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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痴女情无救
    阿蛮不敢直接回家,在阿成家呆到天黑,脸上的肿才消散不显。



    阿成的嫂子红杏放牛回来,看到阿蛮的脸,一边满屋子找药油,一边问他们到底跟谁打架了。阿蛮当然不会跟红杏说,含糊支吾过去。



    阿成以前开玩笑说过:“如果月亮湾的男人都想要个棉花那样的女人,那月亮湾的女人,多半会想要有个阿蛮这样的儿子。”



    阿成很少拿棉花开玩笑,因为阿蛮容易生气,但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阿蛮不遭男人待见,女人缘却真的不错。



    红杏很有点妖气,一年多前又为阿军生了个闺女,所以除了腰很细之外,其他地方都很大。看着红杏从眼前扭来扭去地经过,阿蛮没来由地脸更红了。抬头望了望阿成,阿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红杏要给阿蛮抹油,阿蛮哪里敢,嘿嘿笑着,感谢不尽,再呆不下去,赶紧逃走。



    这么一闹,原本阴郁的心情,顿时开朗不少。同在一个村,离家本不远,阿蛮却磨磨蹭蹭走了老半天还没走完一半,想着棉花看到自己挣回这么多钱,该如何开心,心情开始美起来。



    如果不是在路上遇到文才,阿蛮的好心情还会继续下去。文才显然是从地里回来,扛着的锄头一端挑着个水桶,身后跟着他婆娘荷妹。荷妹是个丈夫大过天的小媳妇,低眉顺眼跟在文才身后,像文才养的狗。



    这情景像又一个把掌,再次把阿蛮给抽蔫。



    文才叫了阿蛮一声,阿蛮没理,脸比夜幕下的天还黑。



    回到家里,棉花叫阿蛮,阿蛮也没理。直到棉花端上热腾腾的饭菜,阿蛮才强打精神振作起来。



    “怎么了这是砖窑里干活累着了”棉花关心地问。



    阿蛮抬起头,给棉花一个阳光灿烂的笑,然后摸出兜里已经捂得发烫的一叠钱。



    “呀,发工钱了这么多”棉花很惊喜。



    “这学期的学费够了,生活费也差不多了,差着一点可以慢慢来······”



    阿蛮看着棉花仔细地点完钞票,听着她欢喜的絮语,心中无比满足。



    “以后我会挣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阿蛮笃定地说。可就在这个时候,长久深埋的心结忽然又蹦了出来,阿蛮心头一颤,神情又黯然下来。



    棉花不知阿蛮心思,满心欢喜地说:“现在日子就挺好啊,要是多些钱,你上学不愁,就再没什么不好的了。”棉花收起钱袋,又拿起绣布绣花。



    “呵,真的这样容易满足啊”阿蛮不相信,又貌似淡然地问,“但是,女人总会想有个自己的男人,对不对”



    棉花感觉儿子意有所指,停下手中的绣活,不解地看着阿蛮。阿蛮以夹菜吃饭,来掩饰心中的惴惴情绪。棉花没看出端倪,笑着说:“哟,唐蛮同学,你懂得还蛮多嘛。我有男人了啊,你不就是妈妈的小男人”



    阿蛮不禁脸红,又气苦说:“我说的是能够做丈夫的那种。”



    “我有丈夫的啊。”棉花俏皮笑道。



    阿蛮没好气地说:“死了很多年的不算。”



    棉花静默下来,审视着阿蛮,问:“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阿蛮想跟妈妈摊牌,事到临头,却很不争气的失去了勇气,他的心是踌躇彷徨的,既担心妈妈被揭破秘密而羞恼,又害怕自己说得太直白伤到她。



    “秦玉棉同学,是这样的,我在想啊······”阿蛮小心地措辞,以平时嘻闹的口吻说,“别看你是做妈妈的,可年纪还小,长得又······嗯,那个,万一有一天跟我过腻歪了,看上哪个谁,要跟人跑了,一点也不奇怪。村里人都说,你不嫁人,才叫人奇怪。”



    棉花不瞬目地看着阿蛮,阿蛮假装扒拉饭很忙,其实是在等棉花的反应。可棉花没弄清儿子是什么意思,什么都没说。



    “所以,”阿蛮咽下饭,对棉花卖乖笑道,“我想问问,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将来我挣钱了独立了,妈妈看上的人也合适,我就······风风光光的把妈妈嫁出去。”先时是卖乖,说到后面认了真,好像真的就要把棉花嫁出去一样,连语气里都透着伤心。



    “奇怪,听说过嫁女儿的,嫁妹妹的也有,第一次听说嫁妈妈的。怎么个风光法,说来听听等你挣了钱独立了,要等几年,老娘得多大年纪你打算这样耗着老娘,等老娘真老了,碍事了,就把老娘我甩出去算盘挺精嘛。”



    棉花是开玩笑,阿蛮却听得心急,赶紧解释说:“不是不是,怎么会呢”听棉花的口气,好像怨自己耽误她了,惊讶一声:“啊······你现在就想嫁啊”



    阿蛮忽然好失望,又不甘心地说:“好歹你也等我读完书再说啊,你嫁人了,放假了我没地方去。”



    棉花笑了,很爽朗的样子:“都想什么呢,尽瞎寻思,放心好了,老娘我没打算嫁人,一辈子陪着你,守着这个家,你放心好啦。”



    妈妈果然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家的。阿蛮听了,喜形于色,却见棉花面露嗔怪神情,像是怨自己太过自私。



    阿蛮忽然有点难过,言不由衷却又真诚地辩解说:“我真不是非要绑着妈妈,妈妈如果喜欢谁,那人也喜欢妈妈,对妈妈又好,而且也合适的话,我是不会反对的。就算妈妈要嫁人,我也支持。”



    这样的话真不容易说出口,阿蛮语速很慢,还要费尽力气掩饰心里的难过。棉花明白儿子的情绪,只是还没弄清他的目的,见阿蛮饭也不吃了,傻傻看着自己,棉花预感到一点什么,索然说:“好了好了,别瞎胡说,快些吃饭,我好收碗。”说着,作势起身。



    阿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的话还未出口,怎么肯就这样放弃。见棉花要避开,立时性急地说:“我不是瞎胡说,我是认真的,只要真的合适,人不坏,对妈妈好,我真的支持。”



    阿蛮声音有点大,神情很较真,语气很郑重。这样,母子两个再不可能假装成闲话家常。



    “真的,只要合适······那个人,不合适,他是有婆娘的。”这样一句话,终于不受控制地从阿蛮嘴里跑了出来。



    阿蛮没忘记不能说得太直白,不能让棉花羞恼难过下不得台,却情难自禁。说完这一句,阿蛮力竭了,担忧又期待地望着棉花。



    棉花怔住了,有一瞬间慌乱失神,不敢看阿蛮的眼睛。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迎着阿蛮的眼神,哈哈一笑。



    阿蛮了解棉花就像棉花了解阿蛮,这个笑实在太别扭,什么都掩饰不了。棉花明白自己的秘密在儿子眼里曝露无遗,还是勉强笑着,心虚地反击道:



    “知道老娘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像唐蛮这样,勤快又有良心的男子汉,如果不多管闲事瞎胡猜,老娘就很喜欢。”



    棉花躬过身子,二指端着阿蛮的下巴,两人四目,面面相对。棉花的语气是轻佻的,目光是嚣张挑衅的。说完话,棉花站直走出房间,擦身而过时,指尖从阿蛮的下巴划过脸,揪住耳垂,狠狠地扯了一把。



    等阿蛮回过神,棉花已经出了房门,进她自己卧房去了。



    被妈妈虚晃一枪躲过,阿蛮气急败坏,手中筷子拍在桌面,大声喊:“躲一天只一天,能瞒一辈子以为不做声就没事了糊弄我还不容易,别人呢”



    阿蛮更担心的是,听鸭脚板的语气,纵然知道不多,也有些怀疑的影迹了。村里其他人呢这事如果闹开了,可怎么收场阿蛮不敢顺着往下想。



    阿蛮气得想挠墙,可棉花躲了,他又能做什么



    阿蛮坐了半天,竖起耳朵也没能听到那边有动静,越想越气,忿忿地冲那边大声喊:“别以为躲着,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办法多着呢。走着瞧!”



    “女人总是仗着有人宠,就放肆得没边,做事不计后果。”阿蛮起身收拾桌面,这样的心思忽然冒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劝女儿了断孽情的父亲,女儿却倔强不听。



    可自己是儿子啊妈妈出了这样的事,做儿子的应该是最难过的才对。阿蛮忽然委屈得不行,泪珠忍不住滚了出来。



    阿蛮坐等半天,棉花屋里的灯都关了,黑黢黢一片。阿蛮知道,棉花要是铁了心避而不谈,自己再怎样也没有办法。所以走到门口,也没敲门,直接过去,出了院子。



    院子外也是黑黢黢的,晚风凉,院外的老槐树被风摇得沙沙作响。



    阿蛮靠着老槐树坐着,自言自语:“棉花真的喜欢那个人吗”



    “棉花怎么会喜欢那个人”



    “棉花怎么可以喜欢那个人”



    夜渐渐深了,日间里,兜里揣着一大笔钱的快乐,心里怀着改善生活的希望,此时都褪色了。阿蛮失落失望,低声说:“不行的,怎么可以不会的,他有什么好的。”



    好像面前就站着棉花,但面前除了晚风,什么都没有。



    阿蛮拍拍身后的槐树,问:“槐树,你说,棉花真的喜欢那个人吗”



    槐树没回答,传过来一些文才进家门时东张西望以及棉花送文才出院门的影像。



    阿蛮苦笑一声:“忘记了,你是分不清人的感情,辨不明事的对错的。这样也挺不错。”



    那一夜,阿蛮吹了很久的晚风,进门之前,他对槐树说:“妈妈不会喜欢他的,只是日子太难,女人要给自己找个依靠。一定是这样的。真是傻,那人能帮她多少,最后还不是要靠自己;真是傻,万一事情闹大了怎么办,受苦的还不是她自己;真是傻······等日子过好一些,不依靠任何人,她应该会清醒点吧”



    只是现在,棉花好像不可救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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