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清欢步子极快，身影在树荫浓密处消失不见。她扶摇直上，找到一处舒适的树枝分叉处躺了下来，冷漠地望着树下的人。她原本以为许十安只会三角猫功夫，没想到下一秒那人就起身飞上了她所在的位置。



    仇清欢赶忙坐起身来，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上来了？给我下去！”



    “仇姑娘怎么见了人不打招呼？”许十安盯着她的脸看，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思，丝毫感觉不到清欢的尴尬，“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才跟过来，没想到你越跑越快。”



    “与你何干，快点下去！”仇清欢身体绷得直直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但好像许十安还是感觉不到一点点不对的地方，仍压低了身子望着清欢，嘴上问着，你到底怎么了。仇清欢，仰着脖子，终于绷不住了，整个身子复靠在粗壮的树枝上“心烦。”



    “我就走了两三天，你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说来听听。”十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才意识到现在两人的姿势很奇怪，忙坐直了，拉清欢起身。



    “也没什么，不想看到有些人罢了。又想起夫子教过，非礼勿视，我还是自己待着吧，”十安又追问她讨厌谁，“重要吗？少侠还是快些回去吧，怕有些人都等不及了。”



    许十安似乎很喜欢跟她一问一答地聊天，又问了好些问题，仇清欢被他问得有些烦躁了，于是干脆闭嘴，跳下树，又往回走。许十安也沉默地跟上去，他正在考虑要怎样跟清欢解释自己表妹的事，斟酌了半天，两人就到了岱山堂。



    周溟正在擂台上主持大会，三言两语过后，仇秀月和魏铎作为当家主飞身上台比试了几招，两人武功不相上下，势均力敌，少了几分打斗的锐气，倒是多了几分柔情蜜意。身姿挺拔、不苟言笑的仇寨主和相貌堂堂、和颜悦色的魏将军，在众人眼里就是神仙眷侣般的存在。白露作为青城寨大弟子，自然身先士卒，挑周琛与她比试一番，虽白露身为女子，但比男子更能担大任，仇秀月永远能放心地将重要事情交给她去做，白露之前也是常年与周琛在外奔波的，体力武力都不在话下，甚至略胜周琛一筹。青城寨弟子都心知肚明，周琛与白露早就心意相通，只是还没向大家宣布罢了，周琛装模作样地输给了白露，众人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周琛师兄也太故意了吧，真当债主看不出来吗？”惊蛰挤到清欢身边来，另一只手把江明远也拽了过来，“江师兄，你跟着点。”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小姐来了！”原来是五弟子晏宁，刚打败一个师弟，从擂台退下来。



    “五师姐好，恭喜五师姐。”清欢表情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感情。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跟面前这个人说话，处处与她作对就算了，经常阴阳怪气地说话，清欢知道晏宁武功不如自己，但嘲讽人的本事却比她强多了。



    仇清欢不理那人，晏宁渐渐也就觉得无趣，哼了一声走开了，惊蛰和江明远忙跟在身后。仇清欢从来都不愿意出风头，所以也不准备上台参加比试，百无聊赖间，发现许十安站得离擂台远远的，身边又跟着那位女子，两人拉拉扯扯。



    “听说那位就是苏家二小姐，果然举手投足之间有大户人家的姿态，”江明远寻这两人的视线，也望向那边，自顾自在一旁说起来，“明远这才知道，苏盟主既是苏州盐商，又是吴越盟盟主，令人佩服！”



    “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官家女子呢果真优雅”惊蛰感叹道。



    “准确来说，商人算不上官家啦”江明远来了兴致，在一旁给她解释道。



    仇清欢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因那边两人毫无知觉，她便肆无忌惮地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突然，那女子视线转向这边，打量端详仇清欢半晌。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清欢才又开始关注擂台，周溟站在台上“本次中秋比试大会到目前为止，仍由尹溪守得擂台，可还有攻擂人选呐？”



    一青色身影飞身上台，脚步轻盈飘逸，风姿绰约，亭亭玉立，仇清欢向周溟和尹溪抱拳道“清欢想向师兄讨教一番，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众人一愣，尹溪脸上也出现不可思议的神情，以往这种众人比试的活动，清欢是断然不会参加的，求她都不来，更别说像今天自己主动站出来了。尹溪礼貌地回礼，两人负剑鞠躬，摆好架势，一触即发。



    尹溪落步如重石，进步如快风，剑如猛虎，极具攻击性地刺向仇清欢，将众人看得时而拍手叫好，时而惊呼后怕。仇清欢力量不如他，表面在躲避直面攻击，实际上一直在寻找对手的破绽，尹溪这人，如她所说，是个武痴，且只会用蛮力，仗着有修习轻功的天赋，喜欢卖弄剑法。清欢紧握韧锦，尽量将手保持在同一高度，能躲则躲，不能躲的时候，出剑格挡，就着对方刺出的剑刃，看准时机，一脚踩上起身，一个翻滚，迅速落地。一巧破百拙，在尹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剑刃架在了他的肩头“师兄，承让了。”



    “师兄自愧不如，承让。”尹溪转过身，把剑收好，仍恭敬地抱拳回礼，眼里流露出藏不住的失落。清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也准备下台。



    这时周溟叫住了她，再次询问后，无人愿意挑战，便宣布清欢拔得头筹。



    就这样，青城寨中秋比试大会以仇清欢的胜利落下帷幕。清欢被淹没在弟子们的恭喜声中，难以脱身，本以为会来救场的惊蛰，这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万万没想到，来“解救”她的竟是自己的阿娘“仇清欢，你跟我来。”



    既然寨主都发话了，大家也只好散开，清欢乖乖地跟上去。



    “今日为何这么主动？”岱山堂后院有一棵百年黄桷树，树叶渐黄，飘落到地上，“你带着怒气在用剑。是为了胜利，还是为了名利？”



    “阿娘我没有”



    “阿娘没有责怪你，”仇秀月似乎心情不错，但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你要想好了，随之而来的负担，没有人要强求你。下去吧，傍晚记得叫上阿满。”



    仇清欢获胜的消息在青城寨传的沸沸扬扬，每走两步就有人上来问她获奖感言，被人群注视的感觉让她很想逃离，于是在众人准备中秋晚宴的忙碌当口，清欢选择逃到渠江江畔，顺便拜访一下孙神通。



    “老朽身体不适，便回来休息了，咳咳你还是走吧。”孙神通说完就要关门，被清欢一把拦下，抵着门，动弹不得。



    “我说孙老头，阿满昨日还来过你这里，方才还坐在岱山堂看比武，刚回来就染病了？看来这房子煞气太重，回头得叫阿满给你驱驱鬼。”仇清欢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环顾四周。



    “什么驱鬼？胡说八道。老朽那是教她古人都是怎么观察天象的，她学那些做什么？”



    原来如此，仇清欢还以为阿满走火入魔了。起身进屋，丝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茶倒水，嘴上叫孙神通进来坐，孙神通无奈自己被清欢看透，只得回来应付她“你倒是不客气。看来你有望深谙灵秀剑法啊，也不枉费老朽一番心意。”



    “呸！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早就盯上了我，才将剑谱给我的吧？还给你。”清欢从怀里掏出《灵秀剑法》的原本，丢在桌上，孙神通以为她真不学了，仇清欢解释道她早就让江明远重新誊写了一本。



    “灵秀，讲求轻巧灵动，辅以气功，如若能够动用体内真气，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老朽是看你轻功出众，才交付与你，现在看来果然没错。”孙神通边说边捋胡子，一副得意神情，“三月之约，老朽也算心满意足了。”



    清欢腹诽道，这老头精明的很，大概读书人都喜欢算计，喜欢变卦，还擅长表里不一吧。



    “当年钟谷陵钟长老就是凭借深谙《庐山逍遥游》之道，才鹤立鸡群，在明剑千百弟子中一枝独秀。几十年来，后人前赴后继，也无法望其项背。你说剑法厉害吗？自然是厉害的，但却不是最绝妙的理解。依老朽看来，万事万物相辅相成，没有一件事物能单独存在，剑法也是一样。”



    “不知孙长老有何高见？”清欢问道。



    “剑者，功夫造诣极高之人，剑气如虹，这剑气，才是重中之重。激进也好，保守也罢，天下剑客千万，能有几人留名？如若有一天，清欢丫头你能明白其中道理，或许能在武林纪事上留下一笔。”



    “若真有那一天，清欢想解救天下人，还想劫富济贫！”仇清欢听得有些兴奋，想象自己成为一代大侠的那天，一定是意气风发，受万人敬仰的场景。



    “哈哈”孙神通倒一杯茶，小嘬一口，“无论你选择什么，不求兼济天下，但求无愧于心。何为好坏？老朽尚无定论。”



    这老头又在开始讲什么道理？算了，她听不懂，准备喝完茶水回去休息会儿了。



    碧空万里，天朗气清，今晚应能好好观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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