的绸缎,荆楚的陶瓷,天渊的铁器,反正只要是说的出来的,总梦想找到对应的店家。
依山而建的盘山城,城门处较为低洼,越往城中地势越高,最高处是山谷的尽头,可以看到长长的白石阶梯直接延伸到山谷上方,阶梯的顶端是一座九彩九色八角八檐的琉璃顶宝塔,宝塔上一轮神珠,在日光照耀下散发出一轮金灿灿的光晕。
“那就是国立书院了吧”,司徒剑南驻足远眺着宝塔,双眸中散发着崇敬的目光。
“错”,欧阳夏天回身否定道,而后伸出手指指了指地面,“那只是九重登天塔,这才是国立书院”。
“这”?司徒剑南看了看四周,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行人,随风浮动的旗幡,吆喝叫卖的货郎手里的拨浪鼓叮咚做响。
“国立书院没有准确的界限,盘山城即是国立书院,国立书院即是盘山城”,欧阳夏天浅笑着解释道,“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人若自学,世人皆可为师,处处皆为学堂”。
“那你的老师一定是那边那位”,易冷没好气的白了欧阳夏天一眼,抬手一指前方,口中语气调侃着道。
欧阳夏天和司徒剑南转目望去,大街中央,一个只穿着一件红色肚兜的小孩正呆呆的站在原地,用懵懂的目光打量着来往的行人,手里攥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鼻息间挂着一缕鼻涕牛。
司徒剑南看着幼童,不禁轻然失笑。
“呦,熟人啊”,欧阳夏天看到幼童却是双目放光,大踏步走上前去。
“鼻涕娃”,欧阳夏天一把抓住幼童的朝天揪,一边呼唤着一边玩的不亦乐乎。
“这家伙,连不懂事的小孩都欺负”,易冷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时常言语间讽刺欧阳夏天,但也只是因为易家和欧阳两大世家一直以来的互相不服气罢了,这是从老一辈就传下来的,根本无伤大雅,其实在心底,易冷还是比较看重这个被称为鬼狐传人的欧阳夏天的,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真让易冷有些意识崩溃,世界观颠覆。
司徒剑南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更加越发琢磨不透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欧阳。。。夏天”,鼻涕娃呆呆的凝视着欧阳夏天,甚至对于后者一直摆弄自己的朝天揪有些无感,口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嘀咕着。
“欧阳夏天回来了,快来人呐,欧阳小混蛋回来了”,突然,鼻涕娃把手中的冰糖葫芦向着欧阳夏天一丢,趁着欧阳夏天躲闪的功夫,甩开藕断似的小胖腿,摇摇晃晃的跑向城中,稚嫩的童声尖叫着回荡在大街上。
“调皮”,欧阳夏天望着鼻涕娃的背影,微微挑眉,口中低声道,而后微微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司徒剑南和易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城中,一个小面馆内,人高马大的厨子搓动着擀面杖,将桌上的一个面团擀成了圆饼形状,拿刀刚要切面,耳边听得鼻涕娃的尖叫。
“面叔,欧阳小活动回来了”,鼻涕娃扶着店门惊声尖叫道。
“谁,这小混蛋回来了”,厨子闻言,神色猛然一凝,脸上骤然蒙上一层阴寒,“好小子,还敢回来”。
说着话,厨子从身后的柜子上抽出一根手臂粗细,一人多高的擀面杖,甩开大步跨出店门,连店里的客人都不顾了。
“老面,气成这个鸟样,媳妇被人偷啦”?路过铁匠铺时,正忙活着的黑脸铁匠笑着调侃道。
“欧阳那个小混蛋回来了,老子今非讨回来不可”,厨子愤愤不平的挥舞着手中的擀面杖,高声叫嚣道,“怎么,老黑,你不去”?
“欧阳”?黑脸铁匠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同样阴沉下来,本来就黑的脸,此刻更如凝雨的乌云一般,黑熊似的身躯骤然紧绷,如虎的双目好似喷吐出火焰,“不去的是软蛋,这小子,还敢回来”。
说着话,铁匠抄起身边的大锤走出铁匠铺,还不忘扔给厨子一根实心黑铁棍,“把你那破棍子扔了,拿着这个,今天可要好好照顾照顾这个小瘪犊子”。
同样的一幕在盘山城各各角落上演着,欧阳夏天这个名字,回荡在城中,引出骂声一片。
一个人骂还好,现在是半个城的人都在骂,那叫喊声如同雷霆震天,隔着好远都能传到司徒剑南和易冷的耳朵里。
“见了鬼了,我现在很好奇,你这家伙当初到底因为什么才离开的书院”?司徒剑南皱着眉头凝视着欧阳夏天,口中语气狐疑的问道。
“一点小事,很小很小”,欧阳夏天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回答道,仿佛对于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刨绝户坟,踹寡妇门,你这家伙到底做了哪样”,易冷的脸色冷若冰霜,双目中流淌着火光,声音如同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呼啸而来的人群越来越近,看阵势少说也有一百多号,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拎着鞭子,甚至还有的揣着青砖,不过脸色却出奇的一致,一个个如同暴怒的恶狼,看这阵势恨不得要把欧阳夏天活拆了。
“哎,我跟你说。。。”,欧阳夏天模样突然热络的抬手揽住司徒剑南的肩头,附在其耳边含糊不清的嘀咕了几句,而后不等司徒剑南有所反应,抬手拍了拍后者肩头。
“你说什么”?司徒剑南一脸茫然的反问道。
“交给你了”,高声尖叫着,欧阳夏天露出一抹坏笑,脚下一点跃上街旁的房屋。
“欧阳小瘪犊子,王八蛋,有本事别跑”,厨子和铁匠打头,带领着怒气冲冲的人群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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