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柔叹了一声,而后拍了拍许樱的手,“儿,往后该多读书,莫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然便像这样,说话连讽喻都不懂。”
她说得认真,许樱想笑又不敢,因着旁边那位寿王妃脸色已是气得铁青。
寿王妃尚未收好气,却是玉敏郡主瞧着,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她惯来被娇纵长大,见此情景,直接便冲了出去,口气不善“宁王妃,你如此说我母妃,未免太失礼了。”
这郡主一身华丽的衣裳,头上也插了许多金步摇、各色宝石簪子,脸上涂脂抹粉而表情却没有少女的和善稚气,一瞧可知其性随母,张扬跋扈。
许樱悄悄往后缩了缩,青柳扶住了她的手,对其轻轻摇头,无声道不必怕。
自家的孩子被吓着了,许晴柔便是笑都没有了,她双手一甩,而后并在腰前,威势十足“郡主与我谈礼数?那么你为何不向我请礼?本妃一品诰命在身,就便是寿王妃,见着本妃也该好好请礼!”
许晴柔的诰命是宁芳笙十四那年舍命救宣帝时赐下的,彰其教儿有方。从前她心疼儿子,不愿用这身份
,如今却想,为何不用?怎么都是笙儿拼了命为她挣回来的!
寿王妃脸色一僵。
诰命这事是寿王妃心中的刺。
许晴柔有一个舍命救君的好儿子,然而寿王妃无子,且寿王虽为宣帝亲弟,却不过一个闲散王爷而已。
她一时气急,张牙舞爪地向许晴柔扑过去,“那又如何?我说是我看中便该是我的!”
一句话便显出其粗笨的心思。
玉敏郡主更甚,一张脸已狰狞得不成样子,认定了许晴柔欺压她母亲。扯着嗓子喊,“宁王妃无礼!既是长辈,不是该让着我等小辈么?!”
许樱听得咋舌“…”
天下何时有这样的道理了?莫不是她爹爹娘亲教与她的都是假的?
她身后,青柳低头一声嗤笑,如此蠢妇,就算是有儿子怕也是要交成了一路败家的货色。
母女俩一同横插过来,裙衫层层叠叠花蝴蝶一般,偏偏神色狰狞如恶犬。
青柳脚下一滑,挡到许晴柔的身前,挡住了要撒泼的两人。身形稳如青山,然而话中委屈地很,“王妃郡主竟是要欺侮我家主子么?”
这边闹成这样,伙计早就吓得跑去叫人了。
他听了青柳的话,过了耳脱口而出便是“寿王妃要厮打宁王妃啦!”
这话传到前堂,宁芳笙即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不善。与她一同往后院赶过去的,还有陪着新侧妃挑选衣饰的寿王。
宁芳笙先到,脚尚未踏进门槛,先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一道呼唤“许晴柔”的最为尖锐刺耳,而后便是青柳和青萍细润的声音“奴们虽卑弱,但绝不可能叫人欺负了主子去!”
心下才安了一些。
“呦,听这里头一对忠仆,真真是感动得要落下泪珠儿来。”
轻佻又戏谑的话,一点没听出夸奖的意思。
骤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宁芳笙长眉一横,而后眼中泛出烦躁的情绪来。她转过去,视线正对上那双含笑的凤眼,还有——他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哦?
挑了挑眉,默不作声。
然而心里如猫爪子挠了一下,不痛,也谈不上舒服。
信誓旦旦说不会忘,如今佳人在怀。
然而他若能放下,从此不再出什么幺蛾子,真真是大好事一桩。
萧瑾时见她不说话,幽幽地扯着嗓子,“呦,宁太傅怎地都不与本世子打招呼呢?”
那怀里女子,便是墨白,倒并未因着宁芳笙的脸多瞧,娇娇地窝在他怀里,嗔了一声“人家就是不想跟你打招呼嘛。”
她心里更想,眼瞧这宁太傅是看都不想看您呢。
萧瑾时只听耳边一声轻笑,“这是个聪明女子,你的眼光很好。”
“…”
墨白低头掩唇,眉眼笑得弯弯。
宁芳笙转身便进去了。
身后,墨白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道“爷,您莫不是专程为了宁太傅来的?”
可是在府上报出时,分明是说寿王妃来了这里,萧瑾时也正因此来的。
薄唇不屑地一扯,萧瑾时冷语道“自然不是。”
那两个人还真是孽缘,墨白腹诽道。
宁芳笙一见寿王妃高高抬起的手,她冷哼一声,“寿王妃的手是不是伸错了地方,可需要本官帮你放到正确的位置?”
寿王妃脸一僵,而后梗着脖子质问宁芳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许樱和许晴柔两个人的目光下,宁芳笙缓缓走过去,轻易便隔开了寿王妃母女两人。
“大概就是…”
随着拖长的语音,宁芳笙抽出了腰间的折扇,对着她的手虚点了点。眼角危险地眯起来,寒光烁烁。
寿王妃不知为何,竟觉得宁芳笙是想断了她的手!手腕处突地一疼,她猛地缩了回去。
然而宁芳笙却歪歪地扯着嘴角笑起来,话音温柔“不若您猜猜?”
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胆寒。
正是她吓住的时候,玉敏郡主憋不住走出来,“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竟还叫一个男子来欺负我们母女么?何况我是郡主,如何是他能欺负的?!”
说着,抬起手就朝着宁芳笙打过去。
不管为了什么原因,男子当众打了女子总是落了下乘的。
许晴柔细眉一拧,还未站出去,已听见一声惊叫,尖锐刺耳。
“啊!——我的、我的手、”
侧头看过去,从玉敏郡主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
流畅无暇的侧脸,眼尾纤长而微敛,显得几分薄情;嘴角挂着同样的弧度,更兼几分骄矜倨傲。
纤而若玉髓的手,执着乌檀木的扇柄,而那扇子的顶端正抵在玉敏郡主的手腕处。
“郡主?郡主大约不晓得,本官也是宁王的嗣子——宁郡王。便是我礼不该冒犯你,凭着官职与爵位,郡主也当好好与我请礼,更何谈我的母妃?”
旁人看来不过是被扇子碰了,而玉敏郡主就叫出了被抹脖子的痛楚。
萧瑾时自立在门框边上,远远瞥着里头的情景,轻轻笑了一声。
墨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宁芳笙如雕如琢的侧脸,心中啧啧暗叹了两声。
总觉得是没完了呢。
而等目光看向似把妆奁盒子都挂在头上的玉敏郡主,萧瑾时的眼角向下压了压,不难看出其中的嫌弃。
屋里气氛焦灼,外头擦着萧瑾时的肩头就走进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