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腹,太昊心房,这是世人对这片荆楚大地最原始的形容词。
长江宛如巨龙奔流东去,他的波涛在这片富饶的大地上冲刷了成千上万年,滋养着两岸肥沃的土壤,汹涌的水流给这片大地带来了钱粮,给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带来赖以生存的一切。
荆州坚城犹如一头沉睡江畔的巨兽,江面上的风是它的微鼾,船工高昂有力的号子是它的梦中佳曲,在这里它已经沉睡了千年,而今依然沉睡着,一直不曾苏醒。
楚王府,荆州城中规模最大,也是最为富丽堂皇的府邸,其中居住的是这片荆楚大地至高无上的太昊楚王殿下,先皇四皇子司徒复。
正堂中,身形富态的楚王司徒复高坐堂上,堂下两侧文武分立,文士以庞松,朱信为首,荆楚庞家朱家一手创立了天下闻名的鹿门书院,在荆楚文士中富有盛名,想当初司徒复一人一马前来荆楚,首先便笼络下两家,其结果便是号称四战之地,太昊心房的荆楚大地两年内全部归心,内无谋乱外无忧患。而荆楚武将以文正,蔡灵为首,文家四世从军,文正如今更是荆楚上将,统御荆楚十三万精兵,蔡家出身江湖,蔡灵之父蔡和曾为洞庭湖水贼,后金盆洗手,却威名不减,三江一湖无不给予几分薄面。如果说庞朱两家为荆楚白昼之尊,那文蔡就是荆楚大地上的黑夜之王,而司徒复就是凌驾于四家之上的君主。
按理说此四家若是联手共事,楚王司徒复当无忧于天下,但事与愿违,庞家与文家却有三世家仇,直到如今两家人从上到下,只要碰面必定剑拔弩张,**味弥漫。
“关于老五握有玄天策之事,四公有何良策”?楚王坐在高位上眉头紧锁,左手动作缓慢的揉捏着眉心,右手晃动着刚到手的简短传书道。
“回王爷,末将以为,玄天策乃太祖亲书传于武帝,与太昊之天命相接,此等重宝非吾王莫属,末将意在前往凉州,取得此宝奉于吾王”,司徒复话音刚落,蔡灵仿佛唯恐被别人抢了先机一般,立刻起身拱手回复道。
司徒复闻言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目光落在蔡灵身上多有欣慰之意,刚要出口夸赞一番,却被另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所打断。
“哼,蔡将军此言明为明志,实乃诛心之言”。
朱信闻言不觉鄙夷的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的瞥了一眼蔡灵,缓缓起身反驳到,“回王爷,属下以为,而今太昊天命王爷已占其一,想我荆楚深据天下之腹,披甲猛士十余万,米粮钱帛应有尽有,北有长江天险可据北敌,东西有川吴二王可为援,为今之计,计在天时,只待天下有变,王爷可令猛将精兵直过江淮剑横二都,到那时,就算玄天策在他人手中又能如何,高座龙位可不是一本书所能驾驭的,而且属下觉得,这玄天策必定是另外四位王爷的囊中之物,吾王若要出手,必定为四王所忌惮,蔡将军若去能不能取得尚且不论,最后都会得罪四王,以一本可有可无的书策,换来的却是四王的仇视,如何取舍属下相信王爷定有明断”。
朱信一番话让司徒复刚要下定的决心再次松动了,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凝起,只能摆了摆手让二人落座。
“王爷,末将意向蔡将军所言”,文正立起虎躯向着司徒复拱了拱手口中高声道,“王爷如今手握精兵十余万,掌控荆楚大地,已手握太昊一分天命,那要玄天宝策如何不能取得,倘若日后居于高位,宝策在手亦可服众臣之心”。
司徒复闻言凝视着文正,脑中思绪如风中柳叶般摇摆不定,文正的意思很明确,为了日后登得高位,玄天策必然要取,而朱信所言也不无道理,盯着玄天策的必定不会只有他司徒复一人,自己那位号称皇族之中谋略武功第一人的铁血皇叔燕王司徒朗,早已视皇位为囊中之物,玄天策如此重宝又如何能不重视,更何况还要自己的几位兄弟,谋略不俗的川王司徒平,暴虐不定的吴王司徒定,一直隐忍不发曾经的齐王,如今的琼王司徒剑东,这家伙打小就与司徒剑南交好,定然不会放自己对司徒剑南出手。
随着脑海中思绪的飞转,司徒复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裂开,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下意识的投向庞松。
庞松察觉到司徒复投射过来的目光,心底涌出一抹轻笑,自己在这位楚王的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挺高的,沾沾自喜的心态迫使他缓缓起身向着司徒复拱了拱手,口中道:“王爷,属下赞同朱信所言,而且属下还有一言进与王爷”。
“庞先生请讲”,司徒复闻言目光不觉微微一凉,紧盯着庞松催促道。
庞松拱了拱手,目光暗暗瞥了一眼文正,口中继续道:“如今形势,太后把持朝堂,皇上已是西山落日,五皇子入了国立书院后便被授予五师同授之殊荣,这必定是太后之意,意在为皇上身后之事做打算,此时莫说是玄天策,就是五宝皆得也是无济于事,谁为君谁为臣最终还是要等太后决断,此刻若对五皇子出手,不禁是引来诸王反感,还会将太后的矛头指向我荆楚,到那时,我王之荆楚才是真正的危矣”。
“哼,庞先生所言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吧”,文正闻言神色不屑的瞥了一眼庞松,口中冷哼一声道,“难道庞先生以为,我荆楚十余万精兵悍将是泥捏的不成,莫说太后没有出手,若当真兵锋南指,末将不敢托大,但手中战刀还是能舞上一舞的”。
庞松冷笑着摇了摇头,甚至都不曾正眼看文正一眼,口中反驳道:“文将军所言当真是匹夫之勇,荆楚如今确实有精锐大军十余万,可文将军莫忘了,川吴二王哪个手中没有十万兵马,如今琼王又据南海琼州,不敢说有多兵强马壮,但是只要其手中有三万兵卒,我荆楚就要分些兵马用以防范,更何况太后如今手握天下兵符,除了诸王封地之外,各城郡兵可随意调动,如此算来,文将军还察觉不到什么吗”?
“我是匹夫之勇,那尔便为书生之谈”,文正愤愤不平的低吼一声道,“太后如今最忌惮的便是天下大乱,如今之天下,北有燕王虎视眈眈,南有吾王在内的三王封地连成一片,她敢动吗”?
“如何不敢”,庞松不甘示弱的回敬道,气势丝毫不弱于武将出身的文正,“如今诸王与吾王还算齐心,可若吾王取得玄天策,你以为诸王还会如此吗,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堂下,庞松和文正你来我往的争辩着,一个个谁也不让谁。堂上,司徒复的脸上早已是阴云密布,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一般,双目圆瞪着堂下的二人,胸口起起伏伏,好似要炸开一般。
“够了”,司徒复终于忍不住了,一挥手将桌案上的茶杯甩落,啪的一声脆响,在众人耳中一道惊雷,庞松和文正的身躯猛的一颤,赶忙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司徒复目光阴寒的在二人脸上一扫而过,口中牙关紧咬着,几乎是在牙缝中硬生生挤出只言片语:“吾意已定,玄天策不取也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退下吧”。
庞松朱信文正蔡灵四人缩着脑袋互望了一眼后,分别离座来到堂中,向着司徒复躬身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各自走出大堂。
“玄天策,玄天策,让吾好生为难呐”,等到众人离去,司徒复犹如一枚泄了气的皮囊,斜靠在王座上,双目无神的抬头凝视着房顶。
燕北城中,太守府门前,十几辆马车排满了太守府前大街,清一色的雪白色骏马一字排开,马背上各自跨坐着一名魁梧的黑甲铁卫,铁卫背后各自背负着一杆旗幡飘扬,斗大的火红色震北燕王四字犹如散发出一轮轮光晕。
燕王司徒朗一身戎装,亮银铠甲闪烁着寒芒,身后左右紧跟着欧阳岚和龙升。
“王爷,有消息传来,太祖所传无名玄天策在五皇子手中”,欧阳岚紧随着司徒朗的脚步,将一枚竹筒递到司徒朗面前。
司徒朗抬脚跨出府门,闻言轻然一笑,甚至都没瞧欧阳岚手中的竹筒一眼,径直摆了摆手,口中道:“在就在吧,司徒家的东西,只要在司徒家人的手里,给谁都是一样”。
龙升在身后与欧阳岚对视了一眼,欧阳岚悄悄的努了努嘴,龙升心领神会,在后拱手道:“王爷是否心仪此宝,末将可去凉州为王爷取得”?
“不必”,司徒朗猛一抬手打断道,“不过是一本书册罢了,太祖盛世已远,如今之天下理应我辈称雄,玄天策说是太祖遗宝,其实究其根本,不过是一本书册,一件死物,真正的强者之心,怎么会被一件死物所左右”。
“可是,在末将看来,普天之下,能掌握此宝的唯有王爷一人”,龙升仍不甘心的低声道。
“没有可是”,司徒朗冷然一笑,转身看了看龙升,“父皇曾言,司徒剑南有太祖遗风,孤也想看看,这家伙能走多远,又能飞多高,吩咐下去,密切注意凉州动向,如有异动马上来报”。
“末将遵命”,龙升又看了看欧阳岚,后者暗暗点了点头,龙升这才及不甘心的拱手称诺。
“欧阳啊”,司徒朗又转头看向欧阳岚,双目紧盯着后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此次孤往幽州,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再回燕北,与东胡的一切事宜,欧阳可全权处理,不必逢事便报,交给你孤放心”。
“谢王爷信任,属下定当鞠躬尽瘁以报王爷恩典”,欧阳岚点了点头,无比正色的行了一礼道。
“那就好”,司徒朗点头笑了笑,复而抬头看向府外的天空。
“黑云千里欲摧城,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欧阳岚和龙升闻言,不约而同的齐齐抬头望去,晴空万里的苍穹之上,不见一丝阴云,暖阳不遗余力的挥洒下金灿灿的光,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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