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夏天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司徒剑南,眉头不由得微微拧起,一时间他还真有些看不透这二位的思绪是如何转换自如的。
“这棋只怕是又输了”,司徒剑南双目紧盯着棋盘审视了许久,也没能理出半分头绪,最后只能神色颇为惋惜的轻叹道。
“我看未必”,欧阳夏天微伏下腰,随手一把将战天涯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一边浅饮,一边从司徒剑南面前摸起一枚黑子,随手一抛落在棋盘上。
这一子竟然又令整盘黑子有了三分生机,犹如水中草风中叶,虽摇摇欲坠,却给了黑子些希望和曙光。
“妙棋,妙棋”,司徒剑南一看,立刻拍了拍手称赞道。
“欧阳再看”,战天明微微一笑,抬手又点落一子,再次让黑子刚浮现出的活路堵死。
这下可好,原本是司徒剑南与战天明的对弈,现在变成了欧阳夏天的战场。小小的棋盘上,不大的天地中,二人抛子对决,你来我往间好似剑光刀影浮动,电花火石迸溅,竟隐隐掀动起几分战场的肃杀之气。
“欧阳天明不愧号称世之鬼狐潜龙也,小小棋盘简单博弈竟然能惊动三分战意,令在下叹服”,司徒剑南见这二人竟然能将自己这一盘臭棋给下到如此境地,不觉口中低声叹道。
“黑龙腾空之路已断,白剑却也已折,此局已无胜算”,经过半刻犹如腥风血雨般的博弈,欧阳夏天最后拿起一枚黑子,在指间翻转了几圈后,最终落在棋盘上。
这一子不仅将战天明苦心勾勒的大好形势打破,也将自己的最后生路堵死,确实已成和局。
“和了”,战天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微抬目光落在欧阳夏天身上,神色颇有些无奈。
“要不二位再搏一局,也让吾等开开眼”?欧阳夏天和战天明还未说什么,司徒剑南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一边分拣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笑着提议道。
“没用的,他下棋就没赢过”,战天涯伸手将欧阳夏天手中的酒杯夺了回来,又从冷凌云手中接过酒壶,给自己再次斟满一杯烈酒,口中道。
“那看来还是天明棋高一筹啊”,司徒剑南看了看二人,开口笑着调侃道。
“非也非也”,战天明轻摇着羽扇摇了摇头道,“他没赢过,我也没输过”。
“哦”?司徒剑南闻言,对于二人之间的对弈更加感兴趣了,不禁口中疑惑道,“这是为何,莫非一直都是和棋”?
“确实是和棋,想输都输不成”,战天明端起自己面前的清茶浅饮了一口道,“这家伙秉承中庸之道,一直以中庸之势立世,不争也不夺,无胜亦无败,只求一个和字”。
“你啊你啊,剑练的是仁道之剑,只伤而不杀,计出的是青山之计,不求胜只求生,就连这棋局都只求不败,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司徒剑南审视着欧阳夏天,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口中调侃道。
“矫情”,易冷不屑的白了欧阳夏天一眼,口中语气淡漠的吐出二字。
“莽夫”,欧阳夏天同样抱以白眼道。
“棋局已破,说说正事吧”,战天明见状,赶忙抬起羽扇挥了挥,唯恐又陷入欧阳夏天和易冷的争吵中,“不知五皇子下一步打算如何”?
“下一步,那就要看旁人如何打算了”,司徒剑南从战天涯手中拿过酒壶,仰头对着壶嘴饮了一大口道。
太昊王朝继承大梁天下,大梁以武祖萧天赐一扫六合而立国,国基之盛为古之第一,而太昊在太祖开国之后,先拓西域后据南蛮,再之后武帝征北疆伐东胡战天渊,经此二帝之后,太昊疆域之辽阔更胜大梁。
大地尽头南海之巅,琼州如同一艘战船横卧在太昊脚下。
琼崖之上,清风拂过高高的山岗,太昊定南碑如同一柄神剑与山崖相连,石碑的后方是太昊,而前方直面南海,斗大的朱红色镇字宛如一团烈火悬浮空中,向过往船只告示着,这里是太昊南疆。
司徒剑东一身白衣如雪,手中微微晃动着折扇,带起的丝丝微风浮动着鬓角的两缕青丝,白皙细腻如女子般俊美的面容上附带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双眸如水透着粼粼波光,随着大海的波涛晃动着。
“王爷,孔方老先生来了”,易诗仍旧一身漆黑如墨的短衣,腰间长刀斜挎,身后跟随着一名青袍老者,来到司徒剑东身后拱了拱手道。
“学生拜见先生”,司徒剑东刚忙回身对着老者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王爷万不可如此,这是在折煞老夫啊”,唤做孔方的老者有些受宠若惊,赶忙神色慌张的将司徒剑东扶起,口中笑道。
“学生此次由齐地改封琼州,路程何止千里,先生竟一心跟随辅佐,这份信任,学生今生无以为报”,司徒剑东抬手将孔方让到一处桌案前,亲自奉上一杯清茶,又毕恭毕敬的递到孔方手中。
“王爷言重了”,孔方接过茶杯放在唇边微泯了一口,又缓缓的放到桌案上,向司徒剑东拱了拱手道,“老夫已是残烛之躯,能得王爷赏识奉为幕僚,老夫此生足矣,自当鞍前马后忠君之事”。
“先生过谦了”,司徒剑东摇了摇手中羽扇笑言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朝廷不明,使得珍珠蒙尘,学生能得先生定是太祖恩德庇佑啊”。
孔方闻言赶忙笑着拱了拱手,口中连称不敢当。
司徒剑东闲话寒暄过后,从怀中摸出一枚竹筒,又从竹筒中抽出一张细小的书信,双手递到孔方面前。
孔方看了看那书信,神色中透着疑惑,毕恭毕敬的接在手中审视着。
“无名玄天策在五皇子手中”?孔方看罢书信后,双目竟然圆瞪而起,紧紧的凝视着司徒剑东,口中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泰阿剑,九龙玺,虎威符,玄天策,大同式,这是我太昊帝王才能同时拥有的,五皇子远离皇城十年,怎么会有无名玄天策”?
“学生猜测,应该是十年前武帝爷交给五哥的”,司徒剑东微笑着饮了一口清茶,口中慢悠悠的道,“十年前,武帝爷可是想立五哥为储君,只是后来明月夫人与父皇生隙,带着五哥夜离皇城,这本书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带出去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学生知道玄天策在五哥手里,那就表示着学生那几位皇兄和皇叔也知道,现在五哥可是真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啊”,司徒剑东微微轻叹一声后继续道。
“那可是当今圣上都不曾拥有的啊,五宝奉君方为正统,如此说来,这不就表示当今圣上不曾得到武帝爷认可,若被有心人利用,天下乱局将提前呐”,孔方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担忧,拂动着胡须的手动作缓慢,竟有些微微颤抖。
“这正是学生所虑”,司徒剑东点了点头,“朝堂不稳,天命不明,几位皇兄和皇叔都握有一分天命,学生不敢自称枭雄,但曾经却也有几分匡扶太昊之心,可学生之心比之几位皇兄和皇叔尚不可极,尽管如此学生仍然曾黑白不辨黑白不明的时候,更何况是他们呢,他们可是号称世之枭雄的人物啊”。
“王爷是担心四王对五皇子出手”?孔方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苍老的手指不安的转动着茶杯,脑海中思索着。
“谁也没想到五哥的一分天命竟然会是这样出现,六马同食一槽,多一匹马则不足,若能少一匹马当然是极好的”,司徒剑东微微一笑,口中说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王爷如何想”?孔方略一沉吟,复而抬目凝视着司徒剑东。
“若天命当真归于五哥或者皇叔学生不及也,自然不夺,若是另外三位皇兄,学生还真不甘心”,司徒剑东分别给孔方和自己再次斟满杯中茶,双目紧紧凝视着悬浮在杯中的茶叶,嘴角上微微露出一抹微笑。
杭州西湖畔,垂柳凉亭中。
站在亭中,清风拂过湖面掀起阵阵涟漪,又带着丝丝清凉拍打在众人脸上,原本一切是如此惬意,可众人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欢愉。
吴王司徒定脸色一片铁青,手中紧握着一枚竹筒和一封简短的传书,双目怒瞪犹如恶狼,闪烁着阵阵血光。
司徒定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压抑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甚至看着传书上的文字都有些恶心厌恶,宛如那张让他作呕的脸,那张在他记忆中常年挂着微笑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司徒定将心头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手中的书信和竹筒上,双手紧握成拳,用力之大让指节骨都萌生出一抹诡异的灰白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淡绿色的竹筒直接被握成了几天断片,他嘶吼着将书信撕碎,那仿佛是一张让他一想起来就满心恨意的脸。
“为什么会是他,我才应该是继承武帝爷信念的人,是我,是我”,司徒定血红着双目,口中愤怒的咆哮着,猛然间转身将手中破败不堪的竹筒和书信抛出,碎裂的竹筒落下山坡,碎片样的书信随风飘扬着,仿佛一枚枚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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