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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仰韶路上
    除了澳大利亚影片《钢琴课》,在1993年5月第4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夺得“金棕榈奖”的首部中国电影,是陈凯歌执导的《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的故事,讲的是张丰毅扮演的段小楼,与张国荣扮演的程蝶衣的戏剧人生。虽然宽云翔同学和楚爱国同学之间闹得远没有段小楼和程蝶衣那么复杂和悲摧,但因为戈小星,他们在水房里发生冲突的规模和水平,却也直追蒯晓松和曹闹闹那一回。



    以至于公东高从林雪嘴里得知宽云翔和楚爱国之间的战争又是从水房开打后,在气喘吁吁跑往五栋宿舍的路上,就开骂道:“娘希匹,这水房怎么总成战场啊!”



    深秋的阳光还很灼人。五栋男生宿舍一楼狭小的值班室内挤满了人。站在院保卫科那个胖警察面前的宽云翔正流着鼻血,洁白的衬衫领子也已经被撕掉了一半。楚爱国则浑身湿淋淋的,看样子是被宽云翔给兜头泼了一大盆脏水之类,或者就是被宽云翔给按倒在了水房地上的积水当中作了一回搁浅的鲸鱼。



    学生宿管会的黎君和那个在三栋的时候就差点因为裤子问题而和蒯晓松起了冲突的杜新城,此时正跟胖警察汇报着事情经过。年龄大点的杜新城好像还央求院保卫科来的警察就这么算了,因为学院最近事情比较多,也比较乱。



    见公东高到了,楼上楼下聚拢来的那些看热闹的学生们自觉让开了路,让公东高和林雪一前一后地进了传达室。



    一见宽云翔和楚爱国,公东高兜头便训斥,说:“你们有病啊?想死啊?发春啊?!保卫科的警察叔叔那多忙啊,你们还尽惹麻烦,浪费人家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你们想想,你们对得起谁?!”



    公东高叉着腰,旁若无人,继续义愤填膺地训斥宽云翔和楚爱国,说:“你们再想想,为了大家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保卫科的叔叔们那是殚精竭虑、夜不归宿啊!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像雷锋一样无私奉献,像王进喜一样不怕苦不怕累,像张海迪那样身残志坚,他们为了谁?不就是为了咱们嘛!啊?”



    说着,公东高上前,狠狠地在宽云翔和楚爱国的头上各撮了一把。



    那胖警察估计没见过这阵势,也不知道公东高是啥身份,但听公东高这席话说得倒也蛮理解人,并让人听着蛮舒服、蛮受用、蛮光荣也蛮自豪的,就连忙谦虚地说:“莫(没)得关系,莫(没)得关系!盖四(这是)我们争厂(正常)耕作(工作)!死(是)我们英盖(应该)做底(的)!”



    杜新城听到公东高用词萝卜块了不洗泥,又是说夜不归宿,又是说身残志坚的,就想笑,但撇撇嘴,总算忍住了。



    黎君知道公东高这其实是明着敲打、暗中保护宽云翔和楚爱国这两个愣头青,就不失时机地建议说:“何警长,您看,要不先喝点水,让公班长去给您拿盒烟抽,怎么样啊?”



    林雪明白了黎君的意思,没等公东高发话,就抢着说:“何警长最辛苦了,真是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啊,我去买,我去买吧!”说着,先推开人群跑出去了。



    何警长腋下夹着条白沙烟,掂了警棍,像进山巡视的猎人一样走远后,杜新城先拍了拍公东高的肩膀,笑着夸奖说:“小公你真不简单呀!这解决矛盾的能力赶上钟离辉了!说真的,虽然我也没干什么,但见了穿警服的,我先是怕,接着是懵,最后是慌!真佩服你老弟的心理素质啊!”



    公东高笑着说:“警察他也是人养的,又不是三头六臂,无非就穿了件警服,你不怕跟他们打交道,你就没心理劣势了!”



    此刻,黎君已经开始质问周围一圈来看热闹的同学了,说:“你们谁他妈的那么多事?还给院保卫科打电话报警?一点脑子都没有!两个同学泼个水、起点纠纷,多大的事啊!以后记住,咱都是人民,人民的问题,咱人民自己解决,别没事找事啊!”



    楚爱国感到,要不是林雪叫来公东高,今天这事就大了。先对公东高说:“谢谢你,老高!你一进门就不问青红皂白地训我们,开始我还有点接受不了,现在想想,这事还是私了的好!”



    宽云翔不依不饶,对楚爱国说:“今天要不是看老高的面子,我跟你没完!”



    楚爱国听了,也来劲了,说:“好,好,好,那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看谁先跳进半月湖里学王八!”



    杜新城白了一眼宽云翔和楚爱国,说:“你两个有完没完啊?!想惹事?等段时间吧!最近学院风声紧,我们当学生干部的,都他妈不想再摊上事!”



    杜新城和其他闲着没事的学子散尽后,公东高就让林雪去拿球拍,然后拉上宽云翔和楚爱国到宿舍外面说:“我们赛场乒乓球怎么样?我和林雪,对打你们两个熊逼!”



    宽云翔不愿意了,说:“干嘛呀,班长?我们这事不已经解决了吗?”



    公东高跳起来一屁股坐上水泥乒乓球台,说:“好吧,你们认为解决了,这事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找谁别扭。刚才林雪买烟的钱,你俩一人一半,先掏了吧!”



    楚爱国听了,转头就批评拿着球拍的林雪,说:“我想着花三五块钱买一盒算了,你倒好,买了整整一条!真是穷大方!”



    林雪说:“你以为是打发农民工呀?再怎么人家也是警官,这么大的事,一盒烟就想搞定,也太天真了!”



    宽云翔就建议说:“班长,要不,要不,这钱用班费报销了吧?!”



    公东高听了,从球台上跳了下来,生气地说:“用班费出?你他妈还好意思说!好像是你俩为咱班立下了奇功一样!要不是今天林雪买烟,你们就死定了!知道吧?你们死了没关系,我可不想被你们株连!”



    说话间,就见戈小星、岑碧琼、贾媛媛等人正向五栋宿舍楼走来,估计也是放心不下两个绅士之间的所谓决斗。



    林雪像西城退了司马兵的诸葛亮一样,一边悠然用乒乓球拍扇着凉,一边迎上前说:“没事啦,没事啦,问题圆满解决了!”



    戈小星板着脸,闪过林雪,径直逼近楚爱国,说:“你怎么回事嘛?还不快去换衣服,不嫌丢人!”楚爱国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一副水淋淋的狼狈样子,而不是动人心魄的水灵灵。”



    见宽云翔短袖衬衣的半个领子被扯没了,岑碧琼忍不住大笑,说:“宽云翔啊,嗨,你让我们女生怎么说你!”



    贾媛媛也微笑着说:“小宽,你也是当过班干部的,什么事都得充满境界呀!听说你不想去韶山,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应该去呀!”



    说着,贾媛媛又转身对林雪道:“以后麻烦你说话不要太夸张好不好?!说什么都快死人了,他俩这不没事吗?!”



    林雪说:“你还想他俩有事呀?!多亏我今天带了60块钱才搞定了那警察,否则,咱们班的人民内部矛盾就会成为国际事件!”



    正说着,值班室的黎君忽然跑到宿舍大门口喊:“贾媛媛,贾媛媛在这里吗?曹老师在电话里通知你赶快到19栋的院保卫科去一趟,有急事。”



    贾媛媛应声后,黎君又说:“曹老师刚才亲自去班上找你了。”



    贾媛媛一惊,不知院保卫科为何要找她。



    岑碧琼见状,就说:“贾,要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贾媛媛说:“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戈小星追上来悄悄问:“不会,不会是那个李沅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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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座的大巴车沿着不知名的省道向韶山飞驰。细雨淅淅沥沥,偶尔稀稀拉拉,像个欲言又止、欲说还休,走路蹒跚的老太太。



    南国深秋的山岳间、田园上、碧水边,那些红枫、白鹭、竹舍、石桥、水牛,还有路边远远而源源不断地涌现出的高楼、汽车、工地、塔吊,以及冒着烟气的工厂所构成的清雅图画,被窗户玻璃拉成了一帧帧电影。



    车窗之外,清粼粼的鱼塘和发绿发黑的红土地上,不时还会出现一些忙碌的渔夫和农夫。虽然他们的穿着打扮已今非昔比,而他们的摩托车或其它农用车就停在不远处,但林雪的内心却依旧生出了张志和笔底下那“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情致。



    车内的空气有点闷热,潮气不一会就凝在窗户玻璃上,让外面的世界变得朦胧,就像高度近视的人丢掉了眼镜一般。



    因为司机说,车窗发雾,影响他从侧视镜观察路况。这一阵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公东高,正拿着块脏兮兮的毛巾,不时帮着擦拭驾驶室周边的玻璃。其他同学则像逃离了笼子的麻雀一样,不停地叽叽喳喳着。



    这辆车身上喷涂有天蓝色综艺体“潇湘工学院”字样的衡山牌大轿车,让公东高觉得很亲切。因为去年当新生的时候,第一次从火车站到学校,他好像乘坐的就是这辆牌号为91112的车。



    虽然这车有些显旧显老,让坐在驾驶室附近的公东高和另外几个同学觉得那发动机的振动和挥发出的汽油味让人作呕,且屁股都有些发麻,但看上去,开车的那司机却是个干练人。不但驾驶室内干净整洁,驾驶室前上方还挂着个金灿灿的伟人标准头像。



    上世纪90年代初,除了自行车、摩托车和没有车楼子的农用车,中国大地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车辆的前窗中间,几乎都系个伟人头像挂饰,嫣然一种流行时尚。据说,这股子风潮起于回归前的香港,因为有堪舆大师认为,机动车挂上这个东西,就能保佑出行平安和发大财。而就是浓度很高的SB也知道,花不几个钱就讨个平安和发大财的口彩和心理平衡,对人生意味着什么。



    随后,此风刮进了广东,进而蔓延至全国。最盛行的时候,林雪在家乡小车站都看见,你些拉货的蒸汽机驾驶室里,也闪耀着金灿灿的伟人头像吊坠。而一些小轿车里还同时加挂了周伟人头像,看上去好看极了。



    只是,自从班上发生了利用申奥衫搞提成的腐败事情后,林雪忽然觉得,伟人头像吊坠可能也是有人利用国人对伟人的崇拜、怀恋和敬畏,搞的一次成功的商业运作。因为车内挂的那个金灿灿的头像可比T恤要值钱的多。中国人的“情商”——利用别人的感情实现目的的智商;利用别人的感情进行商业操控,似乎总是这样发达!



    一大早,大巴车在老主楼前临出发时,准备上车的曹老师却忽然被系里叫走了,院办的秘书说是冯副书记要临时召开啥子重要的办公扩大会。这样,此次带队的人,临时就换成了已成为机械系团总支副书记的钟离辉。



    虽然由钟离辉像监军一样带队,大家觉得洒脱和自由不起来,但这肯定比老爱强调“岸劝(安全)、岸劝”的曹老师在车上正襟危坐着,要至少强10的33次方!



    所以,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远远地,大家见钟离辉从宿舍区跑出来,并跑得屁颠屁颠、狼狈不堪,都暗暗发笑。



    因为是星期六,加之大概最近找工作忙累或是不开心,钟离辉气喘吁吁地上车后,显得不但精神颓唐,人都差不多快要报销了。坐在他身边的林雪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汗臭味,以及来不及刷牙后,嘴里呼出来的那股子米饭和苦瓜炒肉混在一起,然后彻底放坏了的奇怪味道。



    坐在车厢中间的林雪本想着给欧阳云占个位,因为他听说欧阳云晕车,而车厢中间的位置颠簸最小、安全系数也最高。他也盼望着欧阳云上车后能够坐在他身边。但钟离辉却先上来一步,并身子一歪就不容置喙地跌到了林雪身边。



    钟离辉像个生了病的懒洋洋的北极熊,上车后一直抱着膀子,无精打采地仰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又像动物园没胃口的老虎。林雪和其他同学也不便并不想打扰这个看上去大得坐不下的著名人物。



    林雪想起身,到后面重新给欧阳云占座的时候,欧阳云和贾媛媛、欧阳林三人,已经一前两后地上车来了,随后并排坐在了车厢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欧阳云今天心情不错,上车还跟林雪招了招手。但贾媛媛看上去心事重重,林雪也不知道昨天她在院保卫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直到车开出市区,并在公路上狂奔了半个多小时后,钟离辉才像起了CH的诸葛孔明一样,伸了伸懒腰,然后看了看自己周遭。好在他并没有诵什么“窗外日迟迟”之类。



    大概也知道林雪写过几笔文章,钟离辉双手抱在肚皮前,主动跟林雪打招呼说:“你就是爱爬格子的那个林雪吧?我见过你文章。以后有机会可以到我们团委混混!爬格子没戏,当团干才是正道和王道!”



    林雪没想到堂堂钟副书记能够跟他这个无名小卒如此坦率和交心,就诚惶诚恐地说:“一定,一定,以后看机会吧!我知道,团是党的后备军,大领导都是从您这里走出去的!”



    钟离辉用尖尖的嗓音笑着说:“也不能这么说嘛,应该是从我们整个团走出去,并走向世界的!”



    说着,钟离辉又跟他左边坐着的蒯晓松和岑碧琼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要拘束,不要拘束!路上得三四个小时呢,大家随便聊,随便聊一下啊。”



    蒯晓松就说:“钟主席你早上还没吃饭吧?我这还有个茶鸡蛋。”



    钟离辉连连推辞说:“不用,不用,我早上一向没吃早餐的习惯。”



    岑碧琼就说:“是吗?不吃早餐还这么健康?!”



    曹闹闹主动过来跟钟离辉打招呼,并递上了一支白沙烟。点上后,钟离辉又说:“小曹你可是思维敏捷、行事干练,是块领导的料!就是性格太刺毛了。对了,最近,见戚响了吗?他可帮了我大忙啊,我还准备感谢感谢他呢!”



    曹闹闹吐了个烟圈,用嘴角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吴萍,说:“那妞她最清楚,你问她吧。”



    今天吴萍跟尹花容坐在一起。加之过去可能印象中戚响总去找尹花容,钟离辉就起身走到尹花容身边,扶稳当后问:“你好像叫房莉莉吧?回头跟戚响说说,哥们很感谢他!”



    周边的同学一是因为钟离辉张冠李戴,二是总觉得他那尖细的假声跟看过的某部香港电影上的李公公神似,都开始笑。



    见钟离辉莫名其妙,尹花容就笑着纠正说:“我好像不叫房莉莉,我好像叫尹花容!”



    钟离辉有点尴尬,说:“你看我这记性,对对对,你还到系里开过留校学生工作会呢!”



    尹花容听着更不靠谱,就说:“钟主席,你是贵人多忘事啊,参加过留校学生工作会的,是我们班的欧阳云吧!”



    钟离辉还想跟尹花容说戚响的时候,前面那司机已经嚷嚷了,问:“谁是带队的头儿?再不加油,这车到路上可是会抛锚的!”



    钟离辉听了,便急忙过去,跟那司机协调加油的问题。



    车在路旁一个不知名的加油站加满油后,二次上路。坐在一起的戈小星和楚爱国便开始在座位上打闹嬉笑起来,并忙的不亦乐乎。最终,戈小星在打楚爱国时,一巴掌打空,扇到了前排坐着的尚枫后脑勺上。



    尚枫被偷袭,火了,回头就骂道:“你俩脑子有毛病啊!在车上闹个屁闹!”



    戈小星便笑着对尚枫说:“你个死尚枫!我们打闹,碍你啥事了!这车又不是你家包的!”



    尚枫边上的仇俊觉得,戈小星自从和楚爱国好上后,就变得不可理喻了,便学岳冬那样,拉着舌头说:“帮帮忙哦!瓢料(漂亮)情侣在亚尅(一起)打闹,才叫打情骂俏,你们这叫猴子发疯噻!”



    这下,除了司机,一车人都几乎笑翻了。



    戈小星在照例捶打仇俊之际,为了活跃车内气氛,钟离辉忽然忍住他那比哭还难听的笑声,起身号召说:“各位女生们、先生们,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很简单,听我说啊:走一走,扭一扭,看到一棵柳树搂一搂。轮到你自己时,请从‘一’一句句升级,一直往上数!”



    公东高听了觉得很容易,自告奋勇,先试了试,结果数到“走五走,扭五扭,看到五棵柳树搂五搂”的时候就乱了。



    钟离辉就得意地笑着说:“这个游戏看着比数一只青蛙四条腿简单,但越简单越不好处理,因为它还有点绕口令的味道。下一个同学要是数错,可要罚出个节目啊!”



    房莉莉听了,站起身说:“出节目还用罚!唱歌最简单了,大家想唱就尽情唱!说着,她学着李娜,唱起了电视剧《天路》的片头曲《青藏高原》。”



    钟离辉原想着房莉莉会配合他,开始走一走,扭一扭,看到一棵柳树搂一搂呢,不想房莉莉却用歌声全盘否定了他的提议,就很没面子地坐下来,不出声了。



    沈晟刚才还在心里暗骂钟离辉提的这个建议,“是玩弱智的脱了裤子放屁之举”。听到钟离辉被房莉莉搅和了,便也站起来,一边给房莉莉鼓掌,一边说:“钟主席的游戏难度太大。我们好不容易出来玩,其实就图个乐子,大家轻松点,要不,要不咱们成语接龙,好吧?”



    钟离辉听了心说,屁,你这个难度更大。随后便开始不理会这一班同学的瞎折腾,而只顾假装睡觉了。



    沈晟的建议曲高和寡。众人沉默之际,忽然就听岑碧琼说:“人类的文明归结为两种,第一种是为节约时间,第二种是浪费掉节约的时间。我们称前一种是物质文明,后一种是精神文明……”



    大家正在为岑碧琼说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费神之际,40座大巴车忽然来了个急刹,并几乎让每一个人都惊叫着扑向了前方,就连行李架上的几个没放牢靠的包,也都啪一声落到了车厢里!



    沈晟M0了MO已经被前面的椅背撞疼了的额头,先骂了一句说:“咋他妈回事啊!这车开的!”



    此时,大巴车已完全停驶了,司机无奈和懊丧地按了按喇叭,发出了刺耳的响,然后拍拍方向盘说:“后先(好悬)!差点嘴围(追尾)!散(算)我反应怪(快),又(要)不,就搞不赢咯!”



    心脏剧烈跳动着的林雪,这才看到大巴车前方就是一辆拉满了砂石的、高高大大的黄色工程车。工程车再往前,是十多辆各型各色的车,有的闪着后警示灯,有的没闪,看上去前方已经结结实实堵上了。林雪再回头后看,后面跟上来的许多车也在停下后,陆续打着喇叭嚷嚷。



    林雪正想远远问候欧阳云一句,就见她身边表情痛苦的贾媛媛此刻已经忍不住了,拉开窗户趴着就往外面吐了好几口。欧阳林等人见状,赶紧过去和欧阳云一起照看她……



    约莫五六分钟后,前面的车上有人传来消息说,好像是一辆拉橘子的大型挂车失控侧翻了,已经将道路拦腰截断,需要专用拖车才能疏通。



    曹闹闹一听出了车祸,就过来拍着蒯晓松的肩膀说:“晓松,咱们下车去透透气吧!你妈的都跟岑碧琼坐一小时多了,也不腻歪!”



    已经倚在蒯晓松边上昏昏欲睡的岑碧琼,便睁开眼睛,骂曹闹闹说:“你个混球,跟你一起才腻歪呢!”



    见曹闹闹和蒯晓松带头,林雪、岳冬、沈晟等人也聚集到了车门口,让司机开门。岳冬更直白,已经开始像幼儿园小朋友一般嚷嚷说:“袭击(司机),想拉尿奥!”说话间,裆里已经掉炮仗一样放了个响屁出来。



    钟离辉和公东高本不想让大家下车,怕出危险,更怕承担责任。但司机最终却在厌恶地看了看笑呵呵的岳冬后,打开了自动车门。于是,大家一个个跳下车,来到了飘着丝丝细雨的公路边。



    空气清新的很,透着一丝无以言表的舒爽的凉意。林雪远远见前面大约1公里远的地方,正侧翻着一辆带拖车的大型货车,黄橙橙的橘子已经在车厢边撒了一地。此刻,事故现场已十分混乱,十几个村民或提篮子,或拿着编织袋,正在侧翻的大货车边上尽情地捡拾着橘子。一个手快的村民已经开始艰难地将两蛇皮袋橘子用自行车往田园上的村落挪动,更多的人正陆续骑着摩托车、自行车围拢过来……



    “咱也去捡个橘子吃吧!”沈建伟在路基边背对着大家撒了泡猴尿后,建议说。



    旁边的钟离辉听了,批评道:“人家都出车祸了,我们还抢橘子!不怕丢潇湘工学院的脸,你们就去!”



    沈晟大概对钟离辉不感冒,就说:“钟主席,你也不用上纲上线!去捡两个橘子尝尝,有什么丢脸的?!那么多人下海搞官倒都不怕丢脸!再说了,学院那脸太大了,咱也没资格丢呀!”



    曹闹闹也附和说:“是啊,那些村民还大包大包地哄抢呢,我们捡几个来尝尝,算个毛啊!”



    说着,曹闹闹自己先往前去了。沈建伟和沈晟见状,也跟了上去。随后是蒯晓松、岳冬等人。



    见林雪居然也准备跟了去,公东高就对钟离辉说:“我过去组织和指挥他们一下,确保安全!”说着,也追了上去。



    钟离辉没办法,叹口气,只好自己先上到了车上,大概是想堵住车门。



    那司机也是耐不住寂寞,见钟离辉上来,就说:“我晓得,经典(今天)日子不豪(好),不宜取信(出行),果然出事咯!”



    见钟离辉没接话,那司机就自己点上支“湘南”烟,问道:“你为啥子不去捡橘子哒?”



    钟离辉摇摇头,仍然没吭声。



    林雪等人走近事故现场时,见出事的货车司机正艰难地从驾驶室那破碎的玻璃窗中爬了出来。虽然头上流了点血,但看样子伤势应该不算重。周围看热闹和抢橘子的人似乎都无视这个倒霉司机的存在,更没人上去帮他。



    令人惊讶的还有那侧翻了的后挂车,显然是侧翻后像指南针遇到了强磁源一样发生了旋转,并斜切着过来,和碎了玻璃的前车撞在了一起。林雪见这辆出事车的驾驶室前,也挂着个领袖头像吊坠。就是戴着据说是从别人头上临时摘下来的八角帽的那个造型,此时正在风雨里晃荡……



    面对眼前几十个大包小包抢橘子的人,死里逃生的司机一副听天由命的麻木表情。他呆呆地蹲在路边,等候警察和救援车辆的到来。



    曹闹闹见司机一副可怜样子,不忍心捡橘子吃了。他上前给那司机递上支烟后,试探着说:“你这车也开得够上水平和层次啊!后挂车都能撞上前车了!剪刀怎么会剪住自己呢!”



    此刻,现场抢橘子的一老一小已经吵上架了,曹闹闹见小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老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就听老男人大骂小女孩说:“嬲你妈别地,你走路不长眼,故意挡老子……”小女孩的回骂也更火辣:“格老子,拉锅(哪个)挡你了?你过(个)老地痞、老骗子、老土匪,横怪(该)雷劈……”



    那司机苦笑着接住了曹闹闹的烟,没出声,只顾开始闷闷地抽。



    远远有警笛声传来,像船桨的争渡声惊起了一滩鸥鹭一样,让大多数捡橘子的人四散而逃,但仍有几个胆大的,继续贪婪地捡拾着。



    此情此景,让曹闹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那就是,人活着可以逃避许多东西,而无法逃避的,是现实社会的残酷,纵使素不相识的底层人之间也是如此……



    林雪自己吃了两个橘子,并在兜里揣了几个,准备回去给欧阳云。公东高等人也是又吃又拿的,占尽了便宜。曹闹闹反倒没有动,似乎仅仅是过来看热闹的。就连公东高递橘子给他,他都没接。气得公东高把那橘子像邵若明当守门员时发门球一样狠狠踢远了。



    事故勘测人员和交警慢吞吞地开始向出事司机问这问那,算是投入事故处理工作中后,后面被堵的那些车已经急不可耐地纷纷鸣笛催促了。



    也有好心的司机或乘客从后面的车上过来,劝阻村民们不要哄抢东西,但那些哄抢橘子的村民却没人理会劝告。直到标着“潇湘快报”字样的采访车停下,两三个记者从车上下来,将“长枪短炮”对准事发现场后,那些村民才纷纷载着自己的成果赶紧蹿去。



    林雪站在边上听到,出事司机用湖北仙桃话跟采访他的“潇湘快报”记者说,此次损失大约在10万元左右。



    就听那女记者在雨中对着镜头直播说:“现场一名前来帮助捡拾橘子的、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告诉记者,对村民来说,抢走几个橘子只得到了蝇头小利,可一车橘子对司机来说,足以让他倾家荡产!我们呼吁,在社会主义道德大家庭中,这样不道德的事,不要再次发生……潇湘快报记者杨小倩现场报道!”



    林雪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上完厕所,再次回到车上后,车厢里已经弥漫着橘子的芳香。除了后面的欧阳云、贾媛媛、欧阳林等少数几个同学,无论是司机还是其他同学,都在尽情分享公东高、沈晟、岳冬等人捡来的战利品。就连钟离辉也正做实验一样,认真地抽着橘子瓣上的那些白色的丝毛!



    见林雪最后一个上来,蒯晓松就说:“小林,刚才躲哪里偷吃去了?真自私!也不怕撑着!还不把你橘子掏出来,还有同学没吃呢!”



    林雪笑着点点头,径直到了车厢后面,把三五个橘子先往欧阳云手上递,但欧阳云却板着脸没有接!



    见欧阳云明显不给林雪面子,房莉莉认为是她和林雪还在闹别扭,就笑着说:“多新鲜的橘子呀,欧阳还不吃!她不吃,拿来我们吃,不吃白不吃!”



    房莉莉说话间,戈小星已经过来,迅速抢走了林雪手上的橘子,并开始和房莉莉等人瓜分,活脱脱一个坐在了紫禁城内龙椅上的瓦德西。



    林雪正尴尬和不知所措间,欧阳云忽然指着林雪的鼻子大声说:“是不是觉得今天特有意思和成就感啊?!抢人家橘子算什么行为?还好意思吃!”



    欧阳云此言,不但让林雪羞愧,也让一车的同学尴尬、难堪和震惊。一瞬间,整个车厢忽然静悄悄了下来,只剩下贾媛媛不停地轻轻在咳嗽的声音。



    “欧阳云,你装什么大头鱼了?!就你高尚!可你也不能打击一圈人啊!”三五秒钟后,沈晟忽然打破了沉默,“你以为我们独善其身,这车橘子就能幸免吗?你错了,你真的错了,我们就是不吃,这些橘子也会让那帮村民给糟蹋掉!”



    岳冬也依依哇哇,咋咋呼呼的,听口音像是在支持沈晟。



    欧阳云就说:“沈晟,我没说你!我在说林雪。作为朋友,我认为我指出他的错,没什么错!”



    林雪只觉得脸上辣辣的,恨不得将那刚才吃下去的橘子瓣给全部吐出来,尽管那样可能更恶心。



    钟离辉见了,就站起来打圆场。他笑嘻嘻地用尖细的声音说:“欧阳云,你也不要生气了!林雪拿橘子给你,也是一片深情厚谊嘛。我同意小沈的观点,这几个橘子,让我们大学生吃了,也算是橘子们死得其所了,总比被那帮村民们胡吃乱扔掉强!”



    随即,公东高也帮腔说:“是啊,欧阳云,你也太清高了!不就几个橘子,至于吗?何况那车又不是我们给掀翻的!”



    董坤听了,笑着继续说:“法不责众的。我看我们有必要评一个道德风尚奖,给我们尊敬的欧阳云同学!以隆重表彰她不吃抢来橘子和嗟来之食的高尚情操和民族骨气!”



    于是,沈建伟、尚枫等人就跟着起哄,用嘴哼哼着,模仿起了礼堂颁奖时的音乐。就连欧阳林、邵若明、覃于康等人也大笑。覃于康还向欧阳云扮个鬼脸,并吹了声刺耳的口哨。



    “你们,你们全都,全都神经病!神经病呀!”欧阳云生气地用双手捂住耳朵,气哼哼地坐下来,不再理会任何人了。



    这阵子,前面开过来的一辆长臂吊车已在将那侧翻的货车缓缓吊起,随后,几个警察开始一点点开始指挥着恢复交通。



    林雪重新坐到钟离辉身边后,一言不发。钟离辉就笑着,悄悄说:“我看欧阳云这姑娘也是个直脾气!不过今天你跑去抢橘子,恐怕在她心目中是一辈子的污点了……”说完,钟离辉在嗓子里先咯咯吱吱地笑起来。



    林雪轻轻说:“她,她是苗族姑娘,可能比我们要单纯多一些,当然也更有信仰一些!”



    “是吗?我说她怎么那么温柔大方!”钟离辉多看了一眼欧阳云的侧影说。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钟离辉忽然问:“小林,你觉得啥是信仰?”



    他以为林雪会说,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呢,不想,林雪却在想了想说:“我们每个人生出来就不平等,但是要追求平等,追求不到还要追求,这就是信仰。另外我觉得,不说白不说不叫信仰,白说也要说,这也是一种信仰……”



    车继续前行,雨似乎已经停歇,好像天色也更亮了一点,甚至让人能够闻到太阳的味道。



    就听公东高和倚在驾驶室边的曹闹闹又开始不停地说开了闲话。



    公东高说:“这可是我第二次见车祸了,娘希匹,这开车真是手握方向盘,脚踩鬼门关呀。去年我乘车从杭州过苏州时遇上大雾,在雾中有一大奔飞快地超了过去,我正想着有雾这家伙还开那么快,就见前面十几辆小车已经堆成了一团,有的开始起了火!”



    曹闹闹说:“不知咋的,刚才我在现场见那车玻璃前的挂坠晃晃荡荡,发出的微笑很可怕!我觉得在那车窗前晃来晃去的坠子,可能也会干扰架驶员视线和注意力,并成为造成翻车事故的因素!”



    公东高听了,就看看自己前面那晃动的挂坠说:“小曹你可不要胡说!”



    曹闹闹笑着说:“老高你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还怯这个?你要怕,就不要坐副驾驶位,一旦出车祸,副驾驶位置碰撞最狠,非死即伤!”



    曹闹闹一张臭嘴和乌鸦嘴,说得公东高内心发毛,赶紧站起来,挤到后面座位上去了。



    曹闹闹倒不介意,兀自坐到了公东高让出的副驾驶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说:“妈的,咱中国人咋越来越不自信了!”见那司机前面有烟,曹闹闹也不客气,笑着拿过来一支叼嘴里说:“司机师傅,借个火!”



    那司机刚才听曹闹闹尽说不吉利的话,已经是一肚子不满。因为大概司机工作时都忌讳边上有人谈论车祸。现在眼前这小子居然又饶去,或者说抢去了他的一支香烟烟,那司机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就虎着脸不出一声。



    曹闹闹觉着那司机很无聊,更小气得能从他妈嘴里抢骨头,就过来问钟离辉借火。边上的岑碧琼看着不愿意了,骂道:“小曹,不抽烟你会死啊?刚才都快呛死我们了!”



    感觉现在整车同学都显得死气沉沉,又没空间跳舞,后边坐着的吴萍也觉得无聊之极,就冲曹闹闹喊:“小曹,过来,让我也抽口烟!”



    曹闹闹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舍不得那支烟,反正没出声,让吴萍显得很难堪。



    邵若明看不下去了,就从自己怀里掏出盒烟,抽一支递给吴萍说:“抽我的吧!没想到你这天才也会抽烟了!”



    邵若明砌筑的台阶并没有带来吴萍的感恩,反倒让她找到了出气口和显现自己优越感的平台。就见她翘着兰花指,把玩着邵若明给的那支烟说:“这么差的烟呀!我还从没抽过这么差的烟!”



    气得邵若明坐在位子上再不出声,估计五脏六肺都后悔青又开始泛白了!



    旁边的房莉莉、尹花容等人都看着邵若明,估计都觉得吴萍不可理喻,但又都不便发声。



    就听尚枫忽然说:“今年回校,我在西安火车站候车,见大厅有个中年男子昂首阔步地来来回回走着,裤裆拉链都没拉,三大件清晰可见。当时我觉得替他着急,就上前提醒说,你裤子拉锁没拉!



    不想,人家特不屑,对我说:我特么(他妈)知道!随后,还骂我不地道,专盯人家裤裆看干啥!从那以后,我觉得自己就没那么爱管闲事了!”



    邵若明明白尚枫这是在劝慰和提醒自己。就老和尚念经一样说:“读孟德斯鸠、伏尔泰、卢梭、狄德罗、圣西门、傅立叶、萨特等人的著作,让我加深了思想进步对人类社会进步作用的认识。读蒙田、拉封丹、莫里哀、司汤达、巴尔扎克、雨果、大仲马、乔治·桑、福楼拜、小仲马、莫泊桑、罗曼·罗兰等人的著作,让我增加了对人类生活中悲欢离合的感触……”



    吴萍在百无聊赖中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对邵若明的无理,忽然插嘴说:“傻大个,你还看了不少书嘛!不像我,连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都没看完!”



    邵若明没吭声。



    邵若明前面一排的沈建伟听了,插嘴说:“我听说‘笔名’是作家的风水,极有玄机的。选用得好,不写作品都能兴旺发达。听说艾青1941年去延安,受到了老毛热烈欢迎。多年以后,老毛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说,那时伟大领袖特喜欢艾青,每次一喊‘艾青’,我们就觉得那特像皇上……”



    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出声。



    吴萍知道邵若明真的生她气了,就一边拈花一样拈着那支香烟,一边说:“伟大个屁!听我妈说,她们小时候,四川是饿死人最多的地方,比山东、安徽、河南都多,但四川的领导人却是唯一一个不但没被处分,反而高升的官员。就是因为四川的粮食都支援了北京、天津。为此,老毛还批评四川的领导说,你个李井泉,只晓得大公无私,不晓得大公有私!”



    后面的沈晟听了,掺和说:“我父亲也说,本来1971年大学就准备恢复招生了,但老毛却坚决反对高考,要求以‘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方式,直接从工农兵中推荐学员。1973年,辽宁有个叫张铁生的,虽然只考了6分,但却被破格录取,成了著名的‘白卷英雄’!”



    尚枫也说:“无知者无畏。我看资料说,1966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都被批为‘完全违背了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发明的矛盾律’。中科院甚至还认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阻碍自然科学前进的最大绊脚石之一!1969年,《相对论批判》一文向全国散发,并以珍宝岛事件为例说,如果按照相对论,同时性是相对的。那么,我们说苏联开第一枪,苏联说我们开第一枪,事实上究竟哪一方开第一枪,就无法作出客观判断了……”



    “你们说的都算个屁呀!”邵若明大概忍不住了,开口说,“你们去统计统计吧,那年代打着破四旧的旗号,毁了多少文物,让多少死人不得安宁,又让多少活人遭罪!”



    “国歌《义勇军进行曲》的词作者田汉牛逼吧?”邵若明说,“可1964年,有人让他把《红色娘子军》改成京戏,老田七易其稿,均未通过,随后被关押和揪斗。期间,老田小便不能自控,看守就让他喝掉小便!”



    “我们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大闹天宫》好玩吧?”邵若明意犹未尽,“但1966年被批为反动,罪名是用玉皇大帝影射党的领导,有借古讽今之嫌,因此被完全否定,不得公映。费尽心血绘制出的大量手稿都被付诸一炬!”



    “古代名人了不起吧?”邵若明进一步说,“可炎帝被焚骨扬灰,舜帝陵被毁,孔子墓被铲,王羲之墓被砸,海瑞遗骸被游街示众,张之洞尸体被狗吃掉……勤劳致富的富农消失了;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消失了;人性、人格、良知、道德都消失了!”



    “这就跟我们大家今天去抢橘子吃一样,当时的施暴者,很多也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



    邵若明最后这句话,因为提到了今天吃橘子,大家都不出声了。



    “邵若明你说啥呀你?真是奇谈怪论!简直一派胡言!”短暂的沉默后,钟离辉忽然站了起来,用尖细的声音批评邵若明说,伟大领袖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他不仅赢得了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的爱戴和敬仰,而且也赢得了世界上一切向往进步的人们的敬佩。他的革命实践和光辉业绩,已经载入中华民族史册;他的名字、他的思想、他的风范,将永远鼓舞我们继续前进!”



    钟离辉此言一出,大家再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那开车的司机首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说:“尚(上)大写(学)干啥子?吴飞(无非)是交交朋友、谈谈练(恋)爱哒,顺便读点虚(书),再顺便积聚(积蓄)身高和体征(重),毕业拉一点(那一天)后,一切就跟大写(学)莫得关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