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有人看见我们一定会觉得走错了片场,放牧的是两个汉族人,一个穿着羊皮大衣,一个穿老式的军大衣。
没多久我已经感觉到放牧的生活是很无聊的。我想象中是在青青草原上策马奔腾、羊肥马壮,然后我们大声的吆喝着驱赶着羊。事实完全不是电视剧或电影里拍摄的那样,放牧是个缓慢的移动过程。
我们先是摸黑把几百只羊赶到村边不远的一块草地上,让羊自己散开吃草,吃一会儿,就接着再赶的远一些,让羊再接着吃,因为有头羊带着,没什么特别的情况下,羊群很守规矩不会乱跑。
因此大部分时间里我和陈琰其实是没有事做。于是在天亮了以后,陈琰骑在马背上让马吃着草,他则滔滔不绝的给我讲他学习到的放牧经验。
我则下马看着这片贫瘠的草场,不是北疆或内蒙那种草原,到处是乱石,石缝里长着草,难得能看见一片肥沃的草地。
“这儿的羊肉之所以好吃是因为他们吃的不好,勉强解决了温饱。”陈琰说道。
“什么意思?”我问。
“来之前我以为这儿水草丰满,没想到因为草场面积有限和牧草不足导致牛羊的数量并不多。因此这儿的羊喝的水是无污染的冰川水,吃的草是碱性较大却艰难生长的牧草,还经常吃不饱,所以羊也长的慢,营养不良肉质反而比较好了,好奇怪。”陈琰说道。
我并不是很用心的学习放牧,我是来玩的,大部分时候,我们并没有骑马,马儿悠闲的四处走走,自己吃着草。
在村外一些长的好的草场是划分的冬储饲料的地,用铁丝网围起来了,不让放牧。虽然春天还没过去,但这些被保护的草场里草已经很高了,而之外可放牧的地方的草都只是一点点高,被牛马羊一天又一天不停的在啃食着。
两个奇怪的男人聊的居然也是奇怪的话题,我和陈琰居然讨论起了草原的承载量,也就是我们在讨论一块草场到底养多少羊合适的问题,当然最终我们没有讨论出结果。
山里就是这样,太阳出来后立刻就能感觉到温暖,我的羊皮大衣也被晒的热热的。寒冷没了我就没那么缩头缩脑了,我开始扩大了活动范围。差不多十点半多点,我就已经开始冒汗了,脱掉了有股怪味的厚重羊皮大衣。
脱掉的瞬间,我打了一个哆嗦,寒冷再次袭来,我给陈琰感慨牧民们居然能一年四季穿着这样的皮大衣。
山里的清晨非常安静,安静的除了羊偶尔的咩咩叫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几只山鹰在天空翱翔着。寂寞的环境寂寞的我和陈琰,因为我们很快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我本来还好奇他为啥会喜欢萨媞妮媞,但是忍住了没有问他,我本来就不是喜欢卦的人。
为了打破沉默,坐在一块石头上的陈琰再次开了口:“老李,看看能不能给我找一只小狗来,我要训练成牧羊犬。方便的时候再给我弄一个太阳能热水器过来。我在这里什么都能习惯,也能忍受一切,就是洗不了澡我总觉得我出不了门见不了人,太tm难受了。”
“我找找看,太阳能热水器应该好找,我看喀什楼顶上到处都是。小狗我不知道好不好找,这儿养狗的人不多,特别是能牧羊的狗。”我回答。
可能是经济条件不成熟,也许是生活习惯问题,这里的汉族养宠物狗的还是有一些,警务站里养黑背的也比较多,但牧民和农民则几乎没有养狗的。这里的农村除了警务站,其它地方看不到狗,流浪狗也没有。
看上去警务站的这些狗虽然不是很纯的德牧,但我估计也不太好找。
草长的并不太好,临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牧场的边缘,再往前就是荒凉而光秃秃的群山。到这里时羊已经开始自己往山上跑了,我们两个有点慌乱,觉得重点看住头羊就能让羊不走散,也不让头羊上山,害怕羊如果都上山了,我们召唤不回来。
但是管住头羊并不管用,羊群中的一部分利索的上了山,有几只羊就站在半山崖上呆呆的看着远方,不去找草吃也不下山。
“你说这些上山的羊在想什么?是不是和你跑到山上想的一样?”陈琰说。
“靠!你这个想法绝了,你看它们站在山崖上也不害怕,它们在看似没有路的地方却上的去下的来,羊生短暂我能肯定它们和我想的不一样。”我说道。
“我觉得它们在享受它们短暂的青春,你看一只羊也就一岁出来多一点就成年了,成年就要被吃掉,这每次出来可能都是最后一次。”陈琰说。
“怎么感觉你现在这么的丧啊。”我说道。
“我很同情这些羊,我的青春被我浪费了大半,我却从没有站在高处看过我走过的路。”陈琰说。
“陈琰你可以的,秒变哲学家啊,就冲这个我以后就要多来看看你。”我回答道。
可以看出陈琰并不是为了追求刺激和好玩才到山里来的。
对这片我仍然比较熟悉,半年多前,我骑马或徒步经过这里走到过更远的地方。这里的山不高,但再往前就真正的进山了,山谷两侧的山会一下就高了起来。
进山里有一段路两侧什么都不长,就是石头,但再往里走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就能看见另外一片牧场。一般当天来回的牧羊人不会走到那么远,超过一天的放牧才会走到那边去,夜晚牧羊人会露宿在草场上。
我和陈琰立马站在一个比较缓的山坡上,看着羊群在下面吃着草,因为春天雨水好,小萨说今年的草比去年的要好,到现在已经下了好几次雨了,这光秃秃的山里只要雨水丰沛草就长的好。
不远处还有几棵野杏树正在开花,因为温度问题山里的杏花开的比绿洲晚一些。现在喀什已经是非常明显的往夏季过渡的时间了,晚上也不冷,农村的小麦已经长的很高了,杏子长的比较大了。
“老李,前些天,我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看见远处的山谷和我背后的昆仑山,我有一种自己很渺小的感觉。太安静了!那个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是觉悟了,那一刻我觉得人真的不需要太多的追求,快乐、幸福、平平淡淡才是我想追求的生活。不是那种看破尘世的顿悟。”陈琰说道。
“我不想说自己有多高尚或多么的超凡脱俗,但是在我发现萨媞妮媞是那么的清纯和脱俗时,我觉得用仙女在人间形容不过分。跟她一比,我以前的所有女朋友都是低俗和让我厌恶的,她们现在仿佛只是我做过的一个遥远的梦。她们没有一个能触发我想要结婚、想要和她白头偕老的念头,但是我见到萨媞妮媞时就特别想和她结婚,特别想和她一起生活,然后再生几个孩子,就这样在这里过一生。”陈琰来了一大段话。
这些话虽然是对我说的,但他看着的却是远方,那眼神里似乎放着光,感觉更像是他的独白。
“陈琰,我不知道你以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我也不知道这里对你来说有什么魔力。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是,我也很喜欢这里。但是,但是,我要承认我好像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我会在喀什这个城市生活、创业也许有一天还会离开,我也可能会爱上一个牧羊姑娘,可是我不会在这里生活,我觉得你先不要做什么决定,过一段时间你的想法也许会变。”我说道,我有点担心这个善变的家伙了。
“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来看你,如果你不在这里,这里就只是我想想就痛到心底的悲伤。所以我会经常来这儿。但是你在这里纯粹是一个巧合,选择一个月也好一辈子也罢,都对你和你的家人很重要。但对我来说,不影响我的任何东西。所以如果你是在问我的意见,我给不出来。你在,我就顺便看看你,你离开了,我就看看这些山。”我说道。
我特别担心因为我的一句话这家伙就下定留在这里的决心了。
“对不起,惹着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你的事情我大概听说过,很模糊的听说过。但不明白具体的情况。抱歉!”陈琰说。
“我只是感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陈琰接着说。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我来喀什的理由就是为了面对这个事。然后完成我心爱的人的愿望。”我说道。
“这些天在山里,我改了我的很多想法,大的方面有对人生的看法,小的方面是我的计划。我本来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来喀什也不是我做好的计划之一。本来就是想来玩玩的,然后就换个地方玩,我其实想去西藏。游历游历,泡泡姑娘,在酒吧里唱唱歌,等一两年我再回广西去。可是到了这里,我觉得我入定了一样,安静下来了,有点无欲无求的意思了。”陈琰说道。
“你都无欲无求了?多吃几个羊腰子,要不每天吃羊蛋,否则你生几个孩子的理想咋办?这忙我可帮不了!”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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