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诊
第二年,戎狄迅速恢复元气,再次进犯玉门。
先宁王谨记之前的教训,亲领大元帅印,奔赴玉门。然,这一战,赢了外敌,输了内仇。
先太子记恨荣王多时,撺掇萧鄂、王自忠作乱,在朝廷押送的粮草、后补给的兵器、前线副将上都动了手脚。
四月苦战,荣王赢了,本可全身而退,最终却死于背后一冷箭,正中心脏。
王自忠、萧鄂埋下的线人将此事粉饰、掩埋,世人只知宁王为国捐躯、死于沙场。
宁王葬礼后,痛快的不止先太子三人,还有——
宣帝。
宣帝嫉恨先宁王日久,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袒护先太子一事便可知他同先宁王不一样,自私过甚。到先宁王第二次领兵时,宣帝见其泰然自若地领受二十万兵将军令、出兵时百姓夹道欢送、而军中上下皆视其为亲,再忍受不得。
故而,他明知先太子等人的行为却并无任何表态,在萧鄂隐晦征求他的意见时默许了;甚至在事成之后帮着萧鄂隐瞒。宁芳笙在朝堂立起之后,他将萧鄂送去了西北。
宁王之死,有半数原因在于宣帝的默许和纵容。
但宣帝并未高兴多久,一是心中渐升愧疚,二是先太子命数不好,在宁王没了以后不多久也病逝。
前尘种种,皆在先太子去世后落下帷幕。
萧瑾时从思绪中抽回心神,面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阴云。
“爷,按您现在同宁太傅的关系,您为何不直接将这件事告诉宁太傅呢?”
平心而论,墨离不知宁芳笙的身份,所以他并不能理解这两个人如今的关系。但萧瑾时是主,自然是依照他的心愿。墨离想,直接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宁芳笙是最为简单省事的。
萧瑾时瞥了他一眼,看透他的心思。
若是真是能如此他都心安了。
如今他和阿宁还未曾坦诚到那样地步,他若直接告
诉她,且不说她信不信;她的事你查到了,她尚未查到,是想同她显摆邀功还是怎么?再者,你一股脑地跟她说这样的事让她在面对宣帝时要如何自处?
也未曾同墨离解释太多,萧瑾时只道“许多事现在还不是说清楚的时候,你们只需记住,她同我一样,你们看待她如看待我便是。”
这话涵盖了许多方面,墨离一时有些迷乱,只好点头应是。
宁王府,书房。
青茗从外面回来,附身在宁芳笙耳边说着从宫中打探来的消息。
低低絮絮地说完,青茗便退到一旁,看宁芳笙的表情。
宁芳笙皱着眉,眼尾扬着几分狐疑和不赞同。
她沉吟片刻,转脸问青茗,“当真查不出来?”
“是,宫中将这个消息压地很死,只有在重华殿附近的扫洒宫人略知眉目。只说重华殿偏殿养了许多人,旁人不许进,也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听言,宁芳笙心中便信了萧瑾时的话——重华殿偏
殿养了一群道士,专为宣帝炼丹养身。
按说养道士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前朝几位皇帝因为沉迷于修道养身耽误国事,所以夏云开朝以来诸位君王才格外忌讳。
红唇轻启,泄露一声轻叹。
宣帝瞒着这事,心中已知自己不对,然他偏偏做了。加之宣帝先前诸多行为,宁芳笙觉得,他已隐隐有了晚年昏聩的影子。
抿了抿唇,宁芳笙带过这件事,“西北的人查得如何?”
青茗报“人都到了西北,这些日子尚且还未传信回来,想来正是搜寻到什么。”
就是还没有消息。
宁芳笙合了合眼,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这么多年了,已经查到这个地步,怎么到最后一步就这么难?
她脸色明显冷下,青茗张了张嘴,欲劝些什么。
这时候,祈宁院那边派青玉过来请宁芳笙过去一趟,说是有事。
许晴柔叫,宁芳笙自然收拾了心情过去。
青玉领她走的小门进了屋子。
宁芳笙不解,青玉看她解释道“是王妃吩咐的。”
见了许晴柔,她正坐在榻上,面前立着一块屏风,屏风前更还设了两块纱幔做帘。
宁芳笙正要开口,她却站起来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然后让她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
宁芳笙无奈地看她,无声问这是做什么?
许晴柔抓着她一只手,用唇语回她听话,不然娘要生气的。
正交流着,许晴柔推着宁芳笙那只手往屏风间空隙去,宁芳笙立即便感觉到有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脉搏上。
她一惊。
许晴柔按着她的手,不让她缩回去。
——这是为娘请平安脉的医女,你若是开口身份便暴露了。
宁芳笙眉心顿折。
——您这是做什么?
许晴柔没说话,只按着她。
从前宁芳笙用药什么她略有耳闻,而她若是问起,宁芳笙自是答好的。以至于这么久下来,许晴柔都不知道宁芳笙的身体究竟是什么状况。
帘外的医女摸着手下的脉,表情几变。
这位“表小姐”的脉搏,真是难以捉摸啊。
过了许久,还是许晴柔见宁芳笙脸板起来,怕她耐不住,率先开口问外面的医女“请问我家樱儿的身体如何?”
许晴柔用的许樱的名义告诉医女,至于屏风等遮挡,只解释说感染邪风,不宜见外人。
医女一时无声,明显有迟疑。
宁芳笙趁机抽回手,对着许晴柔的脸臭得很。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娘也会来出奇制胜这一套!
那边医女犹犹豫豫终是开口了
“表小姐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邪风入体,小女子倒未曾诊出来。”
宁芳笙想,你诊出来我就要换人了。
医女继续,“却是别的——”
这一顿,许晴柔和宁芳笙表情都变了。
宁芳笙刚要站起来,被看穿的许晴柔一把按得坐回去。
“别的怎么?”
“表小姐似乎…用过些损伤身子的药?她脉象显示身子阴寒得厉害,脾胃什么也被伤了。”
许晴柔眼睛一瞪,十分震惊。
她盯了一眼宁芳笙,嘴角紧绷着,“还有呢?”
“这脉象还显示,小姐好像用药温养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意识到先前用药的失误。温养的药开药之人颇有胆量,下的都是比较猛的药,以至于小姐时有心律不齐的症状,不过那药方效果确实上佳。”
“开药之人水平远在小女子之上,王妃和表小姐可以放心,按此药用下去,表小姐身子还是可以恢复…”
后面医女说什么已经没有人在听,宁芳笙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不亚于许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