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拨了五次电话林雪都不接后,球迷协会的王画朋会长带着歉意,对早早就过来,并正襟危坐在汤店正中央那张八仙桌后面的扬州孤客汤宏毅说:“小林这孩子很爽快、很利索的,不像别人那般自以为翅膀硬了,死贵汤儿劲。我估计最近是在《河洛晨报》那边干不成精了,影响了情绪和待人接物的积极性,要不咱们先开始,不等他了。”
那扬州孤客摇着把乱石铺阶般题有郑板桥“难得糊涂”四个六分半书体的黑竹扇,捋了捋自个一大把跟假的一样的真胡子道:“我观四大名著,最终看到的是两块破石头在造作,利用两个‘义’字在忽悠,至于人生、人性,全不入流!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到了上海才知道楼小,到了深圳才知道钱少,到了包厢才知道老婆太老!一个人,有时候犯点蠢不难,难的是一生都在蠢,没有聪明的时候。我们的朋友圈越来越大,区区美国,爱来不来!”
老王听了笑着说:“从才学上说,小林还是有两下子的,要不然除了我,他也不会在球迷当中谁也不甩(理)。上次那个写洛阳球迷的大稿子见报后,老郭他们想招安,但小林跟老郭面照面的,就是不搭理他!”
中午那一阵子,延安路这一片风刮得很疯、很邪乎。由于瞬时风力老大,老球迷牛肉汤馆那段破破烂烂的围墙上新装上去没几天的大幅喷绘广告,居然像维京人的船帆一样撑着劲拽倒了四五米的一段围墙。幸亏当时院子里的几个忙着洗牛肚的人躲得及时,只受了点轻微的磕碰伤。
那大幅喷绘广告上是老王穿着大红袍子在赛场上宛如伟大领袖一样吹喇叭为中国足球队扬威助阵的形象。老王绝对是真的,但迪拜的帆船楼和清真寺背景是PS上去的,地球人都知道,老王没去过西亚,更没去阿联酋看过球。至于中国队跟阿联酋踢,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最显眼的是喇叭边上由扬州孤客题写的一行隶中带行的字:汤馆哪家强?涧西找老王!
虽然人没事,但广告倾覆、围墙瞬间倒塌后,却砸死了院子里几只懒洋洋的、压根就不想继续活下去的鸡、鸭、鹅和一只没跑利索的、倒霉的小狗狗。
专门找过来的狗主人大概知道老王是绝对有钱的名人,一屁股坐在店里赖着不走,跟老王雇的那几个店伙计嚷嚷经经了老半天,要求赔偿死了的狗狗以及狗狗的丧葬费和给自己造成的精神损失费,共计一万五。无奈的店伙计只有打电话叫老王亲自过来善后。
当时老王正用洛阳还不多见的日本自拍杆跟小儿子玩自拍,听店伙计说找事的人脸长面瘦、目露凶光,非善良之徒。就跟店伙计道,稳住,你们一定要稳住!俗话说:面无四两肉,神仙也不斗。
走在路上老王还想着,对这种金钱至上、漫天要价、不知廉耻的人,恐怕绝不是罚酒三杯的问题,而应该是找几个人弄一下他的四(事),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个姑奶奶。但刚看见自个店子,有人就从店里出来吆喝上了,说:“老王,我知道今天我不闹,你是不会显身的,看你形象,我有时候会笑岔气,但我还得谢谢你,因为没有你,生活真的很无趣!”
老王见那人是本市著名的民间保钓人士迟铁头,冲上来就是一巴掌,说:“你个老龟孙,从福建回来也不给我打电话,却来我店里闹!”
“我这不是来了嘛,连狗都交代到你店里了!”迟铁头挤着小眼睛笑着回了老王一掌说,“本来想扛着国旗登上去的,可最近跟深圳一保钓朋友通电话,他说,今年咱们还是保持沉默,坐下来看猴戏吧!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们好几位同仁自家房子都被非法拆迁了,咱他妈哪还有闲心思去保钓啊!保钓是一定要坚持的,但现在大家的主要心思是保家!”
迟铁头过去踢过球,头球功夫据说很了得,但后来不知怎么,迷上了保卫钓鱼岛,一有点时间和闲钱就去全国搞串联,孩子考大学都顾不上。老婆不愿意,但铁头有铁头的道理,说,考大学有个毛用啊,要守不住钓鱼岛,日本鬼子再打进来,平津危机、华北危机,孩子们的书桌是摆不稳的!因为这个,铁头的孩子最终考了高职高专,至今还在为找不到像样工作发愁呢。
去年9月3日,为支持香港保钓行动委员会将于10月3日展开的保钓行动,铁头和另外几名保钓骨干,专门背了副棺材,跑到洛阳著名的中原第一峰——海拔2212.5米的伏牛山主峰鸡角尖去打横幅、表达保钓人士视死如归的决心,最终被警方逮了个正着,差点被关起来。
迟铁头是老王的新房子附近原手表厂下岗职工,人很热心,也很随和,似乎没有他不想管的事。平时铁头喜欢吃卤味,也喜欢吃市场里的韭菜水饺、东关馒头、扬州狮子头,尤爱吃猪大肠。遇上河南队或者中国队赢球,老王高兴的时候,他们也会相约在地摊上来盘猪头肉和花生豆,并开一瓶张裕金奖白兰地之类的酒,胡吃海喝乱庆祝一下,只为图个高兴,只为图个乐子。
和迟铁头一起查看了围墙倒塌现场后,老王让几个店伙计先挖出了被墙体压死的那几只鸡鸭鹅和小狗,交代店里的伙计说:“晚上正好有几个重要客人,咱不但不用赔偿,还不耽误开荤,去,把那几只飞禽和走狗给收拾干净了,到时候弄几道上样的小菜打牙祭。”迟铁头虽然对老王烹煮自己小狗狗的行为有点不悦,但想着平日里每次都是老王请他客,也就罢了。
扬州孤客汤宏毅能书会画,能喷能写还能出谋划策,是老王在老城的至交。据说两人还是光屁股在一条青石板巷子里长大的发小。虽然老汤不喜欢足球,乃至深恶痛绝地觉得老王他们一帮所谓球迷时不时就故意整出大动静是疯子遇上信球,而后一起忽悠傻子和骗子手拉手进一步胡求闹、瞎折腾,但对包括足球之类的社会热点却很热衷。
这也难怪,人太普通了,难免会不由自主地制造点响动证明自己还存在,并不普通,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更何况,比起十字街那些摆摊的、买肉的、走街串巷锲刀磨剪子的,老汤本来就不普通。
比如前两天晚上,老汤在著名的东关大石桥附近散步时,就成功解决了一场纠纷。当时,七八个城管与三四个少数民族青年在当街对峙,并聚集了大量围观群众。老汤了解到那几个少数民族青年是因为当街宰杀活羊准备烧烤而城管不让时,就对着现场围观群众说,各位父老乡亲们,这活羊多新鲜啊,只要不是日本人和克林顿宰杀的,我们都要买,维护民族团结人人有责,咱都是中国人!
老汤话音刚落,没到10分钟,几个少数民族青年宰杀的羊就被大伙当街全买光了。
今天,老王的原意是想着让老汤跟林雪等几个在他看来还有脑子的人过来,帮他分析分析自己在球迷协会的处境和形势,策划策划下一步的进退,但关键时刻,林雪却失联了。
“这人啊,要在咱国家混,他必须得有出身,家族背景和渊源很重要!林则徐有个女婿叫左宗棠,他的连襟是曾国藩;曾国藩有个儿子叫曾纪鸿,招了个女婿叫梁启超;梁启超生了个儿子叫梁思成,梁思成娶了个老婆叫林徽因,有个单恋林徽因的人叫徐志摩。曾国藩有个女儿嫁给了后来的宰相陈宝箴,抱了个孙子叫陈寅恪,陈寅恪的儿子后来过继给了曾国藩的曾孙女……
要穿越到今天,让那些战国大佬、诸子百家们周游列国、用脚投票的话,孔子一定会去新加坡,孟子则会移民英国,老子去荷兰,庄子到台湾,墨子去德国,鬼谷子去日本;苏秦张仪则会分投南北韩,商鞅会追美国梦,孙子会到俄罗斯!只有那屈原愚忠和悲催,他要活过来看到这一切的话,估计又抱起一堆粽子投汨罗江了!
屈原自称香草美人,和楚王自幼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后来,作为直男的楚王移情别恋了妃子,并疏远屈原,最终将屈原放逐异域。但屈原痴心不改,在楚王死后多年投江而死,成就了一段忠贞不渝的同性恋殉情故事!不近女色、终身未育的史学家司马光,也认为屈原投江是奇节,没把屈原收录到《资治通鉴》!”
呷着老王专门掂来的绍兴老黄酒,老汤跟老王和边上的迟铁头侃侃而谈之际,老王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老王像掏盒子枪一样接通后,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在手机那头说:“是王会长吗?我是小林女朋友啊,刚才小林带我开车过来时,在西苑路撞人了,小林说想请你救个急,先!”
老王是个热心人,马上道:“撞人了?严重不?赶快送医院啊,你们等着,我打车过来!”
就听对方说:“不算严重,我们想私了,但对方讹我们两万,就等在旁边逼我和小林转钱呢!你老人家要是方便,先借转点钱给我们应急吧!”随即对方报了个账号。
听到老王吆喝着让店里管财务的那个叫小红的姑娘寻他大一点的银行卡,一边的老汤就问,出了什么事。老王烦烦地说:“他爹了个蛋的,今个日子不咋招(着)!我约的小林也倒灶了,开车撞了人,被讹住了,急着让我转钱脱身哩!”
老汤听了,笑问:“这小林靠得住吗?”老王说:“当然靠得住,我交的朋友都跟你们俩老弟一个尿性,指缝里打牙签、鼻子里灌辣椒水、屁股下坐老虎凳都靠得住!”说着,老王接过了小红姑娘送上的卡,就要出门去附近银行寻ATM机。
老汤觉得事出蹊跷,又上前问:“电话谁打的?咋这么巧呢!”手里抓着一根狗骨头的迟铁头也起身说:“这经济往来的事,还是要慢半个节奏的好。”老王扬扬手说:“错不了,是小林的小灵通,他女朋友打的!”
老汤哗啦一声合了那大黑扇子道:“问题就在这里!万一是别人拿了小林手机呢?”
一句话点醒了老王。他转身一拍脑门道:“他爹了个蛋的,我咋总犯迷糊哩!”说着,老王回拨了林雪的小灵通,笑着说:“弟妹,我正准备汇款呢,还有点事要跟小林交代,你帮我叫叫他!”
就听那女子说:“王会长,你都不知道,小林正准备拼命哩,我拦都拦不住!你听听,场面多乱吧,你快转账,我先劝劝小林!”说着,挂了电话。
老王无奈,赶紧给芮秋波打电话。芮秋波接住电话后道:“王会长,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求助哩!刚才有个女的自称是公安局的,说我涉嫌洗钱,资金安全没法保障,要我现在把账户里的钱转入公安局的安全账户等候处理。我没办法,就想着让你先通过政协的关系,帮我问问公安局,是啥情况!”
老王听芮秋波情绪低落,笑着说:“问题是你究竟洗钱了没有啊?!”
芮秋波低声说:“我倒是没有,但我爸说不准,毕竟当了那么多年领导。我妈也说不准,去年以来,她一直利用我的账号在倒外汇和美元!”
老王说:“我也是刚接到小林女朋友电话,说小林开车堆住人了,让我转账救急。我就想问你,小林他啥时候买的车啊?!”
芮秋波在电话里急切地说:“王会长你千万别信!小林他连破自行车都骑不稳当,别说开车了,骑自行车堆住人还差不多!再说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会不清楚?!”
老王也急了,说:“那肯定是电话骗子,你得赶快通知跟你和小林认识的人,都别中招了。他爹了个蛋的,刚才我差点就把钱给转过去了!”
一旁的老汤就捋着胡须说:“只要条件许可,机会成熟,人人都是想作恶的。这世道,是假到真时真也假,雾里看花,真真假假。唉,除了骗子是真的,啥都是假的!尼采同志曾经说过,我们许多人的所谓成熟,不过是被习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当是独特个性的形成,真实自我的发现,精神上的结果和丰收。”
很快,多方的信息就汇聚到了芮秋波那里。
楼道里空无一人,单位逼仄的卫生间空气污浊而沉闷。陌生电话打过来时,蹲厕所的李胖子手里正拿着部简装的辞海在看。因为马上就要奥运会了,最近他想抓紧时间多读点书,恶补一下文化素养。
今年5月9日,胖子在单位礼堂陪几个领导收看红场大阅兵,因为被壮观场景所震撼,兴致高昂的他,对着屏幕不住说:卧槽、真牛逼!战斗民族真尿性,队伍真尼玛齐整啊!瞧瞧,瞧瞧那些苏式坦克的小屁股,真他娘的够劲!让几个领导颇为尴尬,觉得这堂堂农业局公务人员,咋跟乡镇镇长差不多。
事后,办公室主任专门拉着胖子说,你还退伍军人哩!记住,以后再看熊逼大阅兵,甭管哪国家的,都要显得底蕴深厚点,要多跟普京那信球学着点儿,多用点诸如“威武、雄壮、排山倒海、气壮山河、铁血戎装、英姿飒爽”之类的形容词!
听到刚买的手机里一个女的有鼻子有眼地说,他的信用卡透支,如果不还钱要负刑事责任,并要求先交纳1万元保证金!李胖子马上躁了,对着手机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就没有信用卡!整箱子放的都是现金!
还没过一分钟,裤子都没提起来,胖子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优惠办信用卡和办理高额贷款绿色通道的短信,要求填写身份证号等相关信息……
几乎在同一时段,腋下夹个真皮包,在九都路的斜阳里等公交车的江先生被电话告知,他的手机号已被盗用!现在手机欠费四千!电话里,一名自称民警的男子很拗口地说,江先生先生,你的手机号已被警方锁定,不按要求转账付清欠费的话,有关方面就要上门强行催缴!像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至于被人看成是老赖吧!
老江觉得自己见多识广,自然不吃这一套,当即对着手机说:“你个小痞混,说话可真逗!我好几个伙计就在刑警大队上班,晚上你们就来吧,不来是孙子啊!”
手机三番五次地响着。洗了一半澡,接住林雪的小灵通打来的电话,披着条浴袍、像个落汤鸡的贾淳厚很生气。他觉得一定是林雪在故意让人毛捣(捉弄)他,甚至就是报复他。
因为一个男的在林雪的小灵通里说,他是老贾女儿的芭蕾舞老师,鉴于老贾女儿在学校的良好表现,学校希望她参加全国舞蹈大赛,但先需交培训费9800元,然后就报了一串银行卡号。
更严重的是,老婆就在旁边听着。因为这个电话,结婚多年,一直怀疑老贾有私生女的老婆不依不饶,一定要让老贾把这四(事)儿给讲清楚!
刘吞吴正在家里看杭州西湖苏堤上举行的酷暑天吃辣椒比赛。在一个游客用3分钟吃掉62根辣椒赢得比赛冠军时,手机响了。
接过像小秘书一般的女儿拿过来的手机,一个甜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问是刘先森(生)吗?我是市商业银行的业务员钱多多!刚才系统提示,您的银行卡昨天在境外消费9万9千元,请问,是您本人消费的么?!”
刘吞吴最喜欢甜甜的女声,一度是杨钰莹的拥趸,加之心情也好,随口就说,是我本人消费的。
那个自称钱多多的女孩在沉默了一下后说:“刘先森(生)您真能催(吹)牛逼,硬森森(生生)把我思路都打乱了!”
刘吞吴就笑着说:“你是想让我说不是我消费的,然后说我的卡被盗刷了,对吧?”
钱多多倒也很爽快,说:“是,你怎么知道?”
刘吞吴说:“不瞒你说,我是报社记者。这几年全国电话诈骗案层出不穷,我想从你们作案者的视角采访报道一下这种事,想采访你一下,可以么?你放心,我会绝对为你保密的,还会在你提供的账号上付给你一笔采访费用。”
钱多多听了,忽然说:“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年头,骗子太多了……咱们无冤无仇,井岁(水)不犯河岁(水)好吧!”说完,啪一声断了电话。
刘吞吴还没放下手机,老婆匆匆忙忙从卧室出来了,说:“孩她爹,刚有人在QQ上说喜欢我,我直接就把他拉黑了!我滴(的)天啊!七月份说喜欢我,肯定是想一步步到九月份把我骗去他老家掰玉米、割豆子、刨花生、捡棉花!切,想都不要想!都是农村出来的,这点套路和常识我还是懂的……”
“老妈好有魅力啊,也许是隔壁的王叔叔呢!”刘吞吴还没表态,女儿先饶舌了。
“去去去,一边呆着写作业去,小孩子懂什么魅力!”看着女儿在母亲威严的眼神里极不情愿地回到了书桌旁,刘吞吴笑着跟老婆悄悄道:“我觉得现在好多人、好多事,都让人看不清、看不透了!”
“最近,我们单位有个女同事忽然卷入了一起涉及9套房产的纠纷,平静的生活似乎在一瞬间就完全被打乱了。”刘吞吴说,“上上周,法庭寄给她一张传票。起初,我们还以为是诈骗团伙在忽悠她,后来法院的人过来带她去询问,一切才得到证实。这两天,一家人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害得她和丈夫不得不离婚!”
“这么严重啊?是魏芳,还是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个梁倩倩?”
刘吞吴没有说是谁,只是继续道:“连我们闻总都跌碎了眼镜!9套房,几十万的违约金啊!人家房地产公司告她签了购房合同却迟迟不付账。一切麻烦的根源,全是一年半前,她把身份证借给了认识的一个企业领导,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也不至于离婚啊!关键时刻夫妻双方应该共同面对和承担啊,难道夫妻真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老婆不解。
“人生有进有退,更有无奈,有时候离婚、结婚就是一种手段和策略。”刘吞吴说,“她俩离婚,至少可以保住一半财产,不至于一家财产都搭进去!这其实跟上海、北京等地,为规避房地产等政策影响而排队离婚是一样的。”
见老婆不出声了,刘吞吴又进一步说:“我们这个女同事从生活到工作,好像都比较爱犯晕。去年冬天下大雪,她开车遇上红灯来不及刹车,追了前面一辆宝马车的尾。开宝马车的也是个女司机,下车后指责她是菜鸟,两人遂发生争执。
随后,气愤不已的宝马司机打手机给男友,让男友到场撑腰助阵。不一会儿,一位男子就赶到了现场。但让我们同事惊讶的是,赶来的这个男子,正是自己的丈夫!”
“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啊?”老婆笑着问,她觉得现在的文字产品和文艺作品,从报纸到书刊杂志,再到电影电视,基本上都在闭门造车和自以为是地胡说八道,反倒是生活本身充满了不可预知的趣味。
“为了庆祝《河洛晨报》创刊50周年,我派她去北京采访一位姓王的知名作家,才麻烦呢!”刘吞吴说,“为了完成采访任务,她居然思考出了两套方案:1.如果该作家态度热情,她就在第一时间按照采访提纲来;2.如果对方不是太配合,就送购物卡先联络感情。
晚饭后找到作家家里后,对方果然不是太配合,觉得我们是拉他为创刊50周年作广告!于是,我们这位女同事决定送卡。但出门一路回到宾馆,却怎么都开不了门。原来她刚才稀里糊涂地把房卡当购物卡放到了知名作家的茶几上!我估计当晚,这位知名作家肯定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你又在八卦了!我觉得电话诈骗和利用别人身份证做手脚这么大的事,也算是事关国计民生的问题了,有关部门怎么就不下手好好管管呢?”老婆认真地说。
“国家有时候很抽象,比如在你需要她的时候;但很多时候却又非常具体,比如在你反对她的时候!”刘吞吴喝着糯米茶道,“综合看来,只要你的行为不影响社会稳定和国家政治基础,基本上你干什么都可以,包括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
……
上面这一切,是次日中午林雪从芮秋波那里知道的。
后来,通过芮秋波,林雪还得知,因为一句“不来是孙子”的硬话,当天晚上,真有人找了江先生麻烦。
媳妇又早早去西工的健身会馆练瑜伽去了。大概8点的时候,江先生正抱着只乌黑的波斯猫在家中看《足球之夜》,忽然有人攒着劲儿狠敲他家的防盗门。老江觉得很生气,丢下猫起身来到门前,刚打开半扇门,三个人便强行挤了进来。其中一个大声说:“我们是检察院的,你有啥事不知道吗?跟我们走一趟吧!”
正愣神的当儿,边上一个穿制服的,忽然用件黑衣服罩了江先生的头,随后三人连拖带拽地把江先生带到了楼下,任凭老江大喊大叫。对门的邻居从猫眼里看到这一切后惊魂未定,赶紧拨打了报警电话,但为时已晚。
江先生被带到车上,行驶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绕得七晕八素后,随着一声“到地方了”,才被放开,并去掉了头上的衣服。眼睛适应了一下后再看,已经在一个审讯室里。
那审讯室是软包的,墙上有人民检察的字样,还有审讯椅、审讯灯、两台电脑和一部摄像机。见江先生有点紧张,两名穿戴齐整的审讯人员在讲了一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和大道理后,开始审问。
但对方不管问什么,老江始终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他知道,自己的任何回答都可能成为被对方抓住不放的把柄。最终,在干耗了足足半小时后,两个审讯人员显得焦躁起来。一个甚至还像古装电视剧里的县太爷一样,猛拍着桌子威胁道:“姓江的,我们能够让你来,就是抓住了你确凿的证据!你要再不招,我们可要动刑了!”
江先生见那起身走到他近前的人虽然穿着制服,但鞋子却是运动鞋,笑着说:“想动刑,那就动呗!腿软就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党员!”
“可能是我们抓错人了!看你还老实,要不想想办法,把这事抹平了吧。”一个胖一点的审讯人员试探着说。
想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脱身再说。老江一转眼珠子道:“我只有20万存款。你们要觉着可以,先把我放了再说,我给你们打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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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秋波专门跑到3-24单身宿舍337寝室寻林雪的时候,丁小盈、李二英、霍建彬等人都在。大家不约而同地来找林雪,自然也是收到了林雪小灵通打出的要求转账的电话。
霍建彬是今天中午刚接到林雪小灵通的,一个自称林雪同事的男子在电话里说,林雪在西工豆捞火锅店吃火锅时,与女服务员就添汤问题产生纠纷,随后将一勺热汤浇在了女服务员头上!为了息事宁人,目前单位上的同事正在四处筹款,为林雪摆平这个麻烦事,希望霍老师也转点钱过来,以尽作为朋友的绵薄之力!
丁小盈则是上午接到的电话,当时,他正陪着穆莹莹在全市工业产品博览会上闲逛。面对一台新型测谎仪,丁小盈自告奋勇,说他不相信机器会比人厉害。于是,测谎仪问他,你真的爱现在这个女朋友吗?他坚定地回答:爱!结果,机器发出了警报声,显示他说谎。
工作人员笑着告诉他,面对测谎仪,没有人会诚实到底的。特别是针对男方或女方物质条件要求之类的问题,参与测谎的人,几乎都不诚实。穆莹莹听了就说,我们不能凭一台机器就否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吧?!我觉得看一个男人的优劣,一是看他会选择怎样的死法,二是看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电话丢了,你回3-24也不给大家通知通知!”丁小盈说,“我不是想着还欠着你的钱吗?!那个瞎求女的一说是你女朋友,并说你需要钱,我当时就信了,想着你可能不好意思跟我说还钱的事,只有曲线救国,让女朋友给我打小灵通了!多亏莹莹比较精,说先让我问问你再说!”
见林雪躺在被子里一直不出声,丁小盈先急了,上前掀开林雪被子说:“小林,我觉得这事情,一是你赶快拿身份证去停机,二是赶快再办个新手机,别再等了。”霍建彬也附和说:“是啊,是啊,现在谁还用小灵通啊。”
但林雪却依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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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间有个圆窟窿的不锈钢餐桌上,亲自张罗地摊生意的老板娘刚刚上了一盘龙虾和一碗虫蛹。
那碗让林雪感觉很不舒服乃至大倒胃口的虫蛹是刘凡点的,说是高蛋白美食。刘凡还说,现在在河北,许多林场已将松毛虫害变成了食用虫蛹生意,产品在山东、广东等地供不应求,经验都推广到了国外。此前,河北的林场每年遭受松毛虫害的至少超过2万亩,林业部门连剧毒农药都用上了,可虫害面积不减反增。直到今年,有人创造性地提出将松毛虫的蛹推广到饭店餐桌上,才变废为宝。
灯光灿烂,洛阳珠江路夜市烟雾弥漫。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一个染着黄色头发、长成周杰伦模样的熊孩子正被四五个中年人围着殴打,最终还被用塑料绳绑在了忽明忽暗的路灯柱上。
打人的一个老头一边啐着那孩子,一边骂道,你们小年轻的话就像老太婆的牙齿,有多少是真的?!还跟我孙女说,绑不住你的心就不要说你花心!丢你老祖宗的脸,你以为你是周华健啊!在咱这片老街坊,扔块板砖都能砸中好几个求孩子,哪一个不比你强?!
就听地摊上有了解情况的人议论说,可能是那熊孩子最近老跟踪和骚扰女同学,要强行跟人家谈恋爱,最终中了愤怒的女孩家长的“埋伏”,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远远的滨河公园里,那个充满了简易运动器械的小广场边,几块大大的景观石成了热点。此刻,一群跳完了广场舞的大妈正或趴、或躺、或依在石头上,似乎在暖肚子和热脊背。
林雪听单位上的大老刘讲过,那叫“热疗”,属于冬病夏治的一种土办法,去晚了还排不上队呢。不管疗效如何,反正一帮瞎求闹的老头、老太太们,就像纳米比亚斯瓦科蒙德海滩上的海豹一样挤在一起,也是一道好看的城市风景。
连续跟林雪对干了四五扎啤酒的刘凡去卫生间或者说是借故打电话的当儿,坐在林雪斜对面的汤糖糖,忽然从刚才遮没了脚踝的裙子下翘起了白白的腿,问林雪:“唉,我说傻林子,你觉得刘凡这人究竟咋样啊?!”
林雪想撮合她俩,就笑着说:“我们往往把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看作是不喜欢人际交往的人。这样的说法就像把一个不愿在深更半夜去邙山墓地散步的人看作是不喜欢散步的人一样。”
汤糖糖不愿意了,说:“小林,你是大师啊你!别那么文绉绉好不好?!说点我喜欢听的话,你会死啊!切,就跟鸭子误入火烈鸟群,学金鸡独立一样!”
于是林雪笑着道:“这么说吧,我觉得你跟他蛮合适的,就是不适合当两口子!说实在话,我个人感觉刘凡不仅长得小家子气,人还比较轻浮,你说你又不是艺术家,扎什么小辫子了,扎就扎吧,你洗干净了中不中!当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两人成为一丘之貉,也不足为奇!”
林雪原想着自己噗噗通通一番群蛙跳水的真话,肯定要惹得汤糖糖骂人了,不想这姑娘忽然开怀大笑,说:“小林,我发现你这人其实城府很深的,是大智若愚,不见真佛不烧香啊!来,为你的真话干一杯!”
说着,汤糖糖抓起自己的啤酒杯很猛地跟林雪的杯子撞了一下,在啤酒沫子四溅之际,让林雪觉得那杯子都要碎裂了。
在大喝了一口啤酒后,汤糖糖忽然道:“我还是说说我的真实经历吧。虽然我爸妈几乎是掂枪拿刀子逼我结婚,可相亲50多回了,我还是拿不定主意。”
林雪觉得小汤喝酒的样子很好看,又插科打诨说:“你不觉得结婚是很好的事吗?不结婚的人,人生再绚烂,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人在孤独地等死。结婚就不一样了,结婚不是一个人等死,而是互相盼着对方死!”
汤糖糖没有笑,仰望着天空说:“前几年吧,还有几个人追我,可最近一年,不知道好男人都死哪去了!唯一的一个刘凡吧,今天又让你给彻底否定了!真是恨死你了!”
见林雪没出声,汤糖糖继续道:“前面几个男朋友当中,有一个算是有钱和家里有房子的,整天穿的都是名牌,人长得也帅,就是个头不高。那时候因为喜欢他,我始终觉得,估计以前他个子很高的,只不过后来经常洗澡,缩水了而已,就跟我一样,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啊?!
他追我时,天天给我打电话,说喜欢我。那时我正在考会计资格证。每次到夜大上大课,他总坐我后面,见缝插针地跟我没话找话说,后来还跟我说他家装修房子的事。当时,我对房子和结婚都没概念,甚至还有点厌恶这些话题,心说,你追就追呗,说你们家房子干嘛?!我又不是跟房子谈恋爱!最终,我没接受他。”
“现在想来,我应该是爱他的。”汤糖糖说,“有时候我在家上厕所,发现没纸了,也会习惯性地叫他的名字,叫完了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忍不住坐马桶上哭。然后,然后我就觉得马桶盖轻轻靠下来,像安慰我一样拍我的背……”
在跟林雪又碰了一下杯子后,汤糖糖继续说:“还有一个是邻居阿姨介绍的,在涧西大厂上班,家庭条件一般,人长的也一般般,我没感觉,见一面就直接pass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观点,他说他最喜欢的动物是猪。因为狗崇拜我们,猫看不起我们,只有猪能够平等地对待我们,他认为猪比很多人都聪明!上个月听邻居阿姨说,那孩子今年在单位上出息了,得了五一劳动奖章,把领导家姑娘肚子都搞大了!”
林雪笑着说:“这哥们可真能掰活,真够个性!喜欢猪的这段好像是丘吉尔说的吧!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这个?!”
汤糖糖没有回答,进一步说:“另外一个是现在单位上大我几岁的师哥,但去年就谈崩了。刘凡不知道这个事,我也一直跟刘凡说,对方快成我老公了。他家条件一般,偏下算有点穷吧,人很帅,性格也好,但我总觉得他眼神跟华尔街的那只牛的眼神一样,有点邪恶。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感觉,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的眼神。都说相由心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觉得你的眼睛就很好看的,一双眸子里有一对清澈见底的瞳仁,给人感觉很干净,是心灵身处的那种干净、不沾尘俗的那种感觉,且很让人舒服,不给人压力!”
见林雪被她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汤糖糖笑着道:“为什么我一直感觉不幸福?难道是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我不在家?!说到底,我选老公的标准一是他很爱我、很喜欢我;二是他的性格很乐天,让我和他在一起很轻松。说实话,谁都不傻,现在有的男人一看他眼睛,你就会知道这个人是啥样的货色。我喜欢单纯和充满阳光的男生,尽管现在很少有这样的男生了,但我觉得只要遇上他,基本上就定了!”
刘凡不紧不慢地从夜市的熙熙攘攘、纷纷扰扰、杂乱无章、烟熏火燎中回来重新坐定,时间已过去了半个小时。
汤糖糖见刘凡总算活着回来了,张嘴就说:“长脖子,出去这么久,干啥坏事去了?!都坐地摊上了,上个厕所还装什么狗屁文明了?!直接对着大树和电线杆子不就可以了?你就不怕我跟小林私奔了?!”
刘凡尴尬地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解释说,刚才在对面的马路上遇到个朋友,聊了一会又去买了几注彩票。他那朋友是开展贷款业务的,问他需要不需要商务信息,如果需要,购买20万条个人信息,平均价格仅为1分钱左右……
在给刘凡倒满酒后,林雪笑着道:“老刘,我觉得倒卖个人信息资料应该是违法的吧?”
刘凡说:“我那朋友也只是在网上购买他人信息,然后打电话做推销而已,实际上跟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是不一样的。糖糖知道的,干我们保险这一行,没信息都寸步难行。我这个朋友神通广大,他还说,可以帮我弄到全市所有购买了车的人的信息,包括车牌照、车辆型号、车主姓名和电话、车主的地址等,一应俱全。”
此刻,热情的老板娘提着一捆洛阳宫啤酒过来后,笑着说:“三位慢慢聊,账这个帅哥已结过了,这是我们奉送的啤酒!唉,为了招徕回头客,我们也尽力了。你们也知道,现在啥都不好干,我爱人的妹妹,在苏州开了个饭馆,打算取名叫‘天上人间’,可到工商局去注册,结果人家说,不能用四个字的,要用三个字。后来另取了一个三个字的名字叫‘天上人’,结果还是不行!”
林雪听了,插嘴道:“可能你家人取的饭店的名字更像涉黄娱乐场所而不像饭店吧!我看取名叫‘夜来香’吧?怎么样?”
汤糖糖说:“‘夜来香’还不如‘天上人’哩,干脆叫‘姑苏情’。说实话,在所有的地名里,我最喜欢姑苏了,像姑娘苏醒一样,多有情调和诗意!”
那老板娘看了一眼汤糖糖道:“别说‘姑苏情’,就是直接叫小饭店也不行!人家说全国仅注册‘小饭店’的商家就有五千多家!”
“那究竟怎么样才算行呢?”刘凡和林雪一起问。“最后,工商局的人说,请他们吃顿饭就行了。”老板娘笑着说。
想着老板娘这就要走了,不想对方大概也是身累加心累了,干脆坐在林雪一旁的一张小凳子上继续说:“做我们这样的小本生意真的很难的,小店一开,小摊一摆,动不动就被罚款。不是开玩笑。炒菜,一个盘子赚1块,手炒断了,也赚不了房子。就这,还经常遇到刁蛮顾客或者真真假假的工商税务、卫生综治和城管之类的,没事找茬。有时候我家那位都得让他老娘亲自冲上去争吵,并要小舅子纹身后光膀子并戴墨镜假装小混混……”
“原来我还对宋朝可有成见,现在才觉得宋朝其实是不错的!”刘凡忽然开口了,“说个真人真事。我有个亲戚,去年春节前雇了个小面包车,一家三口带了六箱儿童服装从宁波回来,在高速公路上被交警兜住(拦下)了,说是人货混装,罚款一万!”他们小夫妻孩子才六七岁,正处在爬坡阶段,一下子哪弄一万元去啊!因为走不了,春节前,那么冷的天,两口子在高速公路边上哭了一晚上也没人理!”
“菜价、水价、气价都在涨,房租一般也是每年上涨一点。中国到处又都是收费站,再算算物流成本,儿童服装从宁波出厂,再到河南小县城销售,中转三四次,价格基本是涨三倍,否则就是亏。总而言之,所有东西都在涨,唯独是出厂价格持续下跌,干小本生意真的是欲哭无泪啊。”老板娘说完这句,懒洋洋地起身走远了。
夜市人渐稀,临近的那一桌上,几个人在喝多后又要了四五捆啤酒,然后开始高谈阔论。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男子对着酒瓶吹了一大口酒后,忽然骂道:“我们仿佛生活在一个神经病国度,一会儿鼓励你玩命生孩子,恨不能老太太都生,一会儿又不让你生,恨不能把所有人都阉了。一会儿知识分子叫臭老九,以文盲为荣,一会儿扫大街都需要学历。一会儿有海外关系叫里通外国,一会儿领导家属都出国。一会儿破四旧狂毁文物,一会儿又拼命重建,还美其名曰弘扬文化!”
见林雪和刘凡都注意开那边,对她心不在焉了,汤糖糖忽然一把抢过刘凡的手机说:“看你一脸的旧社会表情,八成是股市又跌了吧?跟你说,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向来是死敌。一般,玩股的不屑玩彩,玩彩的不懂玩股,可你两个都玩!唉,股民、彩民加房奴,三者占其一者破财,占其二者倾家荡产,占其三者此生休矣!来来来,喝酒、喝酒!”
就这样,在汤糖糖的动员或者怂恿之下,最后一捆啤酒也没留在小摊上,更没有浪费一滴。
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因为一晚上几乎就是空腹喝酒,加之林雪今天丢了小灵通之类影响了心情,早喝得是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刘凡也是,拿出一百块钱,非要汤糖糖送林雪到3-24,说你俩在涧西,是顺路。说完,毫不犹豫地先走了。
从拦车到上车,都是汤糖糖扶着晃晃荡荡的林雪。到车上后,身心疲惫的林雪带着份醉意,干脆紧挨着躺到了汤糖糖身上,汤糖糖也不拒绝,于是两人就那样粘着,一直到了3-24楼下。
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林雪已经像拐杖一样紧紧揽着汤糖糖不放手了,他觉得即使被这个泼辣的女孩子扇一巴掌也值得。他觉得挨着汤糖糖的那种感觉很好;他觉得他喜欢汤糖糖的那股味儿和身体的温度。他甚至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回忆起了汤糖糖在泰勒芬公司时的青春魅力,觉得身边的糖糖才是自己在洛阳的初恋,尽管那年她用一句话就如同史进一般一棍子敲翻了他,但时隔多年,爱神又把她推到了自己身边……
3-24楼下和院子里其实并没人。汤糖糖没办法,似乎在给周围黑黢黢的楼房影子解释一样,一边骂着“醉鬼,可害死我了,真他妈想把你推树坑里”一边扶着林雪一路上楼来。
好不容易弄开337的宿舍门后,林雪已经起了冲动,汤糖糖也有了反应。两人不约而同,双双倒在了林雪铺位那松软的被子上。
乘着酒精的麻醉,乘着夜色的掩护,在稀里糊涂中,林雪把自己交给了既熟悉又陌生、既遥远又很近的汤糖糖。整个过程糖糖没有丝毫拒绝,但最后时刻,她用牙齿和指甲在林雪胳膊和背上咬出和掐出了血。但林雪不觉得疼,而是发疯一样在她软软、暖暖的身上完成了向一个男人的转变,并完全找到了男人的感觉……
糖糖是早上7点起来走的。林雪很认真地送她时——从内心深处,他已经把她当成了女朋友甚至妻子,汤糖糖带着娇羞和痛快又掐了一把林雪说:“便宜你这个傻蛋了!”
临上车前,她又跑过来揽着林雪说:“别忘了给我准备嫁妆啊,否则,否则我就杀了你!”林雪就势亲了她一口,说:“放心吧!”
直到车远去的时候,林雪还在站台上傻着,他觉得一切来的太快了,真的跟梦里一样。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会是跟汤糖糖?!
一个上午,虽然人在单位,但林雪都心神不定,他甚至都不知道汤糖糖的手机号码。他觉得昨晚至今,一切很荒谬,也很幸福。
上午10点多,林雪专门跑到街上的电话亭给刘凡打电话,想问问怎么联系他的糖糖,但刘凡死活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