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变幻
“接纳他,亲近他,然后在他放松的时候,你亲手杀了他。”
高子寒淡淡地叙述他的想法,但是这话却让向来从容的宁芳笙几乎跳脚,“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
“呵。”
高子寒笑了一声,接着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少人有多难对付,但我知道他对你很不一样。你不妨试试,至少这是目前最简单省事的办法,总好过两败俱伤。”
“高子寒,你是不是被他传染了?”宁芳笙瞪大两眼,差点没把桌子掀到他脸上去。
“你怎么就觉得他不会害我?你怎么能确信这一点,万一我自以为他放松警惕了,然后他直接捅我一刀怎么办?”
这无异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往萧瑾时手上送。
高子寒没急着反驳,只是用一种深沉的、具有穿透性的目光凝视着她。
他嘴角抿起,神情变得严肃,“宁芳笙,你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就算是我跟你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过。”
话音不重,但却镇住了宁芳笙。
她一愣,袖中的手蜷缩起来,“没有。”
高子寒算得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他心中一抽,却
仍道,“他一直向你示好,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们之间好似有什么深重的纠葛。但你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即便他不信你接受他,你也不可能任他偷袭,初非——”
“是你自己在怕什么。”
宁芳笙瞳孔一缩,脸色登时拉下来,下颌绷得紧紧地,“我没有,是你想多了。”
你有。
高子寒作为一个旁观者,把一切都看透,但他不强求她说什么。
放下茶盏,垂眼不再看她,给她自己思虑的空间。
“这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你自己考虑。别的,我也没有办法了。”
这一下,彻底安静下来。
青茗自己缩在一角,偷偷听两个人的谈话,觉得…高世子的话很有道理!
而且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他们近侍的人最清楚。
宁芳笙渐渐回过味来,他说的确实不错。而且,从高子寒的话里听出隐秘的猜测。
不仅是为了除掉萧瑾时,也是为了证明他猜错了,宁芳笙抬起头,“就按你说的做。”
“倘若到时候我被他伤了一星半点,我也要在你身上报复回来。”
话中凶气满满,还有点不肯妥协的挣扎。
不是宁芳笙惯来的风格,幼稚,但可爱。
高子寒仿佛预见了什么,上扬的嘴角缓缓撇下,但还是冲她柔声道“任你处置。”
宁芳笙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让她别扭极了。便不愿再多待,冷着脸,“你不要多猜也不要多想,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有,你也不必总装着纨绔的样子。过两日我安排安排,给你谋个空职,你自己准备一下。”
“好。”
高子寒应下,宁芳笙就抬脚往外走。
一只脚都踏过门槛,突然,被人攥住了一只手。
转过头,高子寒正用一种枯绝又期盼、复杂到无法形容的表情看着她,唯一分明的,是他泛红的眼眶。
他紧紧捏着她的手。
他本是想抱住她的,又唯恐她不悦,所以改为抓她的手。
“你——”
“宁芳笙…”
他唤了她一声,万般柔情,夹杂了道不尽的无奈和不舍。
原来不是因为性别,只是因为她不爱。
一滴泪悄然滑落,他却翘起嘴角轻轻笑起来。
“从今天开始,我真的要放弃你了。”
宁芳笙有太多的道理和冷语,但真正到这时候,只能嗫嚅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两人无声对视,高子寒默默地描绘她的五官、轮廓
,好似在作最后的诀别。
直到他转身,说一声,“你走吧。”
他的背影秀颀而挺拔,翠竹一般,只是有些僵硬。
宁芳笙其实没看过他的背影。
好像大多数时候,两人分别时,都是高子寒目送着她离开。
对不起。
她在心里说。
又过了两日。
王自忠的事情彻底了结。其人为官期间贪污受贿、买卖官爵、残害同僚…数罪并罚,判五马分尸。抄其家,诛其三族。其涉事王氏一族人,视其罪行或抄家斩首或流放边关。
王自忠独子,念王自忠为官多年仅此一子,且有荣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保,其子贬为庶民,终身无诏不得入京。
黄钦差贪污、勾结上峰,抄家夺职、流放关外。
寿王贪污赈灾银,念其从犯,责令其补足赈灾银且罚俸一年,禁闭一月。
如此,朝中空出四品到七品官职十数,待补。
王自忠的吏部尚书职由胡明成暂代,与萧鄂共理;黄钦差的三品职由回京的汝阳王替补。
另有宁芳笙、胡明成举荐三人顶替三个四品官职。
其余官职,夏瑞景、安王、齐王、高子寒、萧旭皆晋封一级顶替去五个。
宣帝宣布完这些,其余的便不急于一时管,还有一件大事。
“宁芳笙,上前听封。”
“爱卿下江南治水有功,为朕监察视听、铲除害群之马,更有大功!晋其郡王位为亲王位,嗣承父号;封其母为一品安国夫人,彰其教子有功;赏黄金万两,蜀锦百匹,另珠宝藏画无数。”
“臣,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剩宁芳笙的谢恩在回荡。此时,似乎殿内所有的光都聚集至一人之身,光华夺目。
下了朝,恭喜贺喜的人不断,宁芳笙一个个简易客套过。其他人见她冷淡,也不敢多叨扰。
夏其峥身后跟了许多人,一直在观望。等夏瑞景过去过去之后,他才动身上前。
“恭喜宁王,贺喜宁王!”
别人都道太傅,只有他称呼宁王,其中讽刺意味不难察觉。
但偏偏他满脸堆笑,一脸真诚。
宁芳笙垂眸行礼,“荣王殿下。”
夏其峥一推手,“哎,如今你我同级,宁王无须向我行礼。”
若不是他眸子泛着绿光,宁芳笙说不定就信了他的话。
“殿下不必如此。”
宁芳笙又推脱一句。
夏其峥见她态度避让,心下暗哼,嘴上和和气气道“既如此,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等他走了,身后哗啦啦一群人跟宁芳笙道喜,然后又离开。
夏瑞景看着,眼深了深,然后对宁芳笙道“看来,是我连累你了。”
宁芳笙瞥了他一眼你还有自知之明。
于是夏瑞景就笑,“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事已成定局,老师再反悔也没用了。”
他眼里是切切实实的愉悦。
也不懂有什么好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