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觉得是生活亏欠了你,其实是我们努力不够。能够考进大学的,都是应试高手,没有人会比你弱,保持好学、上进的心态,多问问自己:我持续努力了没有!”“老板”对戚响这样说。
桌子上放着一整条白沙牌香烟,是标有“内部特供”字样的那种。戚响在猛吸了一口手上那截已快烧到食指和中指的烟蒂后,将它扔在了脚下,踩了踩后忽然问:“潘老师,这么说,我的事已经没救了?!”
“按照学院的规定,应该是这样。”“老板”说。
刚才,戚响拿着烟敲门进来的时候,“老板”已经明白戚响的来意了。但戚响还是直戳戳地说,潘老师,给你弄条烟抽,求你帮个忙吧!随后,将那条烟放在了桌子上。
“老板”感到突兀,就说,你这是干啥?!便将那烟拿起,往戚响手上回。几经推让和拉锯,最终,戚响几乎硬是把那条烟按在了“老板”的桌子上。戚响补充说,你们山东人讲义气,俺河南人也不瓤。成不成,都是我一片心。毕竟认识一场,我待见你这人。我要退学的话,估计以后连给你买烟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板”也是有民族自豪感和地域优越感的人。源自一部《忠义水浒传》的、莫名其妙的英雄气概就更不用提了。于是,“老板”请戚响坐下来,给戚响倒水,并掏出自己抽的半盒“大前门”中的一支给戚响点上。开始给戚响慢慢说起了期末考试的情况。
“不过,事情都是运作出来的。没有坚持到底的失败,也不会有半途而废的成功。”见戚响眼里充斥着失落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老板”宽慰戚响。
“花点钱不行吗?”戚响进一步问。
“恐怕不行。钱能解决的问题统统不叫问题。”“老板”说,“我觉得你可以以退为进,变守为攻,向学院提出休学要求。当然,这样你就得延迟一年毕业。”
“休学?这倒是个办法!”戚响忽然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但休学,总得有个借口吧?”
“不,应该是个正当、合理的理由。”“老板”继续说,“这个不难,让学院医务科开个脑神经衰弱之类的证明就行。况且,咱班的林雪就隔离治疗过。你说因为照顾他,你自己也出现了心理应激问题。”
“可我压根就没照顾他呀,学院会相信我吗?”戚响问。
“你咋那么实诚呢!这事谁还闲着去彻查!”“老板”说,“前一阵子,咱学院不是有个女护士死了吗,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你记住,你永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你更没那么多观众,别那么累。咱国家就这德行,谁都不会在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人和事上去认真和仔细的。”
“那就好,我回去跟尹花容商量商量。”戚响听了,说。
“什么?你跟尹花容商量?”“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
“是,我倒无所谓,我就想,咱们班的尹花容别叫学院给退学了!男人是女人生下来的,很大程度上也是由女人教育出来的,一个民族有什么样的母亲,这个国家就有什么样的未来。”戚响认真地说。
“老板”听了,感到戚响这小子不可理喻,但内心又涌起了一点感动。“老板”觉得,闹了半天,戚响这小子看样子还是破罐子破摔。而让人感动的是,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也还有点为女人出头的侠骨和豪情。看来,咱国家还真有人,会在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事情上去认真的!哎,不对,这戚响该不是看上尹花容了吧?!
于是,老板”问:“小戚,你和尹花容究竟是咋回事?”“
戚响就笑着回答说:“潘老师,一个不知道尊重女性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一个歧视女性的民族更是野蛮的。我也不瞒你,我喜欢上尹花容已经半学期了。关键时刻,我得帮她!”
“啊,是这样,应该的。”“老板”被戚响这云里雾里的一席大话一绕,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就想了一下又说:“这样吧,你去找找咱机械系学生管理处的曹老师。记住,不要提别人,只说你自己。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直视他眼睛,微笑、沉默。”
“曹老师?是后年要教咱们《液压传动》的那个曹老师吗?我好像记得新生课业表上也有个曹老师的,是他吗?”戚响好奇地问。
“对,你还蛮细心的。就是他,咱机械系的三大杀手之一。”“老板”补充说。
“什么?三大杀手之一?那么吓人!”戚响不解地追问。
“你没听说过?”“老板”说,“咱机械系的曹、高、周三位老师最为刻板。每学期他们的课总有不少人挂。这其中,就数曹老师最严苛和认真了,偏偏从去年开始,他又管上了整个系里的学生工作!”
大概怕戚响灰心,末了,“老板”就又鼓励说:“做自己的决定,然后准备好承担后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不论如何,你只有去试试了!”
戚响点头答应后,“老板”又给他讲起了机械系老师们的事。通过“老板”的讲述,戚响还知道,机械系的“一号杀手”——那个教《电气传动与控制》的高老师,更牛。除了去年他帮学院出的自主招生的综合面试题是:教授、孕妇、运动员、企业家、将军、劳动模范、大学生和医生,8人同时落海,你先救谁?并请说明理由。今年夏天的时候,高老师还代表潇湘工学院,跟清华、科大、华中工学院的一群教授应邀到株洲电力机车厂进行学术交流。
在株洲的时候,为了理论联系实际,“韶峰”机车研发团队就请专家教授们一起乘坐刚刚研制完成的新概念子弹头动车,切身体验体验宛如日本新干线的时速。
大家还未坐定,清华教授就骄傲地说,这新概念动车是我们清华毕业的学生设计的!他的话音刚落,众教授纷纷急着要下车。只有高老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显得很享受。
有人就问高老师,你为什么不赶快下车啊?高老师回答说,放心吧,这动车它根本就跑不起来,因为我就是清华毕业的。后来,情况果然如此……
就在“老板”跟戚响聊的正热闹的时候,屋里那个红色的电话忽然嘟嘟嘟地响了。
“老板”接听后,说是女生宿舍出事了。便叫戚响在走时帮他带好门,自己先匆匆跑下楼去了。
戚响没有急着下楼去,而是在“老板”的宿舍内东瞅瞅、西看看。踅M了几分钟后,见宿舍门后的墙角里悄悄立着个木质刀板,刀板后面还羞羞答答地藏着把菜刀。觉得这大概是“老板”偷偷做饭用的家当,戚响就在桌上扯了一张旧报纸把那菜刀包了,揣进了怀里。
戚响从“老板”宿舍所在的7栋下来,出宿舍区准备去找曹老师的时候,正赶上出事的0栋女生宿舍前人山人海、人千人万、人来人往、人荒马乱、人声鼎沸、人心惶惶、人满为患。
人命关天,人同此心。淹没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戚响看到包括“老板”在内的七八个学生干部正在帮着校警维持现场秩序。有个学生干部,好像就是最近每天早上都戴个袖标,喜欢到各个寝室充当催命鬼角色的那个叫吴茂的东北男孩,正人五人六地要求大学生们“赶快回宿舍和教室去,该干啥干啥”,同时驱赶着就近那些好欺负的新生们赶快散开。
这时候,救护车和警车也开过来了。那救护车给戚响的感觉是“咋咋呼呼”的,因为从救护人员的行为动作上看,并没有紧急感。而那两辆警车则显得耀武扬威,或者按河南话说,是在耍“剩蛋”。因为大白天的,且在没有任何阻隔或障碍的情况下,这些车还在装逼一样闪着晃眼的警示灯,鸣叫着让人烦躁不安乃至内心恐慌的警笛,一副演警匪片或者生怕别人不知道“出事了”的德行。
随后,如同淑女般款款驶来的,据说是院领导和系领导的三辆黑色小轿车,前面一辆是本田,后面两辆看样子是标致。
直到那可怜女孩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拉走,直到警务人员和法医完成了现场勘测和取证等一系列规定动作后,轿车里的几个领导才下来,开始忙着跟参战干警一一握手,表示感谢,并说着“警民共建”之类报纸上铅印的话。
也有领导的随从忙着给干警们递上了矿泉水和香烟,表示慰问。但大冷的天,喝凉水实在考验人。于是在推推让让、客客套套中,最后连水带烟一起放进警车,也是人之常情。
“我C,是中华烟哩!”戚响边上,一个看上去是老生的学子眼尖,跟他旁边的同学嘀咕说。
“中华烟算个球,估计晚上学院又要破费请吃哩!公检法、国地税、人民教师都得喂!听说上次咱学院的冯副院长为个女护士的事情,跟法院的几个哥们比拼喝啤酒,让一个法官在连灌16瓶啤酒后膀胱都裂了口子!”他的同学用一口掺着山西老陈醋味道的普通话说。
这时候,又有两辆面包车开过来了。一辆车身上喷涂有“潇湘电视台都市报道”字样,另一辆则比较低调,走近了,戚响才看到车前玻璃的雨刷边贴着个牌牌,标着“潇湘晚报通行证”。
一见媒体记者的车,许多学子又都围了上去,估计是希望上上镜、露露脸,光荣和自豪一番。类似情景,戚响在中学就见过。
那次是***年,县电视台的记者到他们中学,说是要拍中学生素质教育主题啥的。接到通知后,作为重点班,戚响他们一班40多个人准备配合完成这个光荣任务。但大热天的,大伙在操场上列队整整等了2小时,才见那记者在酒足饭饱后醉醺醺地扛着摄像机过来干活了。
就这,戚响他们的班主任还如获至宝,激动的不得了,屁颠屁颠地围着问记者,该怎么摆造型,该怎么拍合适。最后,人家只是叫了几个漂亮点的女生随便跳了几下双杠就了事。整个过程也就三五分钟。就这,最后播没播出来,戚响他们也不知道。反正媒体这事,有时候接受采访了,也就算露脸了……
见大学生们围着记者,警察和学生会的干部们自然又是紧张和忙碌了一番。那电视和报纸的记者也不理会大学生们的热情,以及大家对记者这个神圣职业的艳羡和仰慕,而是摆弄着采访设备,主动凑到院领导面前,笑容可掬或者满脸堆笑地说,想请领导们谈谈,对加强女大学生管理工作的想法和看法。
学院的石院长一听,就客气地推出比他年长的安书记,说,安书记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让他谈最合适不过。安书记高风亮节,真的就一言九鼎地把出镜机会让给了主管学院后勤工作且劳苦功高的冯副院长。
冯副院长看看一圈看热闹的学子,觉得这事还很M感和辣手(本应该是棘手,但他当时说的就是辣手),又觉得抢了院领导风头不大对劲,就说,我建议还是让机械工程系的谭主任讲吧,谭主任既有理论水平,又有实际管理工作经验,他的话就代表了我的态度。
但不知为什么,一向健谈,前一周还刚刚在东阶梯教室做过《机械工程的今天和明天》主题演讲的谭主任,此时也是推推托托,像一根拉不直的高强度弹簧。
见此情景,主管机械系学生工作的曹老师就只有硬着头皮为领导排忧解难。开始对着镜头说了一大堆潇湘工学院如何进一步贯彻落实十四大精神,持续做好学生思想政治工作的大话、空话、套话以及正确的废话。记者们这才算完成任务。
随后,意犹未尽的记者们开始拉家常一样采访管宿舍的阿姨等小人物的时候,警察和领导们就开始次第撤离了。
人群中,戚响听到刚才那两个老生又在悄悄议论。一个说,一旦出人命,第一时间炒掉官员的是韩国;第一时间官员辞职的是日本;第一时间承诺对事件负责的是巴解武装组织;第一时间领导高度重视,出来亲切慰问的,肯定是咱国家!
另一个则依旧山西味很浓地说,唉,也别说领导,咱中国人不都这怂球样子?!论理性不及美国人,论血性不及韩国人;论感性不及法国人,论知性不及德国人;论品性不及英国人,论硬性不及俄国人。整天只知道自私自利、自欺欺人和窝里横、窝里斗,都啥东西!
戚响也顾不上细听他们的满腹牢骚,开始悄悄盯上了曹老师和谭主任坐的那辆车。并在随后一路尾随着,到了教学楼下。
见曹老师和谭主任并肩上了教学楼二楼的院党委办公室,戚响就宛如一只大灰狼一样,耐心地坐在了一楼大厅靠墙摆着的一圈椅子上,开始假装看那些张贴在两边墙壁上的海报,只等曹老师再次出现。
这老主楼一楼大厅平时散落的那五六把椅子,是专门供学生们在张贴海报时当梯子用的。除了卫生大检查的时候会整齐划一,在大厅里摆的一向没个章法,今天不知被谁搞得斜倒顺歪、纵三横二的,就跟张贴在墙上的那些个海报一样。
据传,石院长1988年刚上任时对这些粗放细节看不惯,说,堂堂教学楼一楼大厅,就跟人的头一样,是个十分重要的形象部位,偏偏让满墙乱贴的海报和几把破椅子给毁掉了!
德高望重的安书记就说,海南都成特区了,密特朗也再次当选法国总统了,学院之大,难道还容不下几张海报和几把椅子?别小看那几把破椅子,那就是我们校园文化的载体啊!戈尔巴乔夫的头上长着欧洲地图,倒是很漂亮,但我看呀,苏联迟早会让他给搞没……
有了尊敬的安书记这等襟怀和见识,潇湘工学院老主楼一楼大厅,俨然校园文化的集散地或批发零售中心。这里的墙上总是不断更新着颜色和形制各异的海报,海报内容则涉及邮展、画展、笔会、舞会以及各种沙龙和球类比赛,当然也有表扬信、通知、通告、挑战书、号召书乃至情书等等。
戚响正翘腿扬脚地倚在椅子上定睛看着一封毛笔字写得二牛抬杠、狼奔豕突的表扬信时,一个女生忽然过来问:“请问,你这里有人么?”戚响感到那女生神似尹花容,就赶紧说:“没人,没人!随便坐吧!”他想着那女孩会坐他身边看海报呢,不想那女生笑着说了声“谢谢”后,拖起他身边的一把椅子走了。
戚响看的那封表扬信上表扬的是人文系团支部一个叫兰静的湖北女孩。兰静的光荣事迹是救助了一个叫袁旺旺的小孩,在半年时间内,她不但省吃俭用身体瘦了3斤,而且还将自己积攒的200元稿费和500元奖学金也捐给了袁旺旺家。
叫袁旺旺的那小孩今年才13岁,为了养家,不得不在山南路一家汽修厂打工。但上班不到一周,竟被两个成年工人搞恶作剧一般将用于给轮胎充气的高压充气枪塞入了gang门。结果,袁旺旺的肠子几乎爆炸,五脏六腑全被气压挤到了一起,最终进了重症监护室!
大约坐了十五分钟后,戚响见谭主任一个人下来,就笑着迎上前去对谭主任说:“老师,请问机械系的曹老师在几楼办公?”
谭主任自然不认识这个新学生,就看也不看戚响,敷衍着说:“曹老师在三楼办公室。”随后匆匆出了一楼大厅,钻进了一辆标致小轿车,轻响一声喇叭后走了。
戚响来到机械系学生管理处办公室的时候,曹老师正戴着眼镜,倚在办公室那个破旧的三人沙发上看着什么文件。
戚响敲门进屋后,径直说:“曹老师,您好!我是设38班的戚响,期末考试挂了三门,想问问您,咋办!”
戚响的冒失和坦率让曹老师有些惊讶。因为一般的学生,即使是已经成为“老油条”的那些即将毕业的学生,在他面前也都是唯唯诺诺的多,至少是相当客气和谨小慎微的。
曹老师打量了一下戚响,用浓厚的湘音说:“莫感写生(我管学生)多年,还莫(没)见泥(你)盖样(这样)大胆的!也好,箱(巷)子里赶驹(猪),直来直去。要莫(我)帮泥(你),凭么子吆?!”
“凭您是老师!”戚响正色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而非害人子弟、误人前程!”
“害人及第(子弟)?误人奸臣(前程)?”曹老师觉得戚响的话很刺耳,有点生气和激动。
“今天都有女生跳楼自杀了!别看我们谁都没责任,可我们每个人都是凶手!就因为考试,就因为要被退学,一个生命就没了!”戚响显得义正词严。这一番说辞,他在心里早就演练过几遍了。
“瓜批(胡扯)!因个(果)倒自(置)!强词得梨(夺理)!莫(没)大莫(没)小!”曹老师激动地起身,看着戚响厉声说。
“明明是泥(你)们不好好学戏(习),明明是泥(你)们房地鳖肿(放低标准)和药酒(要求),反是莫(我)们毁(害)人及第(子弟)!泥(你)是驹(猪)八盖(戒),倒打一把(耙)来!”曹老师指着戚响训斥着,同时在为自己辩护着,就好像自己真成了犯罪嫌疑人似的。
“那好吧,曹老师,我们不讨论这话题了。”戚响忽然平静了下来,说:“不管怎么样,求曹老师放我和尹花容一马!”
“么子(什么)?泥(你)还烧过(捎个)别人,泥(你)如活(何)晓得莫(我)会帮泥(你)?”曹老师又气又笑。
“求您了,曹老师。如果被退学,我俩就都不活了!您看,刀我都准备好了!”戚响说着,拿出了那把报纸包着的菜刀。
突然就见一把菜刀呈现在眼前,曹老师就跟遇到荆轲的秦王一样,纵使再稳重,也是心头一紧,脸色大变。
“么子(怎么)?泥想喂喝莫(你想威胁我)?莫不呷拉一套的(我不吃那一套的)!”曹老师故作镇静地说。
“那曹老师,咱们就此别过。再次求您放过尹花容!并转告她,我曾经来过!”戚响说着,面无表情地拿着菜刀转身就走。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
“登一哈(等一下),泥要拉里聚(你要哪里去)?”曹老师觉得现在这些年轻伢子都是敢想敢干,且比较冲动,怕真出事,就想用话先拉住戚响。不想,戚响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已经出了门。
“泥(你)个伢子,不是逼莫(我)嘛!莫(我)答应泥(你)就是了!”曹老师无奈,关键时刻服了软。
一听曹老师态度转变,戚响在激动之余忽然腾腾腾回来,噗通一声就跪倒了,口中也是一句武侠剧感十足的“恩师在上,受弟子一拜,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除了在电视里,曹老师还没见过这等场面,便赶紧上前扶起戚响说:“泥(你)个伢子,你让莫(我)无可耐火(奈何)!”
戚响高兴得差不多要掀掉房瓦一样走了后,曹老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加之今天远远目睹了那个女孩子摔在楼前的场景,多少也受到了些刺激和触动,就赶紧把电话打给了石校长,建议学院暂缓让挂科过多的新生退学的事。
石院长没对曹老师的建议表态。听到居然有学生带菜刀去找曹老师,便在和曹老师中断了交流后,一个电话就叫冯副院长安排院保卫科的人去查查,究竟是么子(什么)情况,尽快给他锅(个)书面报告。这才有了“老板”带校警到寝室去寻戚响的事。
那天,戚响被校警带走后问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从那以后,“老板”开始对戚响有了看法也是众所周知的。因为一把菜刀,戚响第二天就被全系通报予以记大过处分。而“老板”也因为在学生宿舍私藏菜刀等做饭的家当,被学院罚了款。眼看着优秀毕业生、优秀学生干部的头衔都要被拿掉了。
当然,可慰的一点是,尹花容真的没事了。像尹花容这样挂了三科的学子们也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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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回家日子的临近,最近一段时间,天空中总是洋洋洒洒地飘下雪花。但又总下不够、落不厚,就跟捉弄人一样。
因为天气不好,就连附近医学院那个一到周末总是身着长裙、画着淡妆、蹬着高跟鞋反串女生,到学校里向女同学们推销卫生巾的男生也不见了。那男生是附近这几所大学有名的创业先锋,据说每个月卫生巾的销售额都超过四五千。
面对漫天飞雪,设38班男生中最高兴的是岳冬和仇俊这两个据说长这么大就没亲自见过雪花,更不知道暖气片为何物的广东孩子。而他们对雪的理解估计也停留在好玩阶段,断不会觉得在遥远的北方,大雪封门的日子其实是最难熬的。因为在这样的日子里,即使是平素里不多见的狼,也会因为饥饿而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方式来主动袭击人。
见岳冬在3栋前的草坪上激动地闹腾,班上许多北方孩子就觉得既好玩又可笑,觉得他明明不是诗人那块料,还非往前凑。按照卢瑞星的说法,就像看大猩猩跳迪斯科一样。徐阳因为睡眠被搅合了,很不高兴,在窗户边上大声喊着说,叶灯(岳冬),你小子很厉害呀,七喜(吃屎)都能赶上叶(热)乎的!大家都是蜡烛,凭啥你要作灯泡?!岳东就回骂道:嘿嘿你母嘿嘿。
林雪从火车站退票回来,经过老主楼时,见楼边的草坪上,学校搞后勤的几个人正忙着换提示牌。林雪见原来牌子上写的“践踏草坪,罚款5元”改成了“罚款2元”,就问工作人员:“火车票价都涨了,学院的罚款额度为什么降了呢?原来不是罚5块吗?”一个工作人员就回答:“不改不行咯,罚5块太贵,没人踩喽!”
进宿舍区后,林雪见岳冬或宛若求神拜佛般对飞舞的雪花虔诚有加,或如脱缰的野马般对着雪花发狂,就远远地喊:“岳冬,你要喜欢,最好现在就寄点雪花回家去,让你爸妈装裱了挂墙上。”
岳冬是那种死脑筋的孩子,根本理解不了许多玩笑话,更不想费脑筋去主动琢磨和理解类似张宝等人写出的诸如“我们闻到月亮的芬芳,在溶溶月色里尝到故乡”之类的句子。听了林雪的建议,就卷着似乎用熨斗也熨不平的舌头说:“你蒙人啦,辣味吸丢姓温睇(那会湿掉信封的),这系兜着孩鸡谋滇西呀(这是捣着憨子握电线啊)……
林雪票都买好了,本来想回家看看的。但大哥两天前来信说,父亲一不在,整个家也就倒了。大过年的,你回来也只是看看,丝毫改变不了什么,反倒免不了哭一场,让母亲更难过,还是留校吧。省个车费,也够你生活费了。在学校里,多找点时间,单独呆会儿。过去的事可以不忘记,但一定要放下。社会是有等级的,很多事不公平,别抱怨,因为没有用……
林雪自然又悄悄淌了不少眼泪。一开始他想不通,觉得大哥太残忍,至少也应该让他到父亲坟前磕个头吧。但慢慢地,他就觉得大哥说的其实很现实。当生活因为无奈和无助而惨痛的时候,逃避当然不能成为最终选项,但却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项。
林雪在排长队退了一回火车票后,对芸芸众生买票的艰辛和无奈感触颇深。加之下午去食堂打饭,要了一份回锅肉,里面却几乎都是土豆片子,便心情坏坏地在日记本上仿照老毛那首著名的,好像传说是秘书老田代写的《沁园春·雪》,写了个《沁园春·买票》:
中华风光,千里打工,万里还乡。望长城内外,过年忙忙;大河上下,顿似逃难。厢厢爆满,路路拥塞,欲与印度试比超。上火车,看挤成照片,分外烦躁。
一票如此难求,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纷纷尿裤,唐宗宋祖,个个没招,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有骑马往家跑。坐飞机,数F流人物,还看金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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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看着窗外的雪花宛如风吹打后的樱花一样,一瓣瓣地飘落,尹花容感到有点心烦意乱和莫名惆怅。
那些飘飘洒洒的雪花,或挂在树木之上,成为依偎在那些残枝败叶上的、亮晶晶的眼睛;或直接飘落,瞬间融入大地,化作泥水;或调皮地悄悄落在窗台上、屋面上,然后一层一层老太太穿衣般加厚……
“每个人都想把手伸向夜空,去捕捉那属于自己的星星。但却极少有人能正确地知道,自己的星星在哪一个位置。我属于那极少的人,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在你一生中一定会遇到两个男子,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他们一个是我,另外一个也是我……”大略是知道尹花容爱听单放机,前两天,戚响托房莉莉给尹花容捎来了一盘磁带。但里面录制的,却是他对尹花容的表白。“有你开心省心,对你真心痴心,为你担心痛心,也曾伤心醉心,不敢变心花心,不要多心疑心,写信我很费心,最怕你是无心……”
“咱班男生还真有创造性!这种表达方式前无古人,看来手写情书时代正在终结!”房莉莉知道情况后,笑着说。
贾媛媛听了,就说:“文字是永恒的。这就跟电视时代仍然少不了收音机一样。我们写诗并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分子,而人类是充满激情的。没错,医学、法律、商业、工程之类都是崇高的追求,也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美丽诗歌和浪漫爱情,也许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吴萍听到她们在说戚响和磁带,就说:“还录磁带,烦不烦啊!有爱就直说呗,还录音!真是脱掉裤子放屁,多一番手续!”
吴萍的这句话,因太欠缺时髦女孩之精细精神,而更像山野村妇的俚语,让尹花容听了觉得很刺耳。尹花容刚想出声,就听欧阳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么!要是我啊,就一天听那录音三遍。被人喜欢,多幸福的一件事!”
“我都烦死了,还幸福!”尹花容说,“这辈子,我谁都不会喜欢的!”
“呀,花容,前几天你还说你不想死,你还没嫁人呢!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房莉莉很认真地问。
“要我说呀,花容这是口是心非。戚响那可是铁肩担道义、英雄救美女呀。”欧阳云以羡慕的口吻说,“要是我,我就天天看他打篮球,帮他拿衣服、送饮料,陪他跑步、唱歌,给他买零食。天冷时,给他暖手,给他送热水……”
“对啊,花容,有空到我们北方去散散心,我保证你会爱上我们纯朴的北方小伙子的!”房莉莉说着说着,地域情怀就冒泡了。
“切,北方!北方除了风沙,有什么!”吴萍说,“大家知道吗,一辈子一定要和恋人去的八个小城是:乌镇、丽江、婺源、凤凰、九寨沟、平遥、敦煌、布尔津白哈巴。算算吧,北方有几个?!”
贾媛媛知道,地域情怀过重,除了伤彼此感情,其实并无助于当事人体现自身优越性,反倒会让人感到缺乏见识。因为说来说去,大家都是炎黄子孙,都是积贫积弱,或者说是勤劳勇敢的中国人。
所以,为了转移话题,贾媛媛就赶紧问吴萍:“别的我都知道,最后一个叫什么哈巴狗的地方,在哪个省呀?”
吴萍听了,哈哈笑着,像幼儿园阿姨教小朋友拼音一般,一字一句说:“是:布、尔、津、白、哈、巴。一个小村庄,位于中国与哈萨克斯坦接壤的界河边,号称中国西部第一村。”
贾媛媛便恭维说:“看来我们的吴萍除了舞蹈好,地理也好。可惜这个白哈巴村就是太远了,估计这辈子我是没机会去了。”
吴萍听了,就说:“还别说,我爸他们秋天的时候就去的那里。坐飞机很快、很方便的。什么时候我拿张照片给大家欣赏欣赏。那地方,风景真是太棒了。我有个梦想,在那村子的晨曦里跳伦巴,在那村子的夜色中扮作一只美丽的孔雀!”
说着,吴萍用手臂作孔雀脖子,很老练地摆了个杨丽萍的孔雀舞造型。
“真浪漫呀,吴萍。到时候让覃于康陪你去!”欧阳云说。
“别提那混蛋!”吴萍听了“覃于康”三个字,好像一下子由一只美丽、开心的孔雀,变成了一只愤怒的斗鸡。
她恨恨地说:“妈的覃于康,昨晚居然对我动手动脚的,可今天又居然求我原谅!可怜兮兮地说什么他太爱我呀、一时冲动呀的。我就跟他说,放你祖宗十八代的屁!对你来说‘恋爱’的‘恋’字,就是‘B态’的叠加与合成!”
贾媛媛听了也附和着说:“是啊,男人H色断不可交,女人爱财也不可交。”
吴萍这一席话,让尹花容也想起了昨晚他和戚响在教室内的短暂交流和相处。
“去找曹老师,你拿人家菜刀去干什么?”尹花容在班上同学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主动坐到了戚响身边的椅子上,这样问。
“一言难尽。不知为什么,长这么大,我就特喜欢菜刀!”戚响笑着说。
“菜刀是用来做饭的,你不会是喜欢下厨房吧?”尹花容也努力笑着,想让彼此谈话的气氛显得活跃一些。
“我不下厨,孔子都说‘君子远庖厨’。不过我会做刀削面!”戚响因为被处分,显得情绪不高。
“是吗?刀削面很好吃的。我还知道刀削面的来历呢!”尹花容扬扬眉毛,继续说,“我给你讲讲啊,说是元朝的时候,为防止汉人造反,规定十户用一把菜刀,轮流使用,用后交回。”
见戚响认真看着她,尹花容接着说:“一天,有个老婆婆和好了面团,让老汉去取刀,结果刀被别人取走了。老汉没办法,就在回来的路上捡了块薄铁皮。那铁皮薄而软,不能切面条,老婆婆只好站在锅边一点点削,让面一片片落入锅内。就这样,刀削面诞生了,现在削面的刀也还是铁片状。”
此时,教室内已空无一人。戚响趴在书桌上,歪着脑袋无精打采,只管呆呆地看着尹花容的时候。尹花容就推推他说:“喂,你身体不舒服吗?我们回去吧!”戚响摇摇头,不置可否。
尹花容问:“我讲的不对吗?”戚响勉强点点头,说:“我都听着哩!”
尹花容又问:“是不是因为被系里记大过了,难受?”戚响依旧摇摇头。
尹花容觉得戚响对自己的态度远没他在录音里说的那么好,就说:“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说着,人已经起身。
就听戚响忽然在后面幽幽地说:“花容,我对不起你啊,我喜欢上一个女生了。你说,她会不会也喜欢我呢?”尹花容一听就愣了,勉强说了句:“我不知道!”
这时,戚响就忽然过来,站在尹花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怎么了你?你不会不喜欢我吧?”面对戚响的真诚表白,尹花容茫然不知所措。顿了几秒钟后,她对戚响说:“对不起,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不要再坚持了,这就好比你在山南路汽车站等火车,而火车是永远不会来的……”
戚响听了后,就叹了口气说:“唉,看来我是单恋。”说完,默默走开了,只留下尹花容自己看着教室里的黑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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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的那天上午,惨白的天色下,雪依旧纷纷扬扬,不过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寸厚的一层。
生于潇湘、长于潇湘的雷慕白说,这样厚的雪,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昨晚老爸来电话说,家里的看家狗因为激动,在雪地上撵鸭子玩,居然失足掉进了鱼塘里,淹死了。
正收拾行李的张宝就笑着说,你家那狗,不会也跟岳冬一样,没见过雪吧?宽云翔、卢瑞星等人听了就哈哈大笑。
张宝新买的那个绿色的假冒帆布背包内,本来是没装多少要带回家的东西的。但宽云翔看见了,就拿来自己要带回家的旧书籍和衣服硬给塞了进去,还要张宝先替他背一段路,下车的时候再拿走。
张宝不好回绝,勉勉强强背上了那个已经显得很沉重的包。
在和林雪告别,说了些“用不用回来的时候带点什么东西”之类的客套话后,张宝便和空甩着双手并不忘欣赏潇湘雪景的宽云翔一起上路了。路过女生宿舍的时候,张宝说,想去跟贾媛媛道个别,却被宽云翔给否决了。宽云翔说,大冷的天,你还有这份心思!再说,又不是永别,道个鸡子别。相见不如怀念……
正赶上回家的学生潮,山南路上的5路公交车车供不应求。来一辆就被互不相让的学生们挤得几乎要爆裂。勉强开动后,连行走在雪地上都是歪歪扭扭、小心翼翼的,真像个临产了却又无人照顾,只有自己艰难地往乡镇医疗站慢慢赶的农村孕妇。
为了挤上车,很多人不惜倒着先跑到潇湘工学院的前一站——中南工大,甚至就先乘坐上从火车站回来的、开往中南工大方向的车。但却丝毫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因为你能够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甚至早就实践过,并已经失败过了……
在拥挤的人潮中,张宝和宽云翔看到班上的覃于康几乎是把吴萍抱着丢进了车窗,但很快,覃于康本人就被人们挤到了一旁。急得吴萍隔着车窗哭喊:“覃于康,你个笨蛋,把我一个人丢车上咋办?!”她当然想下来和覃于康重新会合,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在努力挤了几次公交车,并差一点把包都挤破却依旧失败的情况下,张宝对宽云翔说:“要不,咱们步行去火车站吧!反正是下午的车,咱们有的是时间。”
宽云翔自然没意见。于是,他们两人便沿着山南路,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往潇湘车站走。
几乎在张宝他们挤公交车的同一时间,蒯晓松背着个小包来到了女生寝室,敲门后进去就问岑碧琼,打算怎么回家。
除了吴萍已走,除了准备寒假留校的欧阳云去系里开与留校相关的会议。女生寝室里,岑碧琼、戈小星、贾媛媛、房莉莉、尹花容都在,并都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这还用你来问!我和小星到北京转车后,她去哈尔滨,我去辽源!”今天,岑碧琼看上去心情不错,对小心地站在自己书桌边的蒯晓松说。
“是啊,蒯晓松,咱最多也就一起到郑州,你还想咋办?”戈小星也凑热闹一样说。
“可惜是寒假,天冷。要是暑假,其实,其实咱们大家结伴去青岛呀、烟台呀、大连呀之类的地方玩玩也很好的!”蒯晓松看着岑碧琼说。
“也许吧,明年暑假再说吧!”岑碧琼说。
“我看,我看可以让体育委员帮你们拿拿行李啊,挤火车可不是我们女孩子的强项!”贾媛媛笑着说。
“对啊,对啊,让晓松当一回绅士。”戈小星坏笑着说,“咱两个淑女嘛,自然是无行李一身轻松了!”岑碧琼无奈,只有默许了。
其实,同班同学中,回家路过北京的还不少。相对而言,到郑州就要东去的蒯晓松是孤单和寂寞的。正说话间,班上的邵若明、董坤,甚至就连叶好龙也敲门进来了,都说要帮岑碧琼、戈小星以及房莉莉等人拿行李包。
蒯晓松见了,也不好说邵若明和董坤,就拣着叶好龙说:“叶子,就你那细瘦巴干的样,叫车上人一挤都气化了,凑什么热闹了!”
叶好龙就不服气地说:“我瘦自有瘦的作用和好处,挤车的时候正好可以从人缝里过去的。哪像你蒯晓松,胖的要死,被人前面一堵,胳膊都恐怕动不了。”
岑碧琼就强烈肯定叶好龙的机智和勇气说:“小叶子他是人瘦精神胖,且瘦的伟大、光荣、正确,我超级喜欢!”
就这样,四个男生护送着岑碧琼和戈小星走的时候,雪似乎停止了,而5路车也没先前那么拥挤了。
一路无话。到潇湘车站下公交车后,背着岑碧琼和戈小星的包,走在最前面的蒯晓松,忽然就让两个画着浓妆、穿着短裙长靴,看上去美丽冻人的小姑娘挡着了。
其中一个小姑娘拿着一叠广告页,对蒯晓松说:“先森(生),您看,我们的旅店依山傍水,属于状元地段、超然生活、国际典范,处处彰显品质。”另外那个抱着膀子取暖的小姑娘就补充说:“最重要的是,距火车站仅10分钟车程,您要等车,那里就是您的最佳选择!”
蒯晓松想着自己怎么就被这两个推销员看成是住店的了,刚想接那广告页看,邵若明忽然上来挡住他,说:“晓松,咱快走吧!别浪费时间!”感到距离那两个小姑娘远了,邵若明就悄悄对蒯晓松说:“车站这种地方,比较复杂,咱们别多事!”
话音未落,一旁的岑碧琼就说:“大家快看,那雪地上怎么还跪着个女孩呢!”
蒯晓松看时,就见一个女生毫无顾忌地跪在雪地上,裤腿都湿了,她前面摆着一张绘图纸,上面用黑体字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
通过围观者的议论,岑碧琼等人知道,这个女孩是潇湘外语学院的学生,母亲在早些时候遇车祸,司机逃逸。为寻目击证人,女孩跪在雪中向路人求助。但就在今天上午,一邵阳口音的男子称能提供线索,却在骗走了女孩仅剩的200元钱后消失了……
“我们当女孩的,怎么永远这么倒霉呀!”岑碧琼在把50块钱捐给那个女孩后,忽然失声痛哭。
惊得蒯晓松、董坤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