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议到最后，见班上的男生女生中，就剩下林雪等七八个人还没发表意见，杜艳就示意大家安静，开始主动征求这几个“沉默的少数”的意见。



    轮到林雪时，林雪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班实行代议制最大的问题和障碍就是，大家对代表的能力不认可或者不服气。因此我觉得在大家尚未真正了解的情况下，用任命的办法虽然不民M主，但还是现实一些。”



    杜艳点点头，说：“那你的意见还是倾向于贾媛媛的意见？”林雪笑着说：“不，我更倾向于欧阳云的意见。”



    杜艳一愣，问：“欧阳云？欧阳云的意见是什么？”欧阳云就红着脸站起来说：“我还没发表意见呢！林雪这是催我发表意见呢！”



    杜艳就笑着对林雪说：“你倒是很会穿针引线，可以当主持人了！”



    但欧阳云发表的意见却让林雪觉得很离谱和很不靠谱。



    欧阳云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抽签决定！我们写出班委的所有职务来，谁抽住了谁就接任。当然，大家要愿赌服输，前提是大家必须一致达成严格遵循最终抽签结果的共识。”



    欧阳云话音刚落，曹闹闹等班上的几个男生就嘘了起来。



    林雪就赶紧站起来为欧阳云辩护，说：“虽然我们觉得欧阳云这办法有点开玩笑，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尊重每个人的发言权。我个人认为，欧阳云这个提议很大胆、很简洁，但就是不够严肃和负责！”



    欧阳云听了，起身进一步说：“我认为我们大家把权力看得太重才觉得班干部这个问题变复杂了！这也充分说明当下的权力附加着很多利益才让大家左右为难，更觉得没有一款模式能够很好解决我们的问题。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思维方式，把权力和利益分开，让权力变得单纯一点，我想问题可能就简单了……”



    戚响听欧阳云说的很拗口，就站起来提意见说：“欧阳云，除了别说抓阄、抽签这样过家家的事，你就说说，我们究竟咋办吧！”



    欧阳云笑着说：“说白了，有什么样的老百姓，就会有什么样的干部，就会有什么样的社会！如果我们个体本身就无法超越中国封建文化传统中D裁、ZH制、暗箱操作、任人唯亲、个人利益至上的一面，又怎么能指望社会和全班、全校显得M主、透明、公正、廉洁和高效呢？！



    因此，我本人认为，选择什么样的制度模式根本不重要。因为歪嘴和尚也会念坏好经！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每个寝室、每个班级、每个学校是否都能不计得失地坚守民主、正义、法治、公平、仁爱等等价值底线，并最终让潺潺流水自然而然地汇成滔滔江河……”



    虽然林雪对欧阳云的这番言论相当认可，并不由自主地使劲鼓起了掌，但最终他却发现，竟然只有七八个人在为欧阳云鼓掌！更多的同学完全没有听明白，更没有理解欧阳云所要表达的意思，或者就是不认可她那打倒了一大片人的高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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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主任，我都快要崩溃了！现在的学生真不得了！”



    杜艳很淑女地浅坐在机械系主任谭务国办公桌前的那个红色沙发上，抿了口谭主任亲自给她泡上的西湖龙井茶，继续说道：



    “这个班学生的思想还是比较活跃的！他们有的希望在班级管理上萧规曹随，更多的则希望进行全面改革。晓得吧，谭主任，他们的意见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提出了类似古罗马‘贵族共和体制’的方案，有的则提议效仿近代英国的‘君主立宪’，还有的想法类似‘总统制共和’或‘委员制共和’，更有甚者，向往无政府主义，让我全权代表他们……”



    和老江一样戴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的谭主任，头发已经花白。他的身后是面一人多高、六人多宽的橡木书柜。书柜靠墙角的一边还有一杆国旗。包括那黑框眼镜在内，谭主任的一切，让杜艳觉得就跟全国各大城市雷同的步行街一样。而他身边的一切，也几乎就是那个年代所有老知识分子或者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们的标配。



    不过，与其他一些人把书柜和国旗当装饰、衬托乃至道具和摆设不同，谭主任书柜里的那些书看起来似乎不像是版本华丽、队列齐整、百无聊赖的囚徒，它们显得乱糟糟的，应该是经常存取和翻阅的结果。



    更让杜艳吃惊的是，靠墙角立着的国旗那明晃晃的不锈钢旗杆上，居然还挂着个灰色的中老年鸭舌帽。显然，老谭头——机械系的老师们私下都这么称呼，偶尔也将那旗杆当衣服架子使唤。



    好在老谭头办公桌右侧墙上挂着的一幅四尺斗方总能抢了国旗的风头。杜艳见那斗方之上是古朴中带雄浑的草书含隶体写的“厚德载物、只争朝夕”八个大字，看题款和钤印，似乎是欧阳东石写的。



    听了杜艳对设38班最近情况的汇报，谭主任站起身来，打开了他身后的书柜，并沿着一排排书检阅着，让杜艳觉得这大概是老谭头在陷入沉思后的一种寻找答案的方式。



    几分钟后，谭主任就从那书列中抽出了一本破旧的《商君书》来。吹吹书面上的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灰尘后，谭主任把那书递给杜艳，说：“小杜啊，你看看这本书，就明白了。”



    杜艳见了那本《商君书》，说：“谭主任您可真厉害，这书我还是第一次见，听倒是听过。”



    谭主任笑着说：“中国的管理，历来都是明着讲儒家思想以冠冕堂皇显示正统，但暗着却都效仿法家的厚黑和心照不宣。我看M主这东西，就跟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女一样，爱情或单相思一下可以，但追求或结婚、过日子却不行……”



    杜艳就说：“谭主任，您可是老前辈，经历的多，您可不能这么悲观哦。”



    谭主任苦笑着说：“年轻时，我跟你们一样，梦想改变世界；成熟后，发现我其实并不能改变世界，于是就想改变我们的国家；可到不惑之年，我才发现，我根本不能改变国家，就是仅仅改变一下家庭也很难。现在知天命了，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我就去改变自己，或许还能改变家庭……”



    杜艳笑着说：“经验就是财富。你们这代人不容易，但我却是蛮尊重和羡慕你们的，至少活明白了。唉，我们这代人就不一样，您是长辈，不瞒您说，我现在连婚姻这个问题，都没考虑清楚……”



    谭主任也笑着说：“你小杜是高处不胜寒啊。我看小曹就很不错嘛。”



    杜艳娇羞地说：“很多人都问我有没对象。我说没有呢。他们就呵呵笑着说，不可能吧！其实是真的，我倒不是没人追，只是没合适的；倒也不是我眼光高，只是没感觉。有时候我也想恋爱，想让自己不再寂寞，可那个人却一直没出现。反正我是不想随随便便恋爱，有一种单身叫‘宁缺勿滥’，有一种单身只为等待某个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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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戚响、副班长——公东高、学习委员——贾媛媛、文艺委员——欧阳云、体育委员——邵若明、生活委员——沈晟、团小组长——雷慕白……



    班会后的第五天，也就是建军节那天，杜艳老师以机械系学生会名义下发的这纸任命，大大出乎设38班很多人的意料。



    戚响在知道自己一步登天当了班长后，赶紧跑到机械教研室，找到杜艳后说：“杜老师，你不是开玩笑吧？就我这样子，你让我到风口浪尖上去，谁会服气？！”



    杜艳示意戚响坐定后，笑着说：“我本来在事前想按组织程序跟你们几个谈谈话的，但最后想着还是不拘于形式和流程了，所以就高效率决定了！D裁ZH制也有高效的一面，不是吗？！”



    戚响诚惶诚恐说：“杜老师对我的信任、器重和栽培，我很感激。但我总觉得自己不是当干部的料，希望杜老师理解我，重新选个更合适的人！”



    因为这几天也收到了五六封来自设38班的自荐书和建议信——那些信上有自告奋勇要当班长的，也有推荐他人当班长，自己当别的班干部的，让杜艳一度失望乃至有些反感。觉得现在的学生自我意识太强、私心太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



    现在忽然听到戚响言辞恳切，居然是专门来“辞官”的，杜艳顿感难得，蓦然发现，凝结在这个大男孩话里话外的，不仅是一种谦虚，简直是中华传统美德了！就语气坚定地说：“文件已经下发了，难道你要让我收回吗？！”



    戚响说：“我倒不是不想进步，可我觉得班级管理是个很大的事，对我非常陌生，而对杜老师你，又极其重要，我真的不敢干。”



    杜艳说：“我只知道，影响一个人进步的坏习惯包括：拖延成性、表现成癖、不愿倾听、懒于改变、取悦他人、文过饰非、斤斤计较、缺少恒心。而这些，我发现，在你的档案中几乎没有，这是我选择你的基础。希望你充满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干好！”



    戚响说：“我就是担心干不好，辜负了你的希望！再说，我可是在系里挂了名的，好多同学，尤其是女同学，都觉得我是坏人……”



    杜艳哈哈大笑，说：“你把杜老师看成什么人了？！我从不先入为主地看人，只有傻瓜才会那样！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完人，就连改革开放总设计师也经历过三下三上！别说你，我还晓得欧阳云也是被系里通报批评过的。我认为过去说明不了什么，往前走，相信你们都会成为优秀的学生干部！”



    杜艳老师这席话，让戚响感动非常，非常感动，就差掉眼泪并喊一声“终于找到知音了”。



    公东高知道戚响当了班长，自己成了副班长，就第一个过来找戚响。一见戚响就说：“你个小六子，行踪鬼祟，尖嘴猴腮的，没想到虎背熊腰，强壮彪悍的我居然要跟你搭班！”



    戚响看了一眼明显身上的每一粒扣子都处于兴奋状态的公东高，淡淡地说：“任命那就是一张纸。今天一张纸说你是，明天可能一张纸又说你不是！刚才我在冶金系当学生会副主席的温县老乡来过了。对我说，当干部就要学曹操和咱老乡司马懿，要去虚名、控实权，做到进退自如，关键说话要有人听，有人给抬轿子。他还说，用八个字与我们共勉：总揽全局、协调各方。”



    公东高就以志得意满的口吻说：“娘希匹，你牛逼呀！刚上任就有高人过来指点。妈妈的，我那帮浙江老乡就知道赚钱！”



    戚响说：“贾媛媛是苏州的还是嘉兴的？她不是很有心机的吗？”



    公东高说：“她呀，缺乏女人应有的柔美。就是对我不冷不热的，真他妈妈的没劲！刚开始我还觉得这就是最美的邂逅呢！”



    设38班班干部的任命文件随后分发到覃于康所在的5栋314寝室后，覃于康抓起来看了几眼，忽然就把那文件扔到了地板上，随后暴跳着踩了几脚后，大喊大叫：“不公平呀，真不公平呀！暗箱操作了！真是物以类聚呀。”



    覃于康的装疯卖傻兼耍二，让已经知道自己“当选”的沈晟很难堪，但又不想跟覃于康这种上完厕所都不冲水的人一般见识。就弯腰捡起那文件说：“覃于康，咱也算室友，你也不恭喜我成为生活委员！不定以后我还能给你弄点贫困补助呢！”



    没等覃于康说话，同寝室的霍韵彬就说：“覃于康他都谈女朋友了，他会缺钱啊！你要扶贫，就先扶一扶我吧！”



    覃于康就看看沈晟和霍韵彬，忽然扬起头说：“以后班上的事，爷懒得参与和理睬！”



    这下，沈晟彻底生气了，对着覃于康就说：“小覃，你他妈的也太目中无人了！我可是班主任认定、全票当选的班干部！以后你跟我说话客气点！”



    覃于康大略没想到喜气盈门的沈晟还会生气，且会跟他生气，就歪着脑袋，以同情和不屑的口吻对沈晟说：“你还是人民选举的呢！谁不知道这干部任命，其实就是领导爱好。还全票当选，笑话！想叫谁干，谁就能全票当选！你要真有本事，就让我们普选一下试试，你要能当上，我喊你爷！”



    沈晟被说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中拍门而出，内心发誓今后再也不理睬覃于康了。



    看完红头文件，新班长戚响的身高，成了卢瑞星所在寝室的同学们的话题。



    楚爱国首先说：“我还想着大个子邵若明能够当班长，没想到是戚响。其实，按照身高选干部也不错，至少会很有形象。”



    卢瑞星就说：“你说的是选美吧！个子高也就浪费几尺布而已，人类社会似乎都是矮个子的天下！中国就不说了，听说秦始皇都是侏儒！你看拿破仑高吗？列宁高吗？希特勒高吗？就连朝鲜的金将军都说，现代战争，个子太高只能当活靶子，今后我们要大力征召矮小士兵，让敌人根本发现不了我们！”



    欧阳林嘿嘿笑着反驳卢瑞星说：“瑞星，你这个屁真是不同凡响！虽然莎士比亚说‘浓缩的才是精华’，但中国古话却是‘天塌下来还得高个子D着’，虽然中国很多人都是不长个子长心眼，但从三皇五帝到唐宋元明清，可都是大个子的天下！”



    蒯晓松见自己和岑碧琼都不在新班干部名单之列，显得有些失望和不满，觉得跟董坤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在沉默良久后对同寝室的董坤说：“当干部真他妈残酷！一纸文件说你不是，马上就不是了。我倒无所谓，他们把岑碧琼的学习委员给弄没了，不应该呀！”



    因为前两天为打游戏还是看电影的事，跟戚响闹翻了，曹闹闹听了就帮腔说：“妈的，咱班看来如今是坏人当道啊！妈的戚响他有啥，居然被指定为了接班人！我他妈要戴眼镜，恐怕都跌碎五副了！要当也应该是你晓松当，是吧？要不，咱合起来搞臭他！”



    董坤一听就问：“闹闹，你说说看，怎么个搞法？”



    曹闹闹说：“中国人相斗，关键在搞臭对方，一是要挖他的经济问题，第二就是揪他的作风问题。当年王安石都说，李白诗语迅快，无疏脱处，然其识污下，十句九句言妇人酒耳！”



    蒯晓松就打断说：“闹闹，你有屁就放利索点！掰扯王安石、李白干什么？就显你读书多？！”



    曹闹闹说：“我就是要讲清楚道理啊，连李白也有作风问题的，就是王安石也会干小人行径！”



    蒯晓松不耐烦了，说：“嘚了嘚了，戚响毕竟是跟咱一起住过半年的，咱要那样干，咱不成小人了？！”



    曹闹闹说：“我不是看着你们心里难受，想给你们出个气么？！”



    “是给你自己出气吧！我怎么听说你黑了人家戚响20块钱不认账啊！”蒯晓松说，“咱这算个屌！你看人家朱总理都把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给免了！我想杜老师可能觉得戚响办事比较屌，能压服全班同学吧！”



    就听董坤忽然说：“她这不跟商鞅用酷吏治国、通过恶人管好人思想一样吗？唉，让狼牧羊，什么思维方式。”



    蒯晓松也不知道商鞅还有酷吏治国的思想，就叫董坤和曹闹闹不要太大声，免得让戚响听见了再惹来大麻烦。



    见董坤意志消沉，开始宽衣解带，准备大白天的躺在蚊帐里睡大觉。蒯晓松又说：“老董，咋地啦？不高兴呀，咱都想开点吧，学校这学生干部算个屌呀，有本事咱以后到社会上闯闯！”



    董坤张开嘴巴，打了个大的能够嘴里飞进去一只麻雀的哈欠说：“我才不在乎，我觉得自己他妈的终于解脱了！”



    曹闹闹就又以不很正经的神情说：“咱中国的词汇可比文字更精彩。你就说这‘解脱’吧，字面意思就是解扣子、脱衣服，但引申意思就是光屁股睡觉无牵无挂、无官一身轻呀！”董坤听了，就苦笑。



    斜对面的寝室忽然传来了争吵声，听声音似乎是宽云翔和沈晟。



    蒯晓松就说：“八成是因为班级账目问题吧！唉，其实宽云翔干得好好的，我反倒觉得那个沈晟不够靠谱，人太刻薄和精明，水至清则无鱼啊！”



    说话间，又听到公东高在外面挨个寝室敲门，喊：“请各寝室长下午3点到学生食堂三楼，参加新班委的扩大会！”



    蒯晓松听了，骂道：“他爹个茄子！还班委扩大会，搞得跟土匪掌握了大权似的，咱寝室不去！”



    董坤就隔着蚊帐说：“晓松，你还得去！作为老干部，咱得高风亮节，更得顾全大局呀。再说，戚响那家伙手重，咱寝室要驳了他面子，以后他要穿小鞋给咱寝室，有事没事找茬整我们，咋办？！”



    曹闹闹不屑，说：“球，他敢！你俩要不便出席，我就替你们去！看他们都逼扯些啥！看新班委要拉什么把把！”



    蒯晓松想了想说：“还是我去吧！咱男子汉能屈能伸，拿得起放的下。要是不去，会让人瞧不起的！”



    女人似乎永远对政治不感兴趣，却对政治人物感兴趣。所以，社38班的一纸新人事任命，在女生寝室显得波澜不惊。



    岑碧琼似乎早就对当班干部看淡了，所以一见文件，就过来跟欧阳云和贾媛媛恭喜，要求她俩请客。



    欧阳云觉得自己抢了岑碧琼的饭碗一样，有点内疚，说：“哎呀，这新来的班主任可真晕，让我干什么文艺委员了！小岑副班长干那么好，我可不行。”



    戈小星最兴奋，晃着文件就说：“咱701寝室可真是风水宝地，不是延安也是遵义或井冈山，名额没少！嘿，要不是吴萍让贤，啊不，是捐，捐名额，哪有他沈晟干生活委员的份！”



    吴萍听了懒懒地说：“当班干部是很累也很不自由的！因为你必须注意自己的言行，那么多人都盯着和看着呐！你看咱们的媛媛，现在连男朋友都不敢谈，收到个情书也是偷偷的，跟做贼似的！即使有傻子对她好，也不敢接招！我要跳舞、我要谈恋爱，我要让全天下的帅哥都臣服在我的高跟鞋下！所以，我才不稀罕什么该死的班干部！”



    吴萍这篇坦率、霸气且酣畅淋漓的声明，惹得一寝室女孩都笑了。



    岑碧琼就说：“吴萍你这人可真贪心，全天下的帅哥，你是武则天呀你！”



    尹花容也说：“我觉得其实吴萍说的那几者，是不矛盾的，关键看你怎么处理。”



    吴萍就对尹花容说：“你说的倒轻松！鱼肉熊掌不可兼得，每个人都不会好事全收。当干部就要身先士卒，严格要求自己，要是像我这样随心所欲，对得起班主任和全班乃至机械系领导的信任吗？！”



    房莉莉说：“没想到吴萍你还这么单纯！我觉得民不选官，官不为民。现在当领导干部的，可是喝着蓝带、开着现代、怀里搂着下一代啊！”



    吴萍便对房莉莉说：“你说的那些领导干部，他妈的都不是人！我是说我个人的信念和追求。我爸早就说过，当干部要学会站队，更需要掌握平衡，最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但弄不好就会顾此失彼乃至两面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这还真需要特殊材料做成的人，才可以胜任！我觉得我的志向不在这……”



    贾媛媛从文艺委员转成了学习委员，多少也有些失落，就对欧阳云说：“欧阳，以后我看，我看我还是把文学社社长的职务交接给你吧，你抓文艺，肯定一抓一个准！”



    欧阳云听了，笑着说：“我还能够领导大家从一个胜利到另外一个胜利呢！至少你还写过几篇文章，我可是两眼一抹黑，比起你来，我是新兵，以后还要向你多多学习，并请你多多指导呢！”



    戈小星听她俩似乎在打官腔说面子话，就骂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病态呀！本来都好好的，刚成了班干部就不会说话了？！我怎么听着都是阿谀奉承、虚情假意的空话、套话呀？你们能不能继续真诚点，这样不好吗？”



    贾媛媛和欧阳云没想到戈小星会这样教训她俩，显得都很尴尬。



    尹花容就救场说：“小星，你这样说话不对。其实你不能怪她俩。在这个男权社会，做女生已经很难，当女学生干部就更难了，我看啊，在男同学居多的班上混，还得学会虚与委蛇和逢场作戏！”



    房莉莉也说：“是的，是的。看看电视你就知道了，这些年中国社会已经发展出了一整套煽情、造作、夸张、空洞的语言，而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开始这样说话了，且大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岑碧琼就说：“你们三个，今天怎么回事？眼红啦、妒忌了？！人家欧阳和媛媛成为班干部，成为我们女同胞的代表，我们该高兴和庆贺呀！你们却在这里说三道四！真是贾府的焦大不知道王熙凤掌权的味道！我觉得，还不如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顿饭来的实惠！”



    “奥耶，我同意！大家面对现实、追求实惠吧！”吴萍说。



    邵若明吹着口哨走进317寝室后，见林雪在数那些零零碎碎的钱，就问：“又透支了吧？大雪？算了，今天哥们高兴，中午你买米，我打菜，请你吃顿好的！”



    林雪抬头看看邵若明说：“谢谢，我还没透支。今天刚去院报编辑部领了三十块钱稿费。我想请欧阳云吃顿饭，祝贺她当选文艺委员。”



    邵若明一边拿杯子倒水，一边说：“你就歇着吧，自己都吃不饱，还有能耐请女生吃饭！”



    林雪说：“我知道我没钱，但欧阳云她毕竟成为班干部了，应该表示表示！”



    邵若明就骂道：“你小子也他妈的重色轻友啊！我都请你客了，你不请我客也就算了，却说去请欧阳云，你好意思啊你？！”



    林雪说：“这第一笔稿费，我原来准备不要了，让院报编辑部多印几份报纸。但上午我就改变主意了。唉，谁让咱班的女生少呢！咱不敬着、爱着、让着，让别的班的抢走了，大家就都傻眼了！”



    邵若明说：“你小子不是准备要恋爱了吧？！我看化25和冶30的那几个SB，整天围着咱班女生搭讪，你眼红了还是吃醋了啊？！”



    一旁蹲着洗袜子的仇俊忽然插嘴说：“女孩可是祸水呀！你们没看今天的《潇湘晚报》吗？市职业培训学院三十多个学生为争夺女朋友，手持钢管和扫帚集体殴斗，造成一死八伤！”



    林雪说：“职业培训学院的素质哪能跟我们比！去年军训，休息时，咱们男生不是还自发站成人墙，为女生们遮挡烈日吗？！”



    见仇俊和邵若明都不再吭声，林雪就继续唠叨，说：“最近我学英语，忽然发现了LOVE的真正含义——我觉得Ｌ代表listen（倾听)，Ｏ代表obligate（感恩)，Ｖ代表valued（尊重)，Ｅ代表excuse（宽恕）！我觉得，想要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就要永远学会倾听对方、感谢对方、尊重对方、宽恕对方、理解对方、懂得对方、包容对方……”



    邵若明听了，哼了一声说：“还你发现的！你要能发现，英语四级早就过了！你有那水平吗？我中南工大的那老乡才厉害呢，每天坚持慢跑听并听M国之音，四级考试成绩达613分啊！”



    林雪说：“这个是我从寻白羽的英语笔记上抄的，也算感同身受吧。”



    邵若明说：“难怪这么熟悉。我在图书馆的《伴侣》杂志上也抄了一个，肯定比你们的更精彩。”



    说着，邵若明拿出自己桌兜里的笔记本翻，找到后说：“我给你念念啊，说是：爱情就像三国，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爱情也像西游，九九八十一难，方才取得真爱；爱情更像红楼，总有一群人对它高山仰止，耗费毕生研究；爱情最像水浒，不管你有多轰轰烈烈，最终都得被生活所招安……”



    因为助学贷款的事而正烦躁的尚枫听了，就不耐烦地说：“你们两个瞎逼扯什么！真是自作多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女孩子都很势利的，你要没钱，她们还在乎你一片真情？赵春不就是个典型例子！”



    林雪说：“尚枫你说的太刻薄了。我跟贾媛媛深谈过的，根本不是有钱没钱的事。再说，现在咱都是花父母的钱，不是花自己的钱。我就佩服人家戚响，给女孩子买东西，是自己打工挣的钱！”



    尚枫似乎更来气了，说：“别他妈的提戚响了！什么J巴玩意儿！上午我去问我贷款的事，妈的，他还跟我打官腔呢！说什么研究研究再决定。我C，就跟祖上几辈子没当过官一样！我祖上可是当过明朝参将的，有家谱为证！”



    仇俊呵呵笑着，对尚枫说：“你看你，就这点志气！人家没说不给你办嘛！你不知道‘轻诺必寡信’的道理吗？人家戚响刚上任，屁股还没坐稳呢，就给你承诺这、承诺那的，你觉得靠谱吗？！我看杜老师不是一般人，她选择戚响，必然有她的道理，咱们拭目以待吧！”



    尚枫沉默了一下，说：“也是，以后看来咱还得跟戚响拉好关系。我那贷款到了，我先买盒烟给他……”



    徐阳洗了碗进来，听邵若明说了下午开班委扩大会的事，就说：“开会，开会，就系（是）不解决席击（实际）问题！当领导就系（是）开会的话，驹（猪）都可以当领导！”



    邵若明就劝道：“咱们还是一起去吧！戚响这家伙敢作敢当，人也大方，我看咱们跟他一起，还是能给大家干点事的。早上他还跟我说，让我先把班上的足球队整起来，第一仗就先把跟咱们一起上大课的化25班那帮逼的嚣张气焰给干下去！”



    见仇俊无动于衷，邵若明又问：“仇俊，你和岳冬不是喜欢足球吗？快要派上用场了，却哑巴了！”



    仇俊说：“我担心咱踢不过人家呀。我有几个老乡就是化25班的，平时我们一起练球，我和岳冬都沾不上边的。”



    从门外进来找徐阳，说要写个什么海报的卢瑞星，插嘴说：“踢不过他们，就往他们腿上狠踢！踢死那帮混蛋，谁怕谁啊！你看他们，他妈的，整天在咱班女生面前那副嘴脸，就跟李莲英见慈禧一样！”



    邵若明笑着说：“卢瑞星，你可够阴的！你以为裁判是吃素的？要那样踢，早把你红牌罚下了。”



    说着，邵若明又问卢瑞星：“你写啥海报呢？”卢瑞星回答说：“欧阳云给我们在院团委的社团部注册了个象棋协会，我准备发个海报，招揽一批人，将活动组织起来！”



    邵若明说：“看不出，你小子不声不哈的，还很有能耐啊。”



    卢瑞星说：“哪里哪里，人家欧阳云说了，咱也不能不顾人家女生的面子。我跟裴辈斐、楚爱国、欧阳林几个，也就是小打小闹，下个棋，哪像你们，干的都是大事。”



    仇俊说：“咱学院可很怪，我听说居然还有个麻将协会！我觉得麻将这东西，它就是个不上台面的赌具。”



    卢瑞星说：“人不好，不要怨器物！麻将可是中华民族独创的古老益智游戏。它的文化内涵丰富，涉及数学、逻辑学、统计学、心理学、博弈论等众多智慧。今天我才知道，我们学院的麻将社搞得是竞技麻将，非常强调技术性和团队合作。一个人要是赌的话，还用麻将？下个军棋甚至用手指头都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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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自习课时间召开的设38班班委扩大会，显得与众不同。



    与平时班会都在教室里开不一样，这次，戚响把班会鼓捣到了学生食堂三楼的一个小包间内。以至于贾媛媛上楼后，一见戚响就说：“我还以为你要请我们吃饭呢！不过在这地方开会，我觉得很有新意的。”



    蒯晓松作为寝室长代表之一，就淡淡地说：“到哪里开都没问题，关键是要开出成效，更要解决实际问题！不能为开会而开会！”



    戚响在招呼班委成员和各寝室长坐定后，还给每个人要了一瓶汽水，说：“天热，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凉快一下。大家先解解渴，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说是雍正皇帝继位后，民间及野史传闻甚多，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他属于矫诏篡位，将康熙遗诏上的‘传位十四子’中的‘十’字，添了一横和一个勾，改为了‘传位于四子’。”



    大家不知道戚响要表达的意思，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啥药，就纷纷拿着汽水瓶说：“班长，你有话直说吧！”



    戚响笑着说：“其实，大家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雍正矫诏篡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清代汉文诏书中用的都是繁体字，‘於’字和‘十’字相去甚远，难以更改。尤为关键的是，康熙传位诏书是满汉双文，汉文好改，满文怎么改？！”



    公东高在三下五除二喝完汽水后，说：“戚响，你也别逼扯那么多了！你都是班长了，你说吧，接下来怎么办，我按照你的指示办就是了。”



    戚响笑着没出声。沈晟就说：“这样吧，我先把咱班的财务状况给大家交个底。为了这个，我还跟宽云翔吵了一架。不过他该吐的，都已经吐出来了。”说完，沈晟先详细地宣读了设38班班费本学期的收支和结余等情况。



    沈晟读完，戚响忽然说：“杜老师让我当班长，真是赶鸭子上架！我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不过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会当干部的，我希望今后我能够跟大家合作好，把我们设38班的事务公平、公正、公开地处理好。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管理其实就是管人和理事。做好了人的工作，处理好了事务，也不是什么神秘和高不可攀的事！可咱国家有帮SB，就是喜欢神化管理这个东西，理论不少，但基本问题都解决不好！”



    戚响一席话因为比较朴实，也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大家就一起给他鼓掌。只有贾媛媛在鼓了几下掌后，说：“戚响，你现在都是班长了，不能再满嘴脏话了！”



    戚响不好意思地说：“好，我接受批评。我是个直脾气，觉得咱们新一代年轻人不必学得过于官僚，还是多做点事吧。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班上一些同学办助学贷款的事，还有就是奖学金和贫困生助学金的事。早上317寝室的尚枫已经找我了，今天我们大家都说说，怎么解决，由谁负责解决，什么时候解决到位？！”



    公东高听了说：“对，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觉得当干部就是为自己混前途！有了解决问题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并坚决落实，我们才不辱使命、才无愧于心，也才能获得全班同学的信任……”



    这次班会开得很紧凑，也让人耳目一新。会议结束后，贾媛媛就高兴地对戚响说：“真没想到，你还很有一套的。”



    戚响笑着说：“你也别夸我了，我其实就一点，为全班干点事！”



    贾媛媛说：“这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说实话，过去我还对你有偏见的，现在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你了！”



    欧阳云也说：“没想到咱们这次班会效率这么高，我回去后就好好规划规划我们班的社团事务，争取让我们班的天才们都动起来！”



    沈晟表态说：“刚才我们确定的野炊活动，我决心本周末就落实，争取成行。一个班没什么像样的活动如何让大家有凝聚力！”



    公东高说：“想想惭愧呀，去韶山的事，我们喊了半年都没有落实！唯一一次去市革命博物馆的活动，还搞得怨声载道！”



    贾媛媛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让我们共同翻开新的一页……”



    并肩从学生餐厅二楼下来，贾媛媛和欧阳云往四周布满铁栅栏的女生宿舍大门走的时候，就见一对男女生正隔着栅栏坐着聊天，就跟探监似的。



    欧阳云心细，见那对男女隔着铁栅栏还高难度地一个揽着另外一个的腰，就笑着对贾媛媛说：“你看咱学院都成法海了！我看那女生宿舍新的门禁通知说，每天对晚归、未归的进行检查统计，违规的将受到处分！”



    贾媛媛似乎对新门禁通知无动于衷，说：“说到法海，我就想起了中国四大爱情神话，觉得真爱似乎都是没有好结果的！你看梁山伯和祝英台双双化蝶；牛郎跟织女天隔一方；白素贞跟许仙，一个压塔下，一个孤独终老；孟姜女泪洒长城，无力回天……”



    两人正要拐进宿舍的那道铁门，迎面远远看见宽云翔扛着一个大棒槌一样的冬瓜从林荫道上往宿舍区来。



    贾媛媛觉得很新鲜，就先停住脚步，说：“你看这个宽云翔搞什么名堂，那么大一个冬瓜，怎么吃！”



    欧阳云就开玩笑说：“说不定他是当枕头呢。我认识的那个藏族女孩，上周就收到某个男孩的礼物盒，里面居然装着两个大大的椰子！她们全寝室一起发动，喝了整整两天，才喝完那椰子汁！”



    宽云翔大汗淋漓地走近后，贾媛媛就问：“宽云翔，你准备自己做饭，还是你们寝室有活动啊？我记得去年冬天你们男生还包饺子来着！”



    宽云翔眨巴着眼睛看着贾媛媛和欧阳云，说：“妈妈的，现在我热得受不了！宿舍又没风扇，对用电管得还特严，就想起老家消暑的这个土办法来！”



    两个女生第一次晓得冬瓜还可以消暑，显得很吃惊。宽云翔就继续介绍说：“这冬瓜有10斤重，我花了15元买的，放铺位上陪我睡觉，效果肯定不错。”



    两个女孩哈哈笑着说：“你跟冬瓜睡在一起，真够创意的！”



    宽云翔并不觉得难为情。他把那大冬瓜往地上一放，说：“白天用凉水把它泡在洗脸盆里，晚上擦干净了消暑，一个冬瓜可以用好几个月呢！”



    走进大门后，贾媛媛见几个女生围着女生楼前的一根灯柱看，那灯柱上居然用透明胶带纸黏着一张百元钞票，上面还有一个留言条，写着：“昨日，本人在此地捡到它，是谁的就拿去，不是的话，拿去了死一户口本！”



    欧阳云看了看就说：“这个女孩做的倒是好事，但那咒语也太不文明且太刻薄了。”



    贾媛媛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咱中国人的素质太低下，你看读书的有几个，满大街都是大吃海喝、物欲横流，乱七八糟的按摩店更是比公共厕所还多，社会良知早就没了！”



    欧阳云还是第一次听贾媛媛说话这么冲，猜着她可能还是因为从文艺委员变成了学习委员而不高兴，就沉默了。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进701寝室，坐在书桌前的戈小星就扬着手说：“媛媛，那个人，那个人又给你来信了！”



    贾媛媛本能地一惊，忙问：“是赵春，还是李沅锋？”戈小星递给她信后，说：“你自己看吧。”



    见信封上的字迹像是李沅锋的，贾媛媛就飞快地拆开了那信。她觉得这个李沅锋已经差不多快一个月没有消息了。



    就见李沅锋在信上写道：



    …什么是失败？放弃就是最大的失败。什么叫坚强？经历许多磨难、委屈、不爽，你才知道什么叫坚强。什么叫职责？比别人多勤奋一点、多努力一点、多一点理想，这就是职责。傻瓜用嘴讲话，聪明人用脑袋讲话，智者用心讲话。我认为人生最大的勇敢之一，就是经历欺骗和伤害之后，还能保持信任和爱的能力……



    最近，我去伊犁打工和旅行了。虽然我知道旅行并不能解决人生中的任何问题，而只是把它们往后推，但远方真的很美。那些大城小镇、山川湖泊，那些长亭短径、戈壁荒漠，让我更加明白了人生的走向，并更加珍惜自己的所有……



    想走就走的自由，其实是个幻象，最终我还是要回到出发的地方，出生的地点，并面对你。不管是失业还是失恋，也不管是失眠还是失足，所有的一切，都只因为有你！



    …我们相互映衬,相互寄托,让云更加纯洁,让绿更加朴实,谁也不属于谁,谁也不约束谁；你尊重我的追求,我理解你的选择,你不因站在我的上空而自傲,我也不因在你之下而自卑；我们倾慕，只为倾慕，我们相逢，只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