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林雪居然失眠了。想着杨翠烟,想着他们谈及的杨翠烟上大学时所属的英语系那个叫褚丽玲的女生铊中毒的事,林雪也想起了向蕊蕊。
向蕊蕊比林雪他们低两级,是94级新生,算是卢瑞星的老乡。向蕊蕊出现腹痛、脱发、肌肉麻痹等症状的事发生在1995年夏天。因为国家启动了“211工程”,那个夏天,潇湘工学院领导层正在探讨和中南工大合并的事,根本无暇顾及一个小女生的事。
那时,设38班的男生全搬到了毕业生们腾出来的5栋宿舍五楼。而林雪也已接替毕业了的吴杰萍,在业余时间开始为院报跑新闻采访。
从5栋的一楼搬到五楼,据说是班主任杜艳坚持的结果。
尽管住到五楼可以高高在上,俯瞰整个潇湘工学院的操场乃至女生厕所;尽管住到五楼可以把酒临风,和一墙之隔的女生隔空对话,但因为每到晚上10点,五楼楼梯口的那道大铁门哐啷一关就会失去在一楼享有的种种自由,设38班98%的男生都觉得,上五楼是班主任精心设计的一个美丽圈套。
就连又丢了一次裤子的公东高都发牢骚说,从一楼搬到五楼,简直是脱掉裤子放屁之举,要搬咱就搬到红叶楼去住。
只是说归说,班主任的命令是要绝对服从的。因为她身后站着的可绝不是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而是大名鼎鼎的曹处长。所以,公东高尽管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并带头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去做搬迁动员工作。
因为五楼处在能被太阳晒透的最高层,寝室内装的又仅仅是那种缓缓转动的老式吊扇,在近40度的酷暑中待在里面实在难熬,515寝室的宽云翔便率先扔掉了他过去用于防暑的大冬瓜,和寻白羽、卢瑞星、董坤等人合买了一款足有3米长、1米宽的豪华塑料充气澡盆。
放暑假前的那个月,每天早上热得吃不住的林雪都看到宽云翔他们掂着大桶或水盆,往充气澡盆里提前灌新水,把整个寝室搞成了半个澡堂子,连楼道里也满是水渍。中午打饭回来后,他们几个便干脆如同搞选美比赛一样,仅穿个小裤头泡在水里吃饭。遇上下午无课的时候,哥几个还会躺在水里打牌、下棋、看书,饿了吃泡面、渴了喝茶水、无聊了听音乐,倒也优哉游哉!
不过,或许是出于妒忌或是不满、不忿,隔壁514寝室的楚爱国一直觉得宽云翔他们的行为有点大陆三流导演拍黄片的质感。每当在寝室门口看到宽云翔他们宽衣解带泡进凉水里的时候,楚爱国就坏坏地在楼道里大喊道,快来看啊,演黄片喽!免费的黄片啊!
他这一吆喝,同班同学倒没什么,宽云翔等人也最多骂他几句,但设38班有人在学生宿舍私建泳池的事,很快就被已经开始专职干学生管理工作的钟离辉知道了。
住在一楼值班室,现在掌握着一到五楼大铁门钥匙的钟离辉认为,寝室内整个游泳池,既浪费水资源,又存在安全隐患,并莫名其妙地担心,宽云翔他们几个会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把他给五花大绑了,悄悄按进那个像棺材一样的塑料充气澡盆内。
于是,在悄悄向楚爱国等人了解了相关情况后,钟离辉以学院辅导员的身份,要求宿管会的黎君等人上去制止,限期整改到位。为此,光着膀子的宽云翔和寻白羽还和宿管会的学生干事们从口角发展到了推推搡搡,最后差点合起来把黎君给按倒在那个豪华塑料澡盆里喝上洗澡水。多亏楚爱国、邵若明、公东高等人闻讯过来劝阻……
向蕊蕊就是在最热的日子里天天过来找她的男老乡卢瑞星的。
林雪那时所在的517寝室靠着楼梯口,跟卢瑞星他们所在的515隔的不远。每当看见憨憨的向蕊蕊低着头上楼来,林雪就好心地在楼梯口叫住她,说:“你等等,我帮你去进去看看,你老乡宿舍那边方便不方便!”
一回生,两回熟。第三回的时候,向蕊蕊已经如同古人写议论文必先“夫、夫”一样,用家乡话开始“哥、哥”地称呼林雪了。再后来她找卢瑞星,必然先会到林雪所在的517寝室等着。
有一回,也就是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跟国际空间站首次实现对接那天,林雪见这小姑娘进门后情绪低落,就问,是不是卢瑞星欺负你,惹你生气了。
没想到向蕊蕊抹着眼泪开始诉苦说,是自己长得胖,不但经常被同寝室的女生嘲笑,现在连老乡也对她不冷不热,觉得生活没意义!
林雪就拿出苏维埃老大哥对百废待兴的新中国一样的口吻说,生活难免磕磕绊绊,面对嘲讽与挫折,我们不能自责和沮丧,活出精彩来才是对嘲讽者最好的还击。你蹲下去,试着给自己一个拥抱吧!
向蕊蕊听了,点点头,擦干泪,试着真的往下蹲,却没蹲下去……
林雪一直觉得,可能是卢瑞星像中国金币总公司在铸造3元银币时将长城历史缩短了400年一样,给了这个小姑娘错误的信息,让憨厚的向蕊蕊像潜心于收藏事业一样,隔三岔五就往5栋男生宿舍跑,连给卢瑞星洗衣裤的想法都有了。
林雪自然不忿或者看不惯卢瑞星对向蕊蕊整天一副windows95操作系统一样的嘴脸。就在北约轰炸波斯尼亚境内塞族目标那天,林雪在水房里拦住卢瑞星说,瑞星,你这怂货!有本事就去骗见多识广的城市姑娘!哄骗老实巴交的女老乡,算他妈啥本事?!
卢瑞星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副韩国三丰百货大楼倒塌的表情,并反唇相讥说,你这是马不亲驴亲!我跟女老乡的事,轮得上你管?难怪你追不上化25班那个尚画画!
气得林雪就差向他试射导弹了,忍了几忍,觉得自己这真是管了别人的闲事,才勉强把火气给压下去。
让林雪没想到的是,一周后,向蕊蕊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他和尚画画的事,有天过来没找到卢瑞星,就忽然找到林雪说,哥,那个尚画画不喜欢你,俺喜欢你,俺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向蕊蕊此言一出,把林雪吓了一大跳,幸好周围没有邵若明等人。林雪就赶紧对向蕊蕊说,你真是个傻妹妹!你是学中文的,难道不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吗?哥不想瞒你,当初恋随风而去的时候,对其她人的所谓爱情,就成了一种基于寂寞和无奈的填空。哥喜欢另一个人,这个人你肯定见过,但绝对不是尚画画!
向蕊蕊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林雪又说,你这小姑娘太憨了,容易上当受骗。我有时候想,卢瑞星哄你,也可能是出于一种对小老乡的保护吧。不过今后你要学着保护自己的感情,因为在感情上,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输不起的!而没有保护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向蕊蕊点点头,说,哥,我听你的。
于是,林雪又很男子汉地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妹妹,谁要敢欺负你,告诉我一声!
向蕊蕊忽然笑着问,哥,那,那俺要是喜欢被他欺负,心甘情愿被他欺负,还要告诉你吗?!
林雪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也忽然明白,向蕊蕊这姑娘其实不憨。憨是一种气质,但或许不是事实,至少不是全部事实……
但一周后,也就是京九铁路全线铺通那天,向蕊蕊就出事了。
林雪了解到的信息是,她所在寝室的大桶纯净水检测出铊含量超标!也多亏学院对向蕊蕊等三个女生救治及时,否则,向蕊蕊很可能也会跟杨翠烟那个叫褚丽玲的校友一样,智力、视觉以及语言能力因为铊中毒而严重受损,最终生活无法自理……
因为向蕊蕊经常来5栋男生宿舍,包括卢瑞星和林雪在内的很多人在向蕊蕊出事后都成了女生寝室投毒的犯罪嫌疑人,并逐个接受了院保卫科和河西公安分局的联合调查。但最终,向蕊蕊等女生铊中毒这事不了了之,成为永远的谜。
学院抢救向蕊蕊的时候,林雪放心不下,专门过去看,并采访了实施抢救工作的、英雄的医生护士群体。因为血型一致,林雪还伸出胳膊为向蕊蕊输了很大的一针管血。这让一直哭哭啼啼,就是不知道咋办的向蕊蕊父母觉得这回算是真遇上好人了。素不相识的林雪这行为,简直跟中央大力倡导学习的孔繁森同志差不多。
再后来,大概从1996年元旦开始,康复后的向蕊蕊时不时就来5栋男生宿舍找林雪,说她写了篇东西,想请哥赐教和发表。但林雪对这个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直采取的是回避的态度。
事不过三。爱情大概也是这样的。
自从在欧阳云面前摔了酒瓶子,自从尚画画说出让他别再找她,以免别人误会后,在潇湘工学院,林雪已是心静如水,或者说心如止水。
偶尔,他也会逗逗岑碧琼那样的,性格外向且和别人谈崩了的、正感觉无聊的女孩子,但无论是林雪,还是岑碧琼,其实都心知肚明,他们那都是纯粹的有口无心的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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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27岁,担任洛阳北部尉;李白27岁,通过倒插门,娶了前宰相许围师的孙女,步入主流社会;马克思27岁,完成《哲学经济学手稿》;卡扎菲27岁,发动军事政变上台;慈禧27岁,已是国家最高领导人,你呢?”
10月28日这天上午,大老刘在“茶足报饱”后,伸了伸他那小轿车轮胎一样的懒腰,从老毛坐过的那种高背藤椅上起身,又摇头晃脑地活络了活络他那宝贵的颈椎,才背着手踱步过来,很有领导派和范地站在了林雪办公桌前,这样问。
办公室内无别人。雷秘书好像请假了,史师傅则按照陈主任的要求,带着办公室几个新来的大学生到一线帮着捡废钢、搞节能降耗去了。
林雪把那张刊登有“青鸟有约”假面舞会消息的《河洛晨报》放到一边,笑着对大老刘说:“刘师傅你又训我了。我现在不是还没到27岁吗?”
大老刘语重心长地拍拍林雪肩膀,说:“时不我待呀,年轻人!人最先衰老的不是容颜,而是不顾一切的勇气!唉,我要是你这年龄,就出去,到私营企业应聘或者去考公务员,怎么不挣个三千五千的!”
林雪听大老刘又是祥林嫂操弄古筝般老调重弹,便敷衍说:“公务员也不是谁想考就能够考上的。我有个大学同学去考统计局的职位,面试题目是:一个硬币抛起来,落下后正面朝上的概率是多少?他脱口而出说是50%。结果,录用的标准答案是,领导说多少就是多少!”
尽管不知道这个故事其实是林雪昨晚从杨翠烟那里听来的,但大老刘照例用嗓子咯咯吱吱笑着说:“那当然,这就叫理论联系实际嘛!你们小年轻一定要注意这个。还别说,我那孩子就比较精,他昨天还跟我说,他的志向是长大当贪官,因为贪官有很多东西。”
林雪一惊,忙问:“刘师傅,您孩子大学毕业了吧?他这可是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里话呀。我觉得这才真实,那些恨贪官的人,亲戚朋友里一定没有当官的!”
大老刘面带不悦,说:“我那儿子小学还没毕业!你问这个干啥!”
后来,林雪从雷秘书那里知道,大老刘因为是二婚,孩子确实很小。而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问他孩子多大。
林雪还知道,大老刘之所以二进围城,倒不是因为两口子感情不和离了婚,而是为了钻计划生育的空子生二胎。至于大老刘是如何运作成功,彻底摆平了前妻和后妻的复杂关系,雷秘书也觉得是个谜。高手在民间,错有错招,普通人更有奇招。
正跟大老刘说话间,陈主任笃笃笃地在敞开的办公室门上敲了几下,随后说:“小林,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大老刘大略认为是陈主任过来查岗,嫌他和年轻人在工作时间喷闲话,就急忙陪着笑。对陈主任说:“哟,领导,您亲自过来查岗啊!是我主动找小林的,您就高抬贵手把他当个屁一样给放了吧!小年轻都不容易!”
陈主任也不接大老刘的茬。对大老刘一席话听得心里别别扭扭的林雪跟着陈主任到主任办公室后,陈主任关上了门,示意林雪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后,笑着说:“小林,我想给你换换住的地方!当然,也是帮老哥我的忙了!”
林雪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帮上陈主任的忙,就赶紧表态说:“主任您还跟我客气。你咋说,我就咋办!”
陈主任笑着说:“好兄弟,不瞒你说,你们单身宿舍虽然差点,但却属于学区房,一般人不好住进去的。我那孩子准备上你们单身宿舍附近的四小。所以,所以我想着,让你暂时搬到3-24单身宿舍那边去!”
林雪说:“就这点事呀,主任!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不,我今天就搬过去?”
陈主任说:“你倒是个直性子,也是个急性子。你到3-24那边可是跟别人合住,其实我不忍心。我也知道,平时你还写点东西,需要个安静点的环境!”
林雪说:“这有什么!上学时我们五六个人都挤过一个宿舍。”
陈主任说:“我随后问问公司房产处,尽量给你调一个住的人素质高点的宿舍,到时候再搬过去!”
林雪刚想再接陈主任的话,忽然就听外面“轰隆”一声响,连脚下的办公室地板都有明显震感。
陈主任丢下林雪跑下办公楼看的时候,就见办公楼斜对面远远的有一家小吃店里正冒出黑烟来,周遭的一些楼,包括林雪所在的单身宿舍,一些窗户上的玻璃都被震碎了。
“好像是液化气罐爆炸了!”林雪紧跟着,跑到陈主任身边,说。
此时,警笛声响起,林雪和陈主任,还有许多跑出来看热闹的人,远远见那小吃店内狼狈地爬出了三个人,也不知道里面的伤亡情况如何……
“你快去看看你们宿舍的情况,小心窗户上的玻璃!”陈主任说。
林雪跑过马路,路过那爆炸的店子时,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已经陆续赶来。刚想站着看热闹,就见两警察已经押着个穿着紧身衣裤、染着黄头发,需要认真看才能分清雌雄的大男孩从隔壁的游戏厅里出来了。旁边有几个人就议论说,这小子可能是玩游戏产生纠纷,随后闹事,点了边上那店里的液化气罐。
林雪看着,觉得那大男孩气质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穷乡僻壤出身,看不出来这孙子还敢点液化气罐。好像现在也讲究文明执法了,所以没见给那大男孩铁手铐,但估计那小子手上是透明塑料扣或是拇指铐,反正用衣服罩着。
林雪边往宿舍走,边回头看。进了单身宿舍后,就见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正在一楼的公共洗漱间里狠吵架。
女的穿着件棉睡衣,踏个大拖鞋,说,近十年我有两件事做得最出色,一是努力提高生活质量,二是骗自己说,跟着你真的提高了生活质量。早知你是个剩蛋二球货,我就听我妈的,决不嫁你!
就见那站姿歪歪扭扭的男的歪着脑袋质问,你说啥你?你妈以前阻止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女的就强调说,当然啦,你以为我妈看你是越看越欢喜啊!信球吧叽的样子!
那男的忽然用力捶了一下洗漱间湿漉漉的墙壁说,看来,看来这些年我真是错怪你妈了!
林雪进到自己宿舍后,见窗户玻璃没什么问题。正庆幸中,忽然又听到对门住的那家人正在训斥睡懒觉还好像尿了裤子的孩子。
林雪一直认为环境塑造人。一个从小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孩子,内心估计要比从小生活在黑暗、肮脏的筒子楼里的孩子要宽阔。这恐怕也是成吉思汗和他的蒙古铁骑敢于征服欧亚大陆,而历代的汉族统治者们只局限和满足于中原逐鹿、饮马长江的原因之一。
林雪宿舍正对门住的是小两口。他们那孩子今年大略七八岁的样子,胖乎乎的,前几年显得很可爱。
林雪记得,刚住进这座所谓单身,但实际却混杂着许多小家庭的老式筒子楼时,对面屋里的那小孩估计在过满月,反正当时来了不少人。其中有几个女的,大概是女主人的闺蜜,叽叽喳喳说着话,让林雪在这边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一闺密以很夸张的口吻夸那孩子说,哇,小家伙好帅耶,长得好像你老公啊!另一闺蜜也跟着附和说,是啊,是啊,特别像,你看他,你看他吃奶时那眼神,超像哎!随即,对面屋里的吵吵嚷嚷声消失了……
最近两年,林雪觉得对面住的那个小家伙脾气变得很赖,整天哭闹和挨打,林雪还经常见他就在楼道里拉屎撒尿。今天都快10点了,那孩子却还不起来,估计是厌学厌得不轻了。
此时,就听那孩子在啪啪啪的巴掌声里哭着说:“我不想去上学,,不想,我就想当解放军……”
“啪”好像又挨了一个耳光。就听他爸厉声骂道:“早上都起不来,还他妈保卫国家?!国家有啥东西需要你保卫的!”
那孩子犟嘴说:“我要保卫960万平方公里土地!”
他爸接着说:“嘿,志气不小!咱家连几十平方的小房子都买不起,就算买了也只有70年的暂住权,你他妈的还说保卫祖国!”
就听那孩子继续犟嘴说:“我要保卫人民政府!老师说,政府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他爸“啪”的又是一记耳光,骂道:“你个败家子!你想保卫税务局、土地局、房管局?还是公安局、计生办、城管大队?你要想保卫这帮混账王八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小灵通响了,是杨翠烟的声音,让林雪觉得甜甜的。
杨翠烟说:“你们单位好忙吧?我在单位都快闷死了,人际关系也很复杂。刚才我跟几个同事随便聊天说,现在的人真是MEIGAN,你随便说点什么,他们都以为你是在说他!不想,就有一个同事眯缝着眼睛警觉地问我是不是在说她。我都快烦死啦!”
林雪笑着说:“我们单位倒没这么麻烦,但最近经营形势不好,领导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建议你把每天当除夕,把上班当假期,把对手当知己,把公交当奥迪,把家里当巴黎,把领导当亲戚,把自己当总理,就不会那么烦心了!”
杨翠烟听了一愣,忽然说:“喔,闹了半天,咱俩都是企业的呀!”随即,她又像是安慰林雪或她自己一样说:“不过,你们涧西大厂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咋说也算是铁饭碗吧!不像我们这里,国企不像国企,私企不像私企的!”
林雪说:“什么铁饭碗呀,不好好干,都不好办!我觉得铁饭碗的含义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一辈子到哪儿都有饭吃!”
杨翠烟没再跟林雪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忽然说:“你要没事,周末帮我姥姥搬搬家吧,正好我姥姥也住在涧西!”
林雪大喜,说:“没问题呀,到时候我让我哥们开个小货车过去。我正想着这两天去找你一起吃饭呢!”
杨翠烟高兴地说:“你真是个客气的人。要不,以后咱们在吃饭问题上实行AA制,怎么样?大家都不容易嘛!”
一句AA制,虽然让林雪觉得杨翠烟善解人意,但也让林雪想起了学校时的董坤。就笑着对杨翠烟说:“不用什么鬼AA制了,请你吃个饭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了,你姥姥家是要拆迁吗?”
杨翠烟说:“对啊,你不会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吧?!因为姥姥她们那一片的人嫌赔偿少,不愿拆迁,市里说姥姥她们是钉子户,并把我在区里当小学教师的舅舅都临时调到了拆迁指挥部工作,直到姥姥签了拆迁协议才又重新回学校教书!”
林雪激愤地说:“这些人怎么这么大能耐?这不是胡搞吗?!”
杨翠烟叹了口气,说:“这年头房价高大家骂开发商;看不起病大家骂医院;上学贵大家骂大学;股票跌骂企业。但谁又想过,其实政府才是这一切最大的老板、庄家和后台。别看他们整天喊着民生和调控,但其实最不想让房价跌下来的就是政府!”
林雪说:“不管怎么说,你姥姥算是有机会住上新房了。要不是遇上拆迁和开发,我估计涧西大厂附近,很多人还得一家几代住苏联时代的老房子!”
杨翠烟听上去有点生气了,说:“你这个人可真没是非观!我觉得你说的话,就跟说小偷偷钱是因为生活所迫一样!算了,见面再说吧!”
杨翠烟刚挂断电话,小灵通又响了,这次是李胖子。
李胖子埋怨说:“跟谁呀,打那么长时间电话!”
林雪说是昨天一起走的那个小杨后,李胖子说:“早上我看报纸上说,荷兰的研究表明,与美女聊天会让男人变笨。因为男人在企图给美女留下深刻印象之际,反应速度和准确率都会降低。”
林雪笑着说:“傻有傻福,笨有笨运。你看人家郭靖不是很笨吗?居然掌握了天下武功绝学!”
李胖子知道林雪是死犟型的人,也不抬杠,说:“跟你说个事,我工作的事刚他妈有点眉目了!我妈最后决定让我转业到农业局去,说至少每年底都可以发很多绿色蔬菜和土鸡蛋!”
林雪说:“这年头吃的喝的都有害,到农业局也不错,至少是正规公务员。我从书上看,杜甫和曾国藩27岁都没考上公务呢!”
李胖子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他妈现在也很纠结,觉得还他妈是在部队当士官比较有意思!”
林雪说:“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当士官吧,除非整个少将中将干干。我觉得就业和结婚一样,需要听听自己的声音和心跳,别人都是站在自己角度看问题的,关键你是怎么想的。”
李胖子说:“我的理想目标是去电视台当记者,但他娘的可能需要花不少钱,我想着先到农业局锻炼几年再说!”
林雪说:“你怎么跟我那铸造厂的老乡一个傻思维!还锻炼几年,人一辈子活一百岁也才三万六千五百天!我觉得一步到位最好!”
李胖子沉默了几秒后,说:“我他妈也这么想,可我妈的话也不能不听啊!再说,再说一步到位,直接飞象过河干掉对方老帅这事,咱普通人也没能耐干呀!”
林雪说:“实在不行,你就去吕祖庙算一卦,看你是适合干工业,还是干农业,免得左右摇摆,错过了机会!”
李胖子呵呵笑着说:“还他妈去吕祖庙,抓个阄都能够解决问题!最近你又跟芮秋波在一起了吧?你可别像他,整天神神叨叨的,咱们还是党员哩!”
林雪说:“党员也有好人啊!你胖哥怎么也装起大马哈鱼来,也学着唱高调了?!帕瓦罗蒂呀!过去你不是也说,这年头大家心照不宣,装的是样子,混的是日子,保的是位子,上的是场子,下的是馆子,搂的是妹子,霸的是车子,占的是房子,盯的是票子吗?”
李胖子说:“你说的都是球,此一时,彼一时。我觉得咱一个泥腿子,好不容易整个公务员,咱还得好好干啊。那天面试我的领导还说,今天你不努力工作,明天就得努力找工作……”
林雪说:“你这家伙,听着油嘴胡说,心里却有数和敞亮的很!不像一些人,装着言辞谨慎、很像回事的,关键时刻能糊涂到去他阿富汗姥姥家煮糊涂面条的地步!算了,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把握吧。近期没事的话,等我电话,帮我搬搬家吧!”
李胖子在受到林雪表扬后哈哈大笑,说:“搬家,你搬哪去?你小子偷偷买房子了?!也不跟哥们提前说说!”
林雪说:“就我那点工资,都他妈成月光族了还买房!哪像你们当兵的,转业费就是一大疙瘩。怪不得造航母都他妈说缺钱,还忽悠着让老百姓捐款呢!我这是从单身宿舍搬到单身宿舍!”
李胖子说:“这年头都他妈不容易。去打个飞机还讨价还价呢!他娘的,昨晚我跟那妞说好了五十,可刚到一半,人家就停了,说,五十只管起飞,想降落还得五十!你说我他妈找谁投诉去?!”
林雪笑着说:“你这遭遇倒像房地产市场。政府刚抬高地价,房价就起飞了,现在想降落也不行了,看来,收取房产税是迟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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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翠烟的姥姥看上去是个很精神的老太太,头发花白的跟小泉纯一郎有一拼。
跟芮秋波住的地方相比,老太太住的小平房那一片显得逼仄、肮脏,像个井一般。其周围现在已经被大楼包围,连阳光也好像是从楼宇间的缝隙里拐弯抹角照进来的。
空间本来就狭小得令人压抑和崩溃,但老人们却偏偏和老舍先生一样爱好邪球多。
养狗、喂猫、玩八哥,在房前屋后栽种花花草草,抑或垒上些杂七杂八的、破旧的瓢、盆、缸、碗甚至废弃的浴盆或便池,在里面培植盆景、点缀生活也就罢了,关键是有的老人还保持着浓郁的革命传统,喜欢养点鸡鸭或种个菜、挖个地窖甚至养个蚕什么的。把李胖子眼里的这个“贫民窟”、林雪定位中的这个“城中村”整得是乌烟瘴气,臭气与腥戳气扑鼻。许多地方一辆小面包车进去都会因为调不了头而彻底死定。
周六一早,林雪和李胖子陪着穿了一袭时尚毛衫的杨翠烟拐进她姥姥家所在的那个脏兮兮的过道时,一个老人正颤巍巍地拿着个粪勺,令人作呕地从靠墙的污水井里捞肥料,然后浇他那些花草和蔬菜。
见李胖子本能地抽上了烟,林雪就差没捂着鼻子。杨翠烟见了,不好意思地说:“姥姥这鬼地方我不常来,没想到还是小时候的鬼样子!”
林雪就笑着说:“雨果说,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我看城中村也是中国的良心。老人们住这里,至少可以因为有个城市户口而享有退休金或低保金,比农村可强多了!”
李胖子把抽了半截的烟扔到地上说:“屁,这年头有些城市工人下岗后,还他妈不如农民呢!以前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牛逼的不得了!记得小时候,我们村有个城里当工人的,穿个黄色翻毛劳保皮鞋到农民亲戚家都不忘掸掸灰!”
林雪手上提着一箱蒙午奶,不细看还以为是蒙牛。见此光景,想着这里的老人们在搬迁问题上不说应该喜大普奔、欢欣鼓舞,至少离开这鬼地方的心应该是迫切的。不想,他们三人刚进到杨翠烟姥姥那黑暗的小屋,老太太就发话了,说:“你们又是拆迁工作队的吧?我老太婆就两个字——不搬!茶炉上有的是水,渴了自己倒!中午不管饭!”
老太太说着,头也不抬,继续坐在缝纫机前昏暗的台灯下,忙着缝缝补补一个破旧的沙发罩子。
杨翠烟赶紧过去说:“姥姥,你这是怎么啦?我是翠烟啊!”
老太太一见是外孙女,大出意外。赶紧起来,拉开屋内的大灯,像端详一件青花瓷大瓮一样看着丰满的杨翠烟说:“囡囡,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个信号!来就来吧,你看你还让那些个鳖孙给我掂东西!我还以为是拆迁办的拿小恩小惠让我搬家呢!”
说话间,老太太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茶叶和白糖来,杨翠烟挡都挡不住。
听到老太太骂他们是鳖孙,李胖子面色不悦,杨翠烟就赶紧解释说:“我姥姥老家那边,把可爱的男孩子都亲切地称为鳖孙!”
林雪也说:“是啊,胖子,你这就叫文化震惊。我老家那边,有的人还把自己的孩子亲热地称为‘表子下的’!”
李胖子说:“你们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大概跟女人娇滴滴地说一个男的‘你真坏’是一个道理!”
杨翠烟姥姥听了连连说:“对对对,还是这鳖孙说得具体和形象!”
宾主落座,林雪和李胖子把玩着老太太递过来的黏糊糊的玻璃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盼着杨翠烟赶紧说事,好赶快办完事后走人。此时,隔壁传来了有人上厕所后呼呼噜噜冲厕所但明显堵上了的声音,甚至连难闻的味道都传过来了!
但杨翠烟说了搬家的事,并强调说李胖子找的双排座小货车就停在小区外面等着的时候,老太太的脸色却立马变了。
她对孙女说:“囡囡,亏你还是北京上过大学的!MAO主席教导我们,坚持到底、不懈斗争就是胜利。别家都没动静,咱搬,咱哪恁憨哩!”
杨翠烟说:“可协议您不是已经签了嘛,早搬晚搬不都是一回事!”
老太太笑着说:“囡囡,听你口气,咋跟前几天过来的那些鳖孙一个劲?协议算个屁!又不是结婚证,不就是一张白纸吗?咱不履约,他们也没球门!”
李胖子觉得老太太特有意思,就插话说:“奶奶,这协议它是有法律效用的,你要按了手印,就表明你就同意履约了!”
老太太听了,更来劲了,说:“我才不管什么驴约马约的,反正就俩字,不搬。哼,就兴你们当官的给咱老百姓打白条啊!”
林雪觉得李胖子不该插话帮倒忙,就捅了一下李胖子,然后说:“姥姥您好!我们今天来啊,就是想用车,用车先把你的大件给搬走,你看怎么样?我们行动吧!”
林雪这句话,让老太太彻底生气了,她站起身就指着林雪说:“谁是你姥姥?套什么近乎、打什么官腔了?!怎么?跟我玩横的呀!我问你们,前日个凌晨,小区门口平房的梁老太和她小孙,是被哪些王八蛋用胶带堵上嘴,又毛毯裹了头强行弄上面包车,拉到郊区扔山上的?伤天害理呀,缺八辈子德呀!害的人家抱着孙子凌晨5点才下山!”
“这还不算什么!”老太太继续着,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你们吃国家饭的,是没爹没妈从石头缝蹦出的孙猴子?还是土匪转世、恶霸再生?你们虚情假意说,组织老年人去健康体检,然后乘人家不在家,开着推土机就把人家好端端的家给推了。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下地狱吗?!”
李胖子怕老太太太过于激动会出事,示意杨翠烟让老太太平静平静。随即急忙拉起林雪出门,说:“看来,今天这事要黄,看情况咱就撤,正好我还有别的事哩!”
林雪刚想让李胖子再等等,忽然就听屋里的杨翠烟惊叫着跑了出来,到林雪身边后,哆哆嗦嗦指着屋里说:“蛇,蛇,有好几条蛇!”
与此同时,杨翠烟姥姥也在屋里大喊小叫,而她住的小屋子周遭的邻居也都炸锅了一样大喊:“有好多蛇呀,来人呀,赶快报警呀!”
林雪诧异这地方不见树木和草地怎么会突然有蛇,便拉着李胖子大着胆子走进了杨翠烟姥姥的小屋。果然,见两条一米多长的花蛇正在地上蠕动着、蜿蜒着、吐着信子。
此时,杨翠烟的姥姥早已吓得站在了缝纫机上,就差像一幅画般贴在墙上了,估计待会儿爬到立柜上面也是必然的。更让林雪忍俊不禁的是,老太太情急之中手里居然要打狼一样掂了根擀面杖!
警笛响起,消防车的嘶鸣声也传来。林雪和李胖子小心翼翼地避着那两条蛇,几乎把杨翠烟的姥姥抬到了屋子外面后,打着哆嗦的老太太才总算定住了魂魄。
虽然擦着冷汗,但老太太依旧不依不饶,说:“扔蛇,想吓着我们,逼着搬迁,鳖孙们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林雪看看井壁一样的四周,不见餐馆和冷鲜库之类,更没有动物园。就问花容失色的杨翠烟:“你姥姥这地方,没人有养蛇的爱好吧!”
杨翠烟觉得林雪在开玩笑,就骂吧:“放你的屁,把这么多蛇当CHONG物,除非他严重BIANTAI!”
此时,隔壁好像已经来了警察和消防员,正和许多吵吵嚷嚷看热闹的人吆喝着抓那些蛇,闹腾出的动静,就跟抓持枪惯犯一样。
经此一劫,杨翠烟自然没有了继续动员姥姥搬家的任何心情。李胖子借故到隔壁看热闹的时候,林雪就对杨翠烟说:“小杨,我看今天就这样了,姥姥搬家的事,咱们从长计议吧!”
杨翠烟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刚才有点应激了!要不,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
林雪笑着说:“要请也是我请吧,真没想到拆迁这么复杂!”
杨翠烟说:“我还想着姥姥今天说搬就能搬到我家去!看来我想简单了!”
说话间,老太太又“蛇!蛇!蛇!”地喊上了。林雪和杨翠烟就见刚才在屋内的一条蛇,已经顺着门槛艰难地开始往外面爬,便赶紧让坐在凳子上的老太太继续往过道里挪。
正惊慌间,李胖子已领着两个穿着红夹边黄色防护服的消防队员拎着长长的铁钳子进来了。那两个消防队员打开强光手电后,三下五除二就像捞面条一样搞定了那两条骇人的蛇。
临走时,一个消防队员还建议说:“奶奶,你这房子墙角有好几个老鼠洞,都能清楚看到邻居洗澡了,也该修修啦!”
李胖子一边给对方递烟表示感谢,一边笑着说:“就这破房子还值顾修!早扒了早省心!”
一个消防员抽着李胖子点上的烟说:“别看我干这一行,但我也是草根出身,如今这拆迁可真野蛮、真黑呀,你们好自为之吧!”
大略是正面临转业问题的缘故,李胖子又絮絮叨叨地问那消防员说,在消防系统能拿多少工资。
那消防员没正面回答,而是说:“当今这社会,工资高的是银行加证保(证券、保险),两电(电力、电信)加一草(烟草),石油加石化,像我这样的,也就混口饭吃吧!”
此刻,杨翠烟的姥姥已经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本《圣经》,开始搞祈祷还是什么了。林雪就听到她念念有词说,主说,这世界三样东西对人类最重要:FAITH(信)、HOPE(望)、LOVE(爱);FAITH、HOPE、LOVE;FAITH、HOPE、LOVE……
从杨翠烟姥姥家出来后,李胖子自然不想再当大瓦数灯泡,开上他借别人的那辆双排座小货车风驰电掣般走了。
杨翠烟累了一样倚在西苑路一棵大大的枫树上,看着天空说:“曾经在某一瞬间,我以为自己长大了。今天才发现,长大的含义除了爱,还有勇气、责任、坚强以及某种必须的牺牲。在生活面前,我觉得我们都还是孩子。其实我们从未长大,还不懂爱和被爱,责任和担当……”
林雪主动靠在她身旁说:“看看老人们,我就觉得生活不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你跟你姥姥一样的时候,还能陪在你身边!”
杨翠烟听得面红耳赤,看着林雪说:“不会吧?你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我了吧?咱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林雪说:“难道你觉得我是言不由衷,或者就像国产剧里背台词一样吗?”
杨翠烟说:“那倒没有。干冬梅大姐说,你是个真诚的人。不过我觉得,感情上的事,还是慢慢来!就跟,就跟给我姥姥搬家一样!”
林雪笑着说:“你倒很会比喻的。你的意思是,我要嫌你慢,或者你赖着不搬,就可以强拆,或者用扔蛇之类的下三滥手段了?”
杨翠烟笑着说:“你敢!你要那样,我就告诉干冬梅大姐!”
林雪说:“今天我忽然觉得China这个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读法。比如我可能会念成‘妻哪?’,恋人会念成‘亲哪?’,穷人会念成‘钱哪?’,医生会念成‘切哪?’,开发商会念成‘圈哪?’,政府会念成‘拆哪?’,你姥姥会念成‘迁哪?’!”
杨翠烟笑着说:“你倒很会总结。那我们现在‘去哪?’”
林雪干脆地说:“饭店!”
这个中午,两人吃了一顿热腾腾的川味小火锅。
饭后,杨翠烟执意要付账。林雪笑着说:“我听说女孩子付账,从潜意识里是一种拒绝!”
杨翠烟歪着头看着林雪,柔柔笑着说:“你这人就是死读书。估计在大学时诸如《360度看女人》、《恋爱兵法》之类的弱智书看多了吧!什么三朵玫瑰代表我爱你,去死吧!洛阳这鬼地方,好多人送花,连月季和玫瑰都分不清,玫瑰是有刺和扎手的那种!”
说话间,杨翠烟不小心就把一张一百的钱卡到了坤包拉链牙里。好不容易拽出来后,钱上就出现了一条波浪线。
身边的服务员也有意思,在对着光看清楚了那钱的真伪后,说,美女,你这是给主席烫了头啦,奇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