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亚富商瓦西列斯库先生这会儿和布鲁斯·韦恩不知道聊上了什么，忽然转头招呼着葛蕾小姐过来。



    葛蕾小姐微微一愣, 但面上不显, 端着微笑款款走去。现在明面上，她是这位富商请来的宴会策划师, 正在他手底下打工呢。因此葛蕾小姐猜想, 或许是有什么布置要交代给自己吧。



    于是，当布鲁斯·韦恩下意识顺着瓦西列斯库先生的目光而看过去时，他的视野里突然多出了一位年轻的女士。这不是说她此前不在那里, 而是因为她的存在感之前都很低，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这会儿才脱去了那片朦胧的影子, 彰显出了自己的存在。



    这很奇怪, 因为那位年轻的女士无论是从容貌还是气质上来说，都绝不是泯然于大众的级别。她金发雪肤，姿态从容, 气质沉稳, 有着一种古典的美感。那身简洁的蓝丝绒礼服裙剪裁贴身, 勾勒出了她绝佳的身材, 散落开的裙边随着她的走动抖落出一阵阵浪花，像是湖中仙女踏着水面走上了陆地。



    “韦恩先生，这位是葛蕾小姐。葛蕾小姐，这位是韦恩先生。瓦西列斯库先生操着他那东欧口音浓重的英语说道, 做了引荐。



    葛蕾小姐微笑着看向对方, 然后伸出了手：“你好, 韦恩先生。我是格蕾丝·葛蕾，很高兴见到你。”



    韦恩先生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幅度。他伸出手，托住了这位年轻女士的手，然后微俯下身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这吻手礼的动作，配合着他那花花公子的名头，看上去颇有几分轻佻风流。要是让旁边的瓦西列斯库先生来说，在他眼里，这妥妥是韦恩看上了眼前的这位葛蕾小姐的表现。



    只有被他握着手的葛蕾小姐才知道，对方的举动合乎礼仪，那个吻甚至根本就没有沾到她的皮肤。这动作轻柔、迅速、得体，只是看上去有些暧昧罢了。



    “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竟然有幸认识到一位如此美丽优雅的女士。”韦恩收回手，笑着说道。



    为他们做介绍的瓦西列斯库先生推荐道：“葛蕾小姐是英国有名的策划师，这场宴会就是由她打造的，我想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哦，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葛蕾小姐的作品显然同她本人一样动人。”韦恩说着，把话题抛给了葛蕾小姐：“事实上，我的儿子杰森下个月就要满15岁了，所以我想请你给他策划一个难忘的生日宴会。啊，他是个热爱学习的孩子，对文学尤其感兴趣，我很担心他在学校里没能交到足够的朋友。如果交给葛蕾小姐你的话，我想那一定会给杰森留下美好的回忆。”



    “多谢你的称赞，韦恩先生。”葛蕾小姐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夸奖，“希望我能够让小韦恩先生满意。”



    “如果你的行程方便的话，葛蕾小姐。”韦恩先生问：“不知你明天是否有空，来韦恩庄园同杰森一起来商讨这件事情？”



    他眨了眨眼，钢蓝色的眼睛透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俏皮，让这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看起来竟有些……可爱？他嘴里似真似假地抱怨道：“那孩子还挺有自己的主意。”



    “这是我的荣幸。”葛蕾小姐答应了下来。随后她和两位男士交谈了几句，客气地互吹一番，便很有眼色地离开了，把谈话的时间留给他们。



    葛蕾小姐没想到，自己能在哥谭这么快就接到了第二个单子。这比她的原计划要快上了两个礼拜。



    不错，接近四大家族就是她原本的计划，因为这样的人脉和信息渠道，对于排斥外人的哥谭来说，是极其珍贵的。而在四大家族之中，显然韦恩是更为妥当的选择——不管是从安全性上来讲，还是从韦恩涉及的领域来讲。



    葛蕾小姐尽心尽力地把控着这次宴会圆满结束，同时，她也看到了她的雇主瓦西列斯库先生脸上的满意笑容。显然对方也收获颇丰，顺利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因此他十分豪爽地给葛蕾小姐又转账了一笔奖金作为感谢。



    葛蕾小姐确信，这大概是因为韦恩先生直接邀请自己前往韦恩庄园，去策划一场他养子的生日宴会，所以这位富商便也顺便向她卖了个好。



    从葛蕾小姐此前收集到的资料来看，无论是哥谭本地的那些媒体，还是本人的采访和讲话，布鲁斯·韦恩的形象，往往伴随着这几个标签：富有，英俊，还有花花公子，荒唐等等——听上去和隔壁纽约的托尼·斯塔克有些相似，要知道，在钢铁侠出现前，他们是经常被一起提起并比较的风云人物。



    在童年遭遇了不幸，随后远走他乡销声匿迹之后，重新回到哥谭的布鲁斯·韦恩仿佛要把这些年没有登上的头条全都超额补上一样。他高调复出，以随性的姿态成为了哥谭各大媒体追捧追逐的热点对象，在这些年的热度只增不减，不仅坐稳了哥谭首富的位置，还被冠以了“哥谭王子”的称号。



    比如：他带着两个女伴，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一身正装跳进了喷水池游泳，还一言不合便砸钱，买下了这家酒店，只为了能够自由地做出这极不合礼的举动。



    又比如：他回来后就直接炒掉了韦恩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把职位交给了自己中意的，也是他父亲的老朋友卢修斯·福克斯先生。这一举动当时令很多人摸不着头脑，虽然后续证明了福克斯先生确实在为韦恩先生的资产付出了很多心血，让韦恩集团的股价日益走高。



    至于他自己呢？布鲁斯·韦恩平时似乎很少会参与到公司的大部分决策当中，或者说，他的参与方式，是要么自己直接做下一时兴起的古怪决定，要么全权交由福克斯先生来负责。除了融进他骨血中的那一部分教养之外，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靠着大笔的慈善投入来挽救韦恩家族的体面。



    有些人会把这当作是布鲁斯·韦恩的一个污点，认为他头脑空空，完全靠着可靠的代理者和幸运才守住了韦恩家族的地位。



    这些人也不想想，除去明面上的生意来说，哥谭市近几年推广开的公益慈善活动，其背后基本都有着韦恩企业的大力扶持。那些旧城区改造计划，新产业提升方向不都是韦恩本人提出来的吗？这足以证实他是一个有心人，而不是大家口中天真的吉祥物。顶流阶层培养出来的必然还是精英，布鲁斯·韦恩只是把他个人的特性放大到了极致，以至于掩盖住了他的商业才能罢了。



    葛蕾小姐确定，布鲁斯·韦恩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兴趣，更像是他的一种习惯而已。至于他直接开口邀请自己去韦恩庄园的背后目的，葛蕾小姐选择相信，他并不是试图在约自己，而是真心要给他的养子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



    第二天，葛蕾小姐刚一下楼就看到了酒店外面停着的车。司机已经等在了门边，看见她走过来，便告诉葛蕾小姐，他是韦恩先生派来接她去韦恩庄园的司机。



    非常的体贴，以及有些殷勤过头了。葛蕾小姐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当成是有钱人习惯性的警惕。



    她坐着车，一路上十分畅通，当车子行驶在罗伯特·凯恩纪念大桥上时，车窗外，城区的繁荣喧闹被抛在了后头，随着迅速飘过的风景，她顺利地抵达了落座于北方郊区的韦恩庄园。



    葛蕾小姐带着她的公文包下了车，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等在门前。



    “您就是葛蕾小姐吧？欢迎您来到韦恩庄园。我是为韦恩家族服务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



    这位老绅士的发际线和他的口音一样，是纯正的英式。



    “你好，潘尼沃斯先生。”葛蕾小姐回复道：“我很荣幸有机会能够拜访这里。”



    “请进，葛蕾小姐。”管家先生说：“我想杰森少爷已经对此感到迫不及待了。”



    他口中的杰森少爷就是布鲁斯·韦恩所收养的第二个养子。杰森目前刚刚进入哥谭市高中，还只是一名中学生。看韦恩先生的做派，尽管他在私人生活上作风出格，但对他的养子还是十分关心的。



    葛蕾小姐在管家先生的指引下走到了会客厅，便看到了一名正在静静读书的男生。他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被整齐地梳成了乖巧可爱的模样，尚未正式发育的身体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瘦小一些，被裹在小西服里，整个人近乎陷入了沙发里。



    听到动静后，杰森·韦恩把书夹着书签合上，搁到了小桌上，站起来和客人打招呼。



    “你好，葛蕾小姐。我是杰森，直接叫我杰森就好。”少年抬起了头，微笑着，但微微抿起的嘴唇透露着他的紧张。这位小韦恩先生看上去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说话带着一点咬文嚼字的感觉，用语非常的标准，近乎刻意，看来还没修炼到位。



    “你好，杰森。”葛蕾小姐说道：“我是格蕾丝·葛蕾，受你父亲的委托，为你策划下个月的生日宴会。”



    “希望我能够令你满意。”葛蕾小姐俯身伸手。



    杰森伸出手，轻轻地握上了对方的手指，微微晃动几下便松手了。



    葛蕾小姐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弧度，礼貌且真诚。她低头看到了杰森的耳朵边染上了了淡淡的一抹红。



    「啊，真是个羞涩的少年。看来他还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葛蕾小姐这样想着坐下了。



    他们坐下后，管家先生给他们端上了红茶和茶点。



    葛蕾小姐尽管有心调节气氛，但面上依然是一副慎重对待的态度，公事公办地首先从她的公文包里取出了基本包装好的书籍。



    “第一次前来拜访，请原谅我的冒昧。”葛蕾小姐把礼物推到了少年的面前：“我的朋友恰好在整理她那些上个世纪的收藏，希望你能够喜欢。”



    她送的是一本诗集，诗集本身的价值不算太大，珍贵之处在于这本作为礼物的诗集是原初的第一版，这种程度的用心对于杰森来说就很合适了。



    杰森接过了礼物，与她寒暄了一番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正题。



    葛蕾小姐拿出了她的设计稿，这份设计册子是她连夜赶出来的——当然，这个“连夜”可能还有些水分，毕竟还有弗朗西斯在背后作为技术支持。



    不过，主要的效果图还是由葛蕾小姐亲自完成。除去那种格式规范的策划案外，这里面还有许多葛蕾小姐自己画的插图，颜色薄薄地涂了几笔，却能将那种场面和气氛展露出来。



    杰森看那些图花的时间，比看那些策划案要来得久，嘴上也不吝惜地称赞着葛蕾小姐：“你画的画真漂亮。”



    “我只希望，最后的效果能比它更好，不要叫你失望才是。”



    他们慢慢地从那些装饰谈起，对于整个流程谈得倒不是很多。因为葛蕾小姐猜想对方应该不喜欢过于隆重盛大的场面，就简化了一些流程。同时，她也做了两手准备，一份更能体现韦恩家族的派头，另一份更注重与亲朋好友的相处互动。而事实证明，杰森对第二份更感兴趣。



    这会儿他们就着茶和点心，已经聊得亲近起来了。杰森从这个与自己相处时态度十分自然的女士身上，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尊重，又在交谈过一段时间，与她聊了些题外话之后，惊喜地发现葛蕾女士和自己有那么一些共同语言。他们聊了一会儿文学，又聊了几句葛蕾小姐带过来的那本诗集，话题终于又跳回了当天的布置风格。



    葛蕾小姐正拿着图册介绍道：“鲁冰花和球形杜鹃，颜色亮丽，却不夺目，很有春天的气息。”光是装饰花束，她就足足准备了几十张，风格迥异，有用艳丽的玫瑰营造出的庄重盛大，也有用新鲜莲蓬和荷花打造出的清新自然。到了最后，他们与其说是在商讨设计，倒不如说像是在评鉴什么名画才是。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聊得这么愉快。”韦恩先生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葛蕾小姐抬头便看到终于下楼的韦恩先生，他换了身更加休闲的衣服：“欢迎来到韦恩庄园，葛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