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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孤掌难鸣
    林雪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上官漪。他觉得她就是他的女神,她就是他的女人。



    他遐想着,有朝一日和上官漪一部接着一部、扎扎实实看那些在九七回归前的黄金时代拍摄出的令人难忘的香港电影。比如《英雄本色》、《喋血双雄》、《赌神》、《天若有情》,比如《大话西游》、《警察故事》、《黄飞鸿》、《纵横四海》、《东方不败》等等。



    他遐想着,有朝一日和上官漪一家挨着一家,结结实实去吃兰州西固的牛肉面、郑州上街的烩面、延吉五户屯的冷面、北京丰台的炸酱面、山西大同的刀削面、四川成都的担担面、武汉东湖的热干面、贵阳花溪的肠旺面、杭州萧山的片儿川、江苏昆山的奥灶面、镇江京口的锅盖面……



    他遐想着,通过带她品尝各地美食,通过三餐加宵夜,要将上官漪从100斤增加到180斤,以免她被其他男人追走;他遐想着,有朝一日遥控一架精巧的无人机,挂载一枚戒指飞向上官漪所在的单位乃至上官漪家的阳台,向对方表白和求婚。



    他遐想着,打铸一把“屠龙刀”和一把“倚天剑”,然后带着上官漪游走江湖。因为他觉得仗剑远走天涯的爱,可能是唯一可以超越时空的浪漫;他还遐想着提前写一本11万字的《新媳妇手册》送给上官漪。



    他甚至遐想着他和上官漪的暮年:在斜阳下牵手漫步,在携手跳完广场舞后,他和她走入地铁车厢。他想给她找个座,却发现已没有了空位。没办法,他只有清清嗓子,学着湖南腔高叫宣布:真哈,银民,更火拐,成立料!真拐,银民,战旗来料!于是车厢内全体起立,掌声雷动。而他对她说:快,找座儿!



    据说,很多时候,陷入爱河的人更像被洪水冲溃了的堤坝。那段时间,林雪觉得自己像宇宙,浑身散发着恒星的光芒。因为兴奋或者说幸福,林雪觉得这个世界满眼都是美丽,他甚至觉得菜市场里迎面而来的那些老大妈和老太太都是那样的笑容灿烂、楚楚动人。



    在3-24单身宿舍的337寝室被林雪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就差重新粉饰一遍后,室友吴成飞歪着脑袋,以傻子不够用、骗子很着急的表情拍着林雪的肩膀说:“小林,你这是准备提干啊,还是中了500万?有空再帮我和二英打打洗脚水就更完美了!”



    林雪看着吴成飞,认真地说:“我找到女朋友了!我觉得跟她太适合我了,简直就是我的另一半!跟她在一起太美妙了!我非她不娶,我觉得这辈子最适合的人就是她了!如果她成为我的女人,将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吴成飞估计没想到林雪会因为有了个女朋友就这么疯狂,这么飘,很是吃惊,也有些嫉妒和不屑,顿了好几秒后才说:“我相信你说的肯定不是谎言,但光阴是洪水猛兽,谁都难逃此劫。记得卓别林曾经说,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我才认识到,所有的痛苦和情感的折磨,都只是提醒我:活着,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小林,你多珍重吧!”



    就听一直躺在被窝里的李二英喃喃道:“嘴巴两块皮,说话没高低。你们接吻了吗?如果接吻没感觉,就不要谈恋爱了……”



    林雪知道,自从女朋友香消玉殒后,李二英就彻底变了,变得慵懒、极端、颓废,整天跟梦游一般,所以没敢接他的话茬。



    就听李二英继续唠唠叨叨说:“不过我现在觉得,男女接吻是一种奇怪且有点恶心的行为。想想看,接吻时两个人分享的是对方的唾液,并且这种唾液交换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据说一个吻可以传播8000万个细菌,其中包括好多有害细菌……”



    有天晚上,林雪在睡梦中喊了几声上官漪的名字,估计一直处在失眠状态的李二英,就在对面铺位上忽然坐起身来,问:“小林,你在喊女朋友吗?”林雪忙掩饰道:“不是,我做梦自己当老师了,在叫学生回答问题呢。”李二英又问:“那你这几天怎么总是叫同一个学生啊?”林雪一愣,赶紧说:“因为我当的是家庭教师!”



    李二英便像在自言自语地说:“最近,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迷失状态。每天在单位开电脑前,该做什么清清楚楚,但只要一登录,随手开个网页,刷下新闻或者是音乐网站,然后再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深夜,要做的事却一项没做。最痛苦的是,我在睡前闭眼的时候,整个被浪费的白天,和那些被耽误了的正事,总会让我掺杂着负罪感,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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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移动正式成立那天,林雪下决心把自己的小灵通换成了手机。虽然是比较原始和简单的那种翻盖手机,但还是花掉了林雪一个月的工资。



    好在今年以来,通过王总和陈主任从中周旋,林雪在《河洛晨报》帮工,原单位又有一份保障,在现代感和城市感十足的移动营业厅选手机时,林雪已经没有了过去花钱的那种迟疑、自卑和缩手缩脚。



    在一位漂亮女客服的陪同下选手机时,林雪见两对男女提着个麻袋进店了,对另外两个迎上去的客服说,要买10部最新款的三星手机,直接提货!林雪和身边那客服都很吃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头的活。远远就见那三人打开了麻袋,一捆又一捆地拿出了整整齐齐的5角纸币。见围上来的店员茫然不知所措,一个男的就说,我们点好过的,一捆500,43捆,总共21500元……



    选了个靓号、办了手机卡并装上后,林雪很兴奋,当即把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上官漪。但一连拨了三次,上官漪都没有接。旁边,移动营业厅的那个漂亮客服已经在催了:“先森(生),你还没付现金呢!”



    付了手机费,那客服又趁热打铁,以迷人的笑容向林雪推销话费预存优惠业务。在激动之际,林雪难免手忙脚乱,按错了一个尾号数字,给别人预存了100元!



    估计那预存话费要不回来了,林雪就给那按错的手机号发了条信息:“不用谢,哥们不差钱,有钱就他妈这么任性和爽!”



    走到步行街上不到五分钟,新手机就来了短信,信息显示话费充值200元!短信也跟着来了:“小样,还他妈跟我摆阔!跟你说,哥哥我穷得就剩下钱了!你还是帮你自己吧!”



    大街上车水马龙,一些音像店里还飘荡着张惠妹的《给我感觉》。附近有一家商场在举办接吻大挑战促销活动,40多对年轻人为争夺一部最新款的手机,正在街头长吻,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再往前走,林雪见慢车道上卧着匹骆驼,那可怜的骆驼被砍了四肢,被人当作乞讨工具。在震惊之余,林雪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将这匹砍了四肢的骆驼运到大街上来乞讨,恐怕需要雇个卡车和吊车,至少过程是相当麻烦的。



    经过电力医院时,林雪看到两个骑电动车的男青年正在吵架,一个手持电动车锁,另一个举着拳头,两人越吵越凶,随后开始推推搡搡,他们推搡的动作,像极了在跳华尔兹。边上有不少人在围观,但除了一位老人上前劝解,让那两个年轻人不要因为小事而冲动,更多的人是看热闹。



    林雪觉得那些人无聊之极,就绕开了人群,一手扶着自行车车把,一手捂着那调成了来电振动的手机,一口气猛蹬了两公里多,直到回到3-24楼下,上官漪才回过来电话。



    接通后,听到是林雪,上官漪说:“是你呀,还以为是别人。我就是想知道,是谁打的手机!”



    林雪正想说话,上官漪已经在电话那头说:“最近我们单位要组建驻村工作队了,我很忙的!对了,我家电话,你,你可以随便打!”



    3-24单身宿舍楼下,横五竖六、斜倒顺歪、乱七八糟地停着许多破自行车,偶尔掺杂有一二辆电动车和摩托车。因为本月全市搞创建,过去那个车子棚被强拆掉了,原来住车子棚下的那对老夫妻已经不知去向。



    拆迁那天,林雪一天都在《河洛晨报》。晚上回来后,听同宿舍的吴成飞说,公安处的王处长亲自开警车过来了,当时楼上不少打麻将的人,还以为是警察过来抓赌,有几个吓得躲进了女厕所。



    林雪就问吴成飞,车棚下住的那阿姨和她老伴呢?吴成飞说,听说被他儿子接走了,唉,没想到人家儿子是个小老板呢,腆着肚子从大门外面停着的丰田越野上下来,手上还牵着条吓人的藏獒呢!



    最近这一周,与3-24宿舍楼隔着条街的那个广场上,忽然出现了一帮跳扇子舞、打腰鼓的老大妈,天天整的红红火火、闹闹腾腾、普天同庆的,就跟过大年一样。



    其中有几个除了买几根芹菜讨价还价就没啥事干的老大妈估计是组织者或者中流砥柱,反正天天很掐点,也很投入。早上五点10分,很多人还没醒时,她们就准时拉上音响电线开始放《好日子》之类主旋律;晚饭后则是《大姑娘美》之类让人发腻发酥的曲子,不折腾到半夜就不肯消停,让3-24那些喜欢打麻将的住家户们苦不堪言。据说,因为广场上那个刺耳的大音箱,因为那音箱里一遍遍重复播放的那几首轻佻、俗气并足以让人崩溃的曲子,3-24有几个过去手气一直不错的大姐最近还老是输牌,且总是马上就自抠了却给别人点了炮……



    在与大妈们多次交涉未果后,3-24临街的40多家住户下决心凑了两三千块钱,专门在老城三通巷的电子市场买了一套“远程定向强声扩音系统”,并交给二楼临街的霍建彬老师操控和管理。一旦大妈们开始放曲子跳舞和打鼓,就用扩音系统对着窗户朝广场方向循环播放刺耳的警报声。337寝室也临街,不知道吴成飞和李二英凑没凑份子钱,但林雪没凑,也没人来要。



    虽然媳妇强烈抗议,骂霍老师是憨子信球、吃饱了撑的,但霍老师却铁肩担道义且义无反顾,舍我其谁地认真实践了一周,效果还不错。虽然据说有几个大妈的孝子贤孙嫌楼上这郭老师忒气蛋,扬言要在路上给霍老师媳妇飞黑砖、要上到3-24来找事,但霍老师最终将“敌人”成功逼退也是真的……



    “妙好日子像株莲,相看两不厌。因为你温婉柔美,所以我眼中的世界格外清净美丽。真好比初歇的点点春雨,在灿烂的桃花瓣上盈然辉映,这种生命的美景真是动人至深。时光涌来,分分秒秒都像洁白的嫩荷轻轻绽开,一瓣一瓣美丽而舒心。当你我用智慧浇灌一切,心田自然清香袭人……”



    ——除了想天天见到上官漪,最近,林雪一有时间就给上官漪写信,不管是中午还是晚上。而只要写完一封信,林雪都会及时跑到就近的邮局,将信发到上官漪所在的单位。



    可能因为步入新世纪后,写信的人越来越少,邮局生意萧条,林雪的这一反常举动,也引起了邮局那个整天闲着转悠的大堂经理的注意。那个面容姣好、身材娉婷的正装大姐大概是东北那嘎达的,反正声腔如闷雷,特像李逵。就在昨天中午,她还对林雪说:“我缩(说)大兄弟,你这样寄信也太辛苦了!如果可以,做我们VIP吧,我们签个协议,让我们的业务员专门去你那里取信!”



    “随便”(10.5%)、“神经病”或“有病啊”(8.1%)、“不知道”(7.2%)、“郁闷”(6.5%)、“我晕”(5.6%)、“无聊”(5.5%)、“不是吧?”或“真的假的?”(4.8%)、“没意思”(4.6%)……



    从办公室收到林雪的前两封信后,上官漪感觉很新奇,尤其是看到林雪在第一封信上按照出现频率和比率总结她的“口头禅”,并一一罗列如上后,还专门给林雪打过来电话,说:“你这人很细心啊,我看可以到统计局去工作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口头禅居然可以用统计数字来描述!”



    林雪听了,笑着说:“我才不去呢。我听说中国最没用的单位依次是统计局、气象局和地震局!地震局虽然从无作为,但也不失诚信,唯有统计局是三分统计、七分估计、十分水分。在我们单位,说一个人讲话不靠谱,通常的用语就是:你是统计局出身、气象局毕业,并在地震局实习过吧?!”



    上官漪说:“我晕!你这些见识都是哪来的?!真的假的?那三个局的人听了不郁闷死才怪!也许还有我们文物局呢,唉,我们这个单位真没意思,工作真无聊!还不如在发改委,虽然只干两件事,一是涨价,二是为涨价找理由,但毕竟工资很高!”



    林雪就对着电话安慰她说:“不管怎么说,你们文物局的工作比质监局和环保局体面。你看现在食品卫生和环境都恶化成啥了。退一步说,好歹你们也算是吃财政的公务员啊,很多人都挤破头想去你们单位呢!我听我一个朋友说,他们那个局委大大小小的领导每年职务消费都过百万,他们局长老婆简直就把公款当零花钱,大到万元以上的高档电器、名牌皮包和手表,小到几元的洗漱品、袜子、卫生纸之类,都以办公用品的名义报销。”



    上官漪说:“也许你看到的是豪华邮轮,而我却身处泰坦尼克号上!有实权、有资源的局委,比如财政局、发改委之类的,当然有花不完钱和连年增长的预算。但像我们文物系统,其实也是清水衙门。我都工作五年了,现在连个车也买不起!对了,你知道现在城市新白领的标准吗?最基本的条件是上班朝九晚五、有车有房、休假带薪……”



    上官漪后面的话让林雪觉得自己简直弱爆了,单是“有车有房”这条,自己就只有低头无语的份了。



    听到林雪在电话那头没吭声,上官漪忽然笑着说:“我说这个,你是不是觉得特俗啊?唉,一想到生活,我就特郁闷。对了,下封信你就不用赞美我和总结我了,还是讲讲你的故事吧,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来洛阳的吗?就算给我解闷了!”



    林雪说:“我哪会觉得你俗呢!可能你会觉的我们从事文字工作的人都喜欢假清高。其实这是一种先入为主,实际上我并不忌讳钱的。我觉得两千多年来,中国社会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反商业主义。如果大家了解到现代西方科技的兴起与工商资本主义的先后兴起关系密切,就会明白,一个社会如果产生不了福格尔或格雷欣这样的金融家,那么它也就产生不了伽利略或哈维那样的科学家。”



    上官漪说:“没想到你是个例外!以前我有个朋友,一说到文艺复兴,就大讲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等等。我就问他,知道美迪奇家族吗?他说,没听说过,是画画的吗?我说,美迪奇家族扶持了许多大科学家和大艺术家,被誉为‘文艺复兴之父’。”



    林雪听了说:“‘没想到你是个例外’这句话也许应该我说。我跟你的观点一模一样,没有经济基础,一切文学的、艺术的东西都不会得到大的发展,甚至就没法发展。中国著名的‘扬州八怪’之所以那么牛气,其实也与江南盐商的支持有很重要的关系!”



    上官漪说:“我晕。你还跟我的观点一模一样!你还不如说你跟马克思大叔的观点一致!嘿嘿,看来我们都是好学生啊!”



    林雪备受鼓舞,再接再厉说:“有一句话,我觉得特讽刺,几乎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觉得女人嫁给富人,就一定是为了钱。难道说,只有嫁给穷人才是真心真意的爱?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爱吗?!所以,我特瞧不起那些总说女人物质,而自己却赚不到钱的穷男人,当然也包括有时候的自己。”



    林雪原想着上官漪会表扬他务实、直率,但那天,上官漪却再没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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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手机,今天,被上官漪的几句话浇灭了好心情回到337寝室后,林雪无奈地又拿出了信纸,想跟上官漪在笔底再诉诉衷肠。



    刚写了个开头,寝室门就被推开了,室友吴成飞进来了,后面跟着长发飘飘、胡不拉碴、衣服脏兮兮的李二英。见林雪伏在书桌上写信,吴成飞先说话了:“小林,我觉得最近你怪怪的,又给女朋友写信了吧?”



    林雪笑着不置可否。忽然就听艺术家一样的李二英说:“小林,爱因斯坦说,我们人类把时间分为以前、现在、未来是一种错觉。有时我就想,既然未来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那么是不是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命中注定的?根据爱因斯坦的理论,时间不是流动的河流,而是象冰冻的河,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同时存在的!一想到这个,我就好害怕!人类是多么渺小!人生又是多么渺茫啊!”



    林雪看看李二英,只是笑着说:“二英,我听说你最近在单位表现不错,都参与公司的ERP系统开发了,我最爱听你这个网络工程师讲物理了!”



    受此鼓励,李二英真就光着脚板坐林雪对面说:“小林,你都不知道!其实宇宙就像很多间房子,我们只是在其中的一间内!传统理论认为,我们的宇宙形成于一次大爆炸,之后宇宙空间出现指数式的膨胀,最终演化成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宇宙,且有微波背景辐射可以作证,但现在我忽然觉得,人类文明似乎是被囚禁在一个黑洞当中!我们可能就生活在一个黑洞当中,即便是再高级的宇航技术也无法脱离这个时空。因为我们周围的时空被一种无形的空间所包围!我们的宇宙还存在平行宇宙,如果我们落入黑洞,那么将掉进另外一个平行宇宙当中。”



    这段时间,作为室友,林雪和吴成飞都不敢用语言和行动刺激李二英。所以李二英一开始说话,两人就开始侧耳倾听,直到李二英说累了自己主动消停下去。



    今天中午,林雪原想着自己又要牺牲给上官漪写信的时间来听李二英那有点烦人的喋喋不休了。但李二英刚讲完宇宙,楼下就有人高声在喊林雪的名字了。



    开窗一看,就见站在马路边停着的那辆桑塔纳身旁扯着嗓子的居然是李胖子的战友田军旗。林雪觉得自己跟老田也就是见过几次面,有些惊奇,就居高临下地喊:“老田,啥风把你吹我这里了,上来吧!”



    就听那田军旗气急败坏地喊:“我找你一大圈嗓子都喊哑了!你少跟我文绉绉!赶紧下来啊,李胖子出事了!”



    林雪见田军旗神情比较严肃,想着李胖子前两天说在云南,感到事情不妙,便丢下李二英急急忙忙跑下楼来。



    “上车!上车!坐后面去!”田军旗命令林雪坐定后,小汽车开始风驰电掣地沿着中州路往东跑。



    见田军旗急成了一副怂球样子,就好像老山阵地马上要失守,他要挨枪子儿一般,林雪就问:“老田,胖子究竟咋回事啊?前两天我打电话给他,他还说在云南呢!”



    田军旗这才说:“刚才有个战友打电话说,他被人扔新区那边庄稼地里J巴了,不知是死是活,妈的,我还忙着呢!”



    林雪心里一惊,说:“胖子他不会又是谎报军情,毛捣咱们,考验咱们对他的忠诚度吧?!他啥时候从云南回来的啊?”



    田军旗说:“狗屁云南,昨晚上我还跟他一起喝酒呢!唉,当时我他妈就是太大意了,要是把他送到住处可能就没事了。就怕他喝酒后开车误事,不管是撞人还是被撞,咱们谁也跑不掉的!”



    瞥见老田一边开车,一边不忘看手机上下载的那些黄色图片,林雪又说:“德国科学家通过测试发现,经常看黄图的男性大脑记忆力都比较差。这是由于看黄图引发的性冲动,会影响认知过程,进而影响记忆力。看黄图和黄片成瘾的人,还会出现工作懈怠、精神消沉的情况,且人缘也会变差……”



    林雪还没掰活完,田军旗就啪地将手机丢身后的车座上说:“就你话多!今天胖子就交给你了,我他妈真有紧要事,脱不开身,要不就不会专门来请你了!”



    林雪又问田军旗有啥紧要事。田军旗就骂道:“妈的,现在真的是好人难做啊!我不是兼职着统通驾校的教练吗?这两天,有个瞎球女的四处投诉我,说我屡次用露骨短信骚扰她。妈的,就她那副铜壶头、汤壶脸、八字眉、高颧骨和悬屌鼻子的熊B样,我骚扰她?!我有病我!都对不住自个老二!”



    林雪忍不住笑着说:“八成是人家想逼你放她一马,让她顺利通过驾考吧?!都不容易,每个学驾照的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可听说现在有驾校的教练威胁女学员说,要是不满足陪睡之类的条件,就别想通过路考!”



    车到王城大道,路上车辆密集、险象环生。见田军旗那副苦大仇深、专心开车表情,林雪又在一边嘻嘻哈哈地说:“老田,你也别多想了,李胖子那是命大福大造化大!那年冰雪天开车开得四轮朝天都没事。对了,我还看到一个报道说,有个女子轻生想跳井,可因为身体太胖被卡在了井壁上,被路过的人救回了命。由此可以断定,胖有胖的好、胖的人能保命!”



    田军旗听了,总算笑开了瓜瓢般的嘴巴说:“你放的屁可真臭!身材苗条的姑娘怎么可能有跳井轻生的念头?!”



    林雪说:“你没见过,但我见过。不过跳的不是井,而是楼。在我们那个学院,一次是刚入校不久,另外一次是毕业前!”



    小轿车飞一般跨过洛河后,车窗外绿油油的庄稼地开始扑面而来。林雪正考虑着如何把被人扔庄稼地里李胖子抬上车,并送到医院之际,田军旗却在打了几圈方向盘后,让小轿车钻进了一个掩映在塔吊和新崛起的高楼大厦之后的城中村,随后进了一条脏兮兮、乱糟糟的不知名的巷子。



    林雪正疑惑间,田军旗眨巴着小眼睛说话了:“小林,你J巴也别装清高了,实话跟你说,今天是胖子生日,请大家找X姐,怕你不来,所以专门让我来赚你!”



    林雪觉得又被李胖子耍了,就很不愉快地说:“大下午的,泡啥妞呀!就不能等到晚上!有事就直说嘛,费这么大劲骗我干啥!”



    田军旗一面开车一面说:“球,这主意可是我出的,胖子他第一个进政府机关了,也该出点血了!我们几个战友闲着没球事,就想找几个妹子开开心,他们几个,就在前面那歌厅里!”



    林雪看看周围环境破烂不堪,因为新区建设拆迁,显得跟挨了战略轰炸一样,就没好没气说:“来这种地方找X姐?亏你们想得出!”



    田军旗就咳咳嗤嗤笑着说:“不来这地方找,难道还去五星级宾馆不成?!你都不知道,市里那些宾馆查得严,说找X姐都他妈是骗人的,宰你没商量!要真材实料地下水和打P,还得到这三不管的城乡结合部来,这就跟当年在边区闹革命是一样的道理!”



    说话间,小车在一间破旧的大厂房前停住了。那大厂房上还残存着一行大字:“无产阶级革命万岁!”林雪从车窗向外看,但见周围停着至少十辆小轿车,且档次都不低,有奥迪、宝马、现代、本田和丰田甚至还有辆凯迪拉克。与别处停车不同的是,那些小轿车全都用各种颜色的罩子罩着车牌,就跟要去做贼一样。



    林雪随着田军旗刚下车,就有一大婶围上来问:“小伙子,住旅馆呀?”田军旗说:“不用。”大婶马上换了副神秘的口气说:“有大学生哟,很漂亮的。”田军旗面无表情说:“不要,我们不要小姑娘!”大婶立刻改口说:“老姑娘,老姑娘我们也有,很便宜的!”



    这下,田军旗不耐烦了,说:“不要,我们不要小姐。”大婶沉默了下,忽然小声说:“那个,小伙子,我们也是有的!”



    跟着田军旗走进厂房大门,林雪赫然见里面近一个足球场大的面积上,居然整齐地排着三排小歌厅,每个小歌厅的门上,都挂着个古香古色的红灯笼。与影视剧中那些高调的、喧闹的、五光十色的娱乐场所相比,这里显得低调而简朴,由于正是午后,可能也没有多少客人,就近的一个小歌厅前,几个女子正懒懒散散地围着一个小桌打麻将。



    见田军旗和林雪过来,一个女子热情地起身招呼说:“老板,到我们家来吧,包你满意!”看田军旗没理她,且带着林雪走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那女子又知趣地坐了回去。



    穿过长长的、有些漆黑的车间,迎面的巷里隐约传来了歌声,只听一对男女正用破锣嗓子和街道小厂坏了的鼓风机嗓子在演绎着《迟来的爱》。那巷子里有几家卖麻辣串和凉菜、卤肉以及烤鸭的露天摊贩,有家破破烂烂的小饭店门口还打出了个招牌,上面写着:不欢迎日本人光临。再往前走是个小诊所,前面的落地灯箱上写着:拒绝日本人来做人流手术……



    林雪就跟田军旗说:“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爱国,这么有民族自尊心!肯定是因为马寺钟声的事情吧?”田军旗面无表情地说:“J巴爱国!我打工的那家单位,还他妈在厕所门上挂了个靖国神社的牌子呢!有屌用啊,都是一群奇葩,都是一帮SB!”



    走到一家挂着“月明圆”招牌的三层小楼前,田军旗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着楼上的窗户说:“就那儿,估计胖子他们都喝醉个J巴了!”



    进小门、穿厅堂,到前台后,田军旗跟一个头发烫成了卷帘门的大姐交代说:“老板娘,找两个年轻的、好一点的妹子来!”那老板娘就热情地介绍说:“木寺(没问题),俺们这‘高台’(性)和‘平台’(陪侍)每位坐台费一律50。‘平台’每小时加20元,‘高台’一次包房费150。”



    长得小里小气的田军旗,让林雪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今天估计花的是李胖子给的钱。就见他很大方地先派出一巴掌钱说:“先押着,多退少补。”沿着逼仄和陡峭的楼梯上二楼时,田军旗又回头说:“可得保证服务时间和质量啊!”



    那烫了头发的女的便屁颠屁颠地说:“放心吧,您,俺们还盼回头客呢!”说着,已经开始埋头打开了电话!



    二楼最靠里面的一间大包间内,乌烟瘴气,充满着中华烟、茅台酒和范思哲香水、法国娇兰口红以及脚臭、汗臭的混合味道。林雪跟着田军旗推门进去的时候,李胖子正一手搂着个留披肩发的女孩,一手抽烟,指指点点着,在跟几个老战友掰活着薛岳长沙会战的“天炉战法”。他那几个战友的身边或腿上,也坐着几个或年轻、或成熟的女子。见有人进来,李胖子搂着的那个女孩还故意宛如盖公章一般,扎扎实实亲了一下胖子的那个白白净净的腮帮子,让林雪觉得,这李胖子要是不跟那女的粘在一起,而是在包间墙上再挂张长沙会战的地图,就更像个爱国军人了。



    “妈的,你们J巴也太能喝了!一滴茅台也没给我留!”田军旗在挨个晃了晃那三个其实已经歪倒在包间茶几上的空茅台酒瓶后,有些不高兴。



    见老田一副人穷志短的熊样子,他那个叫王地道的战友,就赶紧推开身边的女人,起身,讨好一样给田军旗点上支中华烟说:“你今天不是开车吗?!改日我送你箱五粮液!”



    这边老田还没说话,坐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已经端着杯酒过来了,嗲声嗲气地说:“老板,别森(生)气么,小妹我这半杯酒,还给你留着呢!”



    老田这才笑呵呵地说:“算了,算了!哥们我也不是为争这口酒,主要是下午真他妈有事!对了,刚才我把账先付了,不够你们垫着,咱差不多就行了!“



    可能觉得田军旗扫了大家的兴,李胖子起身腆着大肚子批评说:“老田,看你那点出息吧!让你接个人,你就发驴脾气了!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林雪,玩笔杆子的!”说话间,李胖子已经拉过了林雪。



    林雪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多少有点发懵,在被烟气呛得连连咳嗽之际,勉强跟李胖子那几个战友打完了招呼。随后,径直坐到李胖子身边说:“以后有啥好事了,你们直说。今天肯定又是你让老田去赚我的吧?!”



    李胖子捏了一把身边那女子的屁股,又用一个毛茸茸的吻堵住了那女子的嗔怒,呵呵笑着说:“中午打你那小灵通,就是打不通,说是停机了。唉,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我还怕你说下午要上班来不了呢!这年头,全国上下都在混日子和混吃等死,上个J巴班啊!你辛辛苦苦地自以为敬业奉献,可累死也没人管你,更别他妈说评个烈士了,还是得过且过吧!”



    林雪不想炫耀自己刚换了手机,就说:“你不是在单位干得好好的吗?能到事业单位很不容易啊,你可不敢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啊!”



    李胖子狠抽着烟,不屑地说:“J巴不容易!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真他妈黑!真他妈没意思,也就咱这帮老实人讲信仰、讲品质、讲形而上的东西!”



    一个小服务生端进来一盘水果和几瓶小纯生啤酒时,林雪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见号码是原单位公司办的,林雪怕是陈主任找他,赶紧出了包间门,跑着下到了一楼大厅里。



    接通后却是大老刘。就听他在电话那边说:“小林,换手机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怕我浪费你手机费啊?!一上班好几个人就打电话到办公室找你,都说你小灵通停机了。你可真行啊,出息了,现在都成焦点了!我把电话打到你单身宿舍的室友那,才知道你小子换手机了!”



    林雪一边跟大老刘解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想从吧台后那大姐处借纸和笔,以便记记大老刘说的一些电话号码。忽然见门外大大咧咧、大喇喇地晃进来了三个穿奇装异服、状如妖魔鬼怪的十五六岁的孩子。一到吧台前,就霸气十足地用摩托车钥匙将那可怜的吧台敲得嘭嘭啪啪。其中一个染着黄蓝色相间头发的孩子,傲慢地冲刚才接待田军旗的那老板娘喊道:“去,把nia(你)们管四(事)的给俺叫来!”



    见三个孩子一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阵势,老板娘连忙起身赔笑说:“对不起,我们经理他不在!”



    那留着长长彩发的孩子看看周围,盯了一眼林雪,又看看老板娘,道:“给nia(你)500块,给俺们找个没病的小姐来!”



    “俺这不是五星级宾馆,小姐都没病的!”老板娘看着小孩拍出的钱,笑着说,“俺们这就讲究个诚信为本、客户至上,还盼回头客呢!”



    “那中,给俺仨找个27岁的,越快越好,后晌(下午)还有场球赛呢!”掏钱的那孩子说。



    “对不起,俺这是小本经营,三个好找,但27岁不敢保证!”老板娘进一步解释。



    “你他妈咋恁多四(事)呢?!说要27岁的,你他妈就让27岁的来呗!”那彩发孩子的一个穿件大大的骷髅头黑T恤的小伙伴不愿意了,开始狠拍着吧台说:“俺爸是乡长,你他妈的信不信?明个(天)就让俺爸带几台铲车来,平了这你这烂B地儿!”



    那老板娘无奈,赶紧一个接一个打电话,催着女孩子们赶紧过来。在三个孩子一屁股坐上吧台等的当儿,林雪还听到穿骷髅头黑T恤的那孩子跟另外两个说:“你俩谁带了达尔奴?俺要干长点!”



    林雪打完电话刚准备上楼,忽然觉得耳边有风,本能地歪头一躲,一只易拉罐已经砸在了面前的楼梯上,然后蹦蹦跳跳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回头看时,就见坐吧台中间的一个孩子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冲他喊:“劳森(伙计),你那手机新买的?啥牌子的,看着那么亮?拿过来给俺看看!”



    林雪知道那三个孩子是小痞子,又想起李胖子以前曾经说别惹生瓜蛋子,就冲那孩子笑笑说:“诺基亚的,便宜货!”说着往楼梯上走。原想着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想,身后那孩子又抓起吧台上的一个计算器使劲扔了过来,骂道:“你个SB信球,你个汉奸卖国贼!叫你买诺基亚,叫你不买国货!搉(砸)死你!”



    林雪正想跟那孩子动气,外面的巷子里忽然有人大喊:“警察来了,便衣队进村了!”随即就是一片混乱。无非是跑的跑,躲的躲,凑摊的炸锅,拉客的惊慌失措,消费的魂飞胆破。桌翻几倾者有之,夺门而出者有之,跳窗越墙者有之,将裤子往头上猛套的更有之……



    “月明圆”的老板娘本能地跑过来,推开林雪急急忙忙想上楼去给客人们报信的当儿,大厅里已经进来了七八个穿黑夹克的人,一个提着橡胶棍的小个子男的已经飞身上前,一把拉住了楼梯上的老板娘,并差点撞住林雪。其他的人,有的开始往楼上冲,有的盘问起了吧台上的三个孩子是哪个学校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林雪懵了,呆呆钉在楼梯边,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就见老板娘在喊出了句“警察来了”后,急急想挣脱后往大厅外面跑,早被拉着她的那个小个子一拳砸在了嘴巴上,顿时嘴角流出血来。此刻,楼上已经是鸡飞狗跳,男的喊、女的叫,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摔倒、碰翻,有人跳窗户逃走的动静显得格外大。



    “nia(你)们弄啥?是警察吗?有证件吗?”这阵子,吧台上那三个孩子已经回过神来。林雪看到那个留着长长彩发的孩子,乜斜着眼睛质问身边两个黑夹克衫。另外两个孩子也打群架一样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们啥人啊?不是抢劫的吧?!”



    “这就是证件!”黑夹克衫中有一个矮墩墩的男子,大概是看不过三个孩子的装束和神情,一拳打在了彩发男孩的脸上。那男孩本来想躲闪,却未及,被打得从吧台掉到了地板上。



    “小破孩,再犟嘴,直接让你人间蒸发,且!”那矮墩墩的男子不依不饶,说话的同时已经上前,连拽带拉地把那孩子又扭到了吧台上!



    “你,过来!”终于有人跟林雪招呼了。



    “干啥的?知道这啥地方吧?”看着林雪走近,一个细瘦把干的男的晃着橡胶棍,盯着林雪问。一瞬间,林雪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我是路过的,进来想跟老板娘借纸和笔用!”说着,林雪把刚才记着电话号码的那张纸递了过去。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人跟潇湘工学院时的邵若明有点神似。



    那“邵若明”将信将疑地看看林雪写的号码,又转身看看老板娘。就见那老板娘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说:“是,他是进来借笔用的!刚打完电话,你们这帮鳖孙就进来了!”



    听到老板娘骂他们鳖孙,小个子又想动手,但“邵若明”晃了晃橡胶棍,示意不要动手。随后,“邵若明”又走近林雪,继续盘问道:“你是来找X姐的吧?跟我装什么蒜了,我一看你就是个老S鬼、臭财迷、马屁精!”



    林雪一惊,感到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也很有意思,看看那瘦子手上的棍子,只有陪着笑说:“你说的没错,可我现在穷的叮当响,就是想找X姐也没钱啊?有免费的还可以!”



    林雪此言一出,有几个穿黑夹克的便都嗤嗤笑了,那个刚才打孩子的矮胖子不屑地看着林雪,笑着说:“熊样子,免费找X姐?尽想美事!”



    说话间,楼梯响了,有十几个男女已经被押了下来,走在最后面的是垂头丧气的李胖子和铁着脸的王地道,但就是不见田军旗等人。



    一见那群男男女女下楼来,矮胖子便率先过来训斥道:“看看你们衣衫不整的熊样子!很清凉吧?是来洗澡啊还是来搓背啊?中国的城市形象和社会风气都让你们给败坏尽了!真是丢人现眼啊!你们都靠着墙,面壁思过吧,想想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党还是对得起人民;对得起父母亲,还是对得起孩子!”



    见人群中有个女的高傲地扬起了头,还理了理长长的、纷乱的头发,矮胖子便一个箭步上前拉扯出那女的来,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一样说:“看你这占地面积吧,也不怕玷污了街景!丑得冒烟还不务正业!我问你,多大了?结婚了没有?”



    见那女的撅着嘴巴低头不语,矮胖子就再次生气地大声质问:“喂喂喂,你聋子还是哑巴啊,问你话呢!多大了?结婚了没有?”



    “欺负小姐,欺负女人,你们他妈的算啥本事啊!来来来,冲老子来!把老子抓走吧!”被抓了现行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怒吼了。是李胖子的战友王地道。林雪见李胖子拉了几把都没拉住他。



    林雪觉得这下王地道要吃亏了,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看王地道被暴打。此刻,耳边已经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音,林雪心有余悸地微微睁眼望去,见三四个黑衣男子的橡胶棍已经擂鼓一样击打在了王地道的身上。王地道不躲也不闪,横着脸,咬着牙,一声不吭。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忽然冲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倒了,林雪隐约觉得,那女子就是在包间里跟王地道坐在一起的那个。



    就听那女子哭喊着说:“我们出来做小姐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对党,你们凭什么说抓就抓,说羞辱就羞辱我们啊?不就是我们无依无靠的好欺负么,不就是我们没身份、没地位、没背景么!”



    她继续抹着眼泪说:“是,你们说我们败坏社会风气、伤天害理,说我们是六害之一,是十恶不赦的黄赌毒!可你们又算什么?!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们、歧视我们、打击我们?!你们的骨子里不也是想上我们的身体吗?来啊,今天老娘豁出来了,来啊!”



    在哭喊声里,那长发女子当着一大群爷们和男子汉的面,扯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她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