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汪精卫谋刺摄政王黎菩萨举为大都督
却说隆裕后虽曰垂帘听政,自知心智远逊乃姑,手段不及十一,凡遇国家大政统交摄政王处理,载沣倒也小心谨慎。自荡平洪杨后,余党孑遗,暗组三点会、三合会等为洪天王复仇,死灰复燃,内乱迭生;俄人增兵蒙古,英人窥伺西藏,法人觊觎云南,日本吞并朝鲜,外强压境,国势日危。
这天,摄政王忽接内务部尚书肃亲王善耆报告,说是广州新军举动异常,不日将于粤省暴乱。摄政王惊问曰:“难道又是乱党孙文暗中煽动不成?”肃亲王答曰:“正是。据可靠消息,孙文已在外洋筹得巨款,购买新式洋枪火器,令东瀛乱党分子纷纷归国,暗集粤省,伺机作乱。”摄政王急令粤督张鸣岐严密防范,务必剿灭。亲王乃退。
孙文,字载之,号日新,又号逸仙,生于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一农民家庭,为家中第三子,幼名“帝象”,七岁入私塾。由长兄孙眉资助,得以在檀香山、广州、香港等地接受西方近代教育,毕业于香港西医书院,后游学日本,曾化名“中山樵”,故世称孙中山。回国后,在澳门、广州等地行医。期间,目睹满清政府卖国、专制和腐败,开始产生反清思想,常常与尢列、陈少白、杨鹤龄、陆皓东等人批评国事,常语出惊人,发誓要“起共和而终二千年帝制”。世人认为口出狂言,人送外号孙大炮。曾两次上书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奏曰:“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但未被接受。继而畅言革命,一面结纳反清秘密会社,准备创立革命团体,光绪二十一年,孙文在香港成立兴中会,正式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等口号,密谋广州起义,事泄失败。清廷视杨鹤龄、孙中山、陈少白、尤列为四大寇,文告上,在文旁边加上水字旁,成为“汶”字,斥之为匪,下令通缉。孙文避往日本。日本媒体随之报道曰:“支那革命党领袖孙逸仙抵日”。文对陈少白曰:“以后我们就叫‘革命党’吧。”于是,对外自称革命党。清廷斥以匪党乱党。次年,文在英国伦敦被清公使馆诱捕,经英国友人康德黎营救脱险。此次事件使孙文名扬海外,外人统称之为孙逸仙博士。获救后,文考察欧美各国经济,研究多种流派学说,并与欧美各国进步人士接触,产生了独具民生主义理论,光绪三十一年七月,在日本成立同盟会,并办机关报《民报》,发刊词中,文首次提出民族、民权、民生三大主义。先后发动萍浏醴、潮州黄冈、惠州七女湖、镇南关等十多次起义,均遭失败,屡扑屡起。宣统二年,孙文到新加坡与胡汉民等密谋准备再次发难广州。
面对起义屡战屡败,许**人为之牺牲,士气低落。而清政府对外宣称预备立宪,欺骗国人。此时恼怒了一位青年才俊汪兆铭。
汪兆铭,广东三水人,祖籍浙江绍兴,字季新,笔名精卫,人多以“汪精卫”称之。粤籍秀才,曾以案首参加科考,英俊多才,与周恩来、梅兰芳、张学良,时公认四大美男。早年投身革命,肄业于日本法政学校,《民报》主笔,报馆被封,身遭驱逐。正痛恨满清昏庸无道,镇压革命,汪闻听清廷扬言预备立宪,即斥曰:“伪立宪之剧,日演于舞台,炫人观听。”又闻听摄政王优柔寡断,任人唯亲,欲效仿那荆轲刺秦王故事,进京谋刺摄政王。
孙文闻讯后大惊,急忙令胡汉民前去阻止,汪执意为之,临行前留血书于胡,慷慨曰:“我今为薪,兄当为釜,让灰心者复归于热,怀疑者复归于信,我决心流血以溉同种。”于是,邀了黄复生、陈璧君、喻培伦、黎仲实等同志,决然回国,路过香港时购得外洋炸药若干,直赴京城,在琉璃厂附件开照相馆为幌,伺机动手。
陈璧君,字冰如,为南洋巨富之女,持大英帝国护照,与汪同乡,倾慕汪之俊美才华,一心嫁汪,闻夫君将冒死行刺,苦劝不住,声称愿与君同生共死,死活要跟同去。同伴西之曰:“你有英国护照,当然不怕死,一旦事泄被捕,英国领事馆自会来救你。”陈璧君听完二话不说,拿出英国护照当场撕成碎片,满座皆惊。
汪、陈装扮成一对年轻夫妻,至车站守候,欲以手榴弹实行暗杀。但因车站戴红顶花翎者遍地皆是,无从下手,二人怅然而归。又待十余日,查清摄政王状貌和上朝必由之路,并迁居东北园。汪、陈二人又至地安门守候,欲待摄政王上朝时以手榴弹炸之,但候至午时,仍未见人,汪、陈重返寓所。
醇亲王府高深莫测,戒备深严,摄政王载沣又深居简出,身边侍从极多,每逢外出,均有警察、禁卫军布满大街两旁,所过街边各店都要关门,店门外均有人把守,路上行人尽驱之于小胡同之中,不准出来,根本没有机会。不过还好,经过数日跟踪观察,发现摄政王每日上朝,必从什刹海旁之甘水桥上通过。甘水桥是座小石桥,桥下无水,桥旁有棵大树,环荫如盖,树旁还有一座荒废道观,非常僻静,适合隐藏,于是,决定在桥下安装炸弹炸死他。
黄复生、喻培伦负责埋炸药,汪精卫负责引爆,陈璧君担负警戒。事前,担心炸弹威力不够,特意去北京骡马市大街鸿泰铁匠铺定制了一只二尺高铁桶,放满炸药,威力颇巨,一旦爆炸,引爆者必死无疑。汪自告奋勇引爆,实抱同归于尽之决心。
四月二日,夜半,浓云重重,狂风怒号。炸药埋好,布置引线,一切就绪,只待天明。汪等正暗自庆幸曰:“老天助我成功。”忽然,夜幕下,但见一男子带着警察骤然而至,原来,那男子本是个车夫,家住附近胡同,其妻颇不安分,离家已数日未归。车夫当夜查访,见桥下有人影暗动,还以为是奸夫**,旋即引来警察。汪兆铭等四人急忙撤离,可炸弹太沉没能抱走。
警察赶到桥下,发现铁通,请来日本技师,才将装置拆卸,但见铁桶里装满黄色炸药,取一小块,当场实验,轰然一声,泥土迸飞,竟然炸出一个小坑,日本技师介绍曰:“此为西洋炸药TNT,威力极大。”正是摄政王每天上下朝必经之地,分明是要刺杀摄政王无疑。案件层层上报,惊动了九门提督毓朗,毓郎命令警察内城总厅厅丞章宗祥限期破案。章宗祥不敢怠慢。
四人匆匆逃回照相馆,惊魂未定。此时,天已大亮,汪兆铭急令陈璧君和黎、喻三人马上离开,再赴香港购买炸药,准备下次实施,他和黄复生留下以观动静。陈璧君则声称生死与共,力主汪和自己一起逃走,遭到严辞拒绝,并厉声催促其马上动身,陈璧君眼泪汪汪,方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而去。送走了陈璧君等人,汪、黄二人回到馆内,才觉疲倦,刚要休息片刻,就听大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本来稍觉松弛之心脏又一下子涌到嗓子眼上,突突乱跳,顿时吓得困意全无。
透过门缝偷看,才知敲门者原是同盟会外务干事程家,后变节卖身,投靠肃亲王善耆,充任幕宾,与黄复生是故交,黄急忙开门延入。程家已探得消息,料定是汪、黄等人所为,故特来报信,并促其逃走,汪、黄二人则矢口否认与此事有关,也不逃走。
警察根据起出铁桶,以物找人。当即拘讯骡马市大街鸿泰铁匠铺主人,铁匠铺如实提供线索,警察直扑照相馆,当场捉住汪、黄二人。
孙文远在国外,惊悉汪、黄被捕,跌足曰:“我本来坚决反对彼等冒险,可惜汪君不听,决意组建暗杀团,如今倒好,终落敌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加以营救。”
内务部尚书、肃亲王善耆亲自提审。动身前,程家已接指令,命其营救。遂代为求情曰:“小的昔日曾误入歧途,深知党人均是亡命之徒,如今犯下杀头之罪,理当罪该万死。前些日子,小的已经上报在案,大头领孙文已在国外筹得巨款,购买西洋火器,不日回粤,准备暴动,近日,又探听到,大批党人业已混进京城,伺机暗杀,防不胜防,如王爷要动斩刑,还请三思。”善耆曰:“你这是恐吓本王吗?”程家跪下曰:“小的不敢,披肝沥胆,冒死上奏,只是担心老爷安危,万一……”善耆曰:“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分寸。”言罢,传令起轿。
汪、黄二人被押解上堂,善耆高坐堂上,见阶下站立一白净书生,面如宋玉,气宇轩昂,如古树临风,大义凛然,心里暗暗赞美曰:“古人言,马中赤兔,人中吕布,人皆曰汪兆铭貌美,吕布英武不过如此,不知心中才学如何?且待我拷问一番再说”。善耆问过姓名,汪直认不讳,坦然招供,桥下炸药正是自己所埋,目的就是要炸死摄政王。善耆曰:“摄政王乃当朝监国,身居高堂之上,凉来与尔等平民本无私仇,如今自认要谋刺摄政王,定是大逆不道,图谋不轨喽?”汪兆铭答曰:“正是因为摄政王总秉清廷权证,所以才要杀他,正是图谋不轨。”善耆曰:“本朝开国以来,待你汉人不薄,你何故恩将仇报?”兆铭大笑曰:“满清入主中原以来,夺我土地,侵我疆域,杀我汉人,奴我人民,剥我膏血,嘉定三日,扬州围城,斑斑血证,例例在目,业已二百余年,何喂待人不薄?现在强邻四逼,已兆瓜分,摄政王既握全权,理应实心为国,择贤而治,大大振刷一番,或尚可挽回一二。讵料监国两年,毫无建树,昏庸无能,有志之士,呼吁立宪,请开国会,一再不允,革命党人,掀起革命,屡遭镇压,坐以待亡。将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我所以起意刺杀,除掉了他,革命便可早日完成。”善耆本号旷达,听了此言,也似有理,心里暗叹不愧为留学生,才貌双全,负材任气,便起了惜才之心,便曰:“你们两人,必分首从,究竟那个是主谋?”黄复生忙曰:“是我。”汪兆铭怒对复生曰:“你何尝主张革命?你曾向我劝阻,今朝反来承认,为我替死,真正何意?”回头复对善耆曰:“主谋之人,是我汪兆铭,并非黄复生,他是受我胁迫而从。”复生也争抢曰,“是我主谋,并非汪兆铭。”善耆见他二人争死,好奇曰:“大清例律,主犯当斩,尔等倒是争做主犯来,难道不怕死吗?”汪兆铭朗声大笑曰:“事前我就发下誓言,要‘化自己为灰烬来煮成革命之饭’,‘借炸弹之力,以为激动之方’,‘弟虽流血于菜市街头,犹张目以望革命军之入都门’可惜,事如未靖,情愿先死,终随心愿。”善耆心里暗暗佩服,面上却不动声色,向二人曰:“你两人果肯悔过,我可赦你不死。”汪兆铭大声朗朗曰:“天下为公,世人皆知,革命党人屡扑屡起,势必成功,满清统治,必将终结,你等满清亲贵如肯悔祸,早日下诏退位,我死亦无他恨。”善耆大怒,令左右将二人监禁。汪兆铭深知此罪必死无疑,被押下之时,颇为从容凛然,口占一绝,作诗曰:“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被人传诵一时。
善耆退堂后,径至摄政王第中,报明底细。摄政王闻知要谋刺自己,早已吓得胆战心惊,发誓非杀而不能以儆效尤。善耆劝曰:“革命党人,都不怕死,近年以来,枭首剖心,也算严酷,他们反越聚越多,竟闹到京中来了。依愚见想来,就使将他立刻正法,余外革命党又至,办也办不完,还是暂从宽大,令他感我恩惠,或可销除怨毒,也末可知。”摄政王曰:“难道汪黄乱党,竟好释放么?”善耆曰:“这也不能,且永远监禁,再派几名黑狱狠卒,整日虐待不休,让他生不如死,何如?”摄政王点头曰:“好吧,暂且依你。”善耆退出,便令将汪、黄钉了镣铐,羁黑狱中。不提。
且说孙文、胡汉民在新加波遥控指挥,林觉民、黄兴等一班首领,暗集粤省,正拟集众大举,先夺省会为根据地。无奈粤抚张鸣岐已接摄政王指令,防备甚严,急切不得动手,只好相时而动。转眼间,已是宣统三年,清廷专制,物议沸腾,革命党以为机会已到,公推黄兴为总司令,招集义友,组成敢死队,约于宣统三年四月朔举行。不料,事前泄密,粤抚急调官军入城,戒严稽查。黄兴谓束手待毙,不如冒险进取,遂提前两日发动。这天傍晚,敢死队率先发难,击毙守兵多人,冒死攻进巡抚衙门,竟是空衙一所,原来总督张鸣岐,闻风声紧急,暗地搬入邻近水师统领署内办公,忽闻衙门外枪声大作,急令水师统领李准带兵平难。李准不敢怠慢,忙调动城内防营,速救督署,自己亲自上马出衙,赶至督辕前,见营兵已与革党酣战。党人气焰很盛,枪杆统是新式,看看防营中人,有些抵挡不住,李准大喝一声,催各兵竭力向前,能获住党人一名,便有重赏。营兵听见有赏,争先向前,党人虽拚命死战,究竟寡不敌众,激战一昼夜,死伤甚多,边打边撤,总司令黄兴负伤而遁,起义又遭败绩,事后打扫战场,检点尸首七十二具,葬在黄花冈。后人吊唁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挽曰:“黄花冈下多雄鬼,五色旗中吊国殇。”
却说摄政王闻广州捷报,重赏水师提督李准黄马褂,方才放心。撤裁军机处,组织新内阁,以庆王弈劻作为总理,徐世昌、那桐副之,新增一海军部,并设军谘府,命胞弟载洵、载涛掌握,军政大权统归皇族。
邮传部尚书盛宣怀,字杏荪,号次沂,出生于常州府武进县一士大夫家庭,家产颇丰。乡试落第,入李鸿章幕宾,协办洋务,颇受赏识,李曾评价曰:“一手官印,一手算盘,亦官亦商,左右逢源。”作为李之得力助手,盛宣怀首办电报局,开轮船公司,建铁路、开矿。皆当时开世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