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柱的确很强, 可以说是鬼杀队的柱之中最强的一名。
但面对同样千锤百炼淬炼自己剑法漫长岁月的黑死牟,还是欠些火候。
‘真是可惜’,黑死牟想, ‘看他的年龄已经接近二十五岁,又开了斑纹,这意味着到此便是他的极限。’
哪怕没有死亡界限, 人体能达到的极限巅峰年龄也接近如此了, 也就是说这名剑士可以成长的范围与高度已经能够预估到。
与之相比,反倒是更为年轻的炭治郎有着出色潜力,在未来有可能与他一战。恐怕这也是为什么炭治郎鬼化之后, 被那个怪物所占据。
黑死牟不想承认那是继国缘一, 他宁可相信那是鬼化造成的突变, 可那样又无法解释对方对缘一的一切了若指掌。
‘不知道的是您,兄长大人。我没有您所想的那么高尚与大公无私……’
黑死牟心中隐痛,或许, 那是真的,他也许从未了解过缘一。
这样想着的黑死牟,最终用刀背将眼前一再被击倒又一再站起的鬼杀剑士打晕。
这次他可用上了寻常人脑袋都会被砍飞的力道, 这个如同练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僧人才终于没有再即刻站起身。
……失败了。
想要在交战之中失手被对方杀死,只要他产生类似的念头, 一种冰寒入体的粘滞感就会紧攥他身周,令他窒息,仿佛随时都会篡夺他的自我,令他失去意识。
黑死牟已经察觉,这座城是缘一的领域, 若在这里失去意识, 说不定现在仅存的自我都会被对方剥夺。从前的无惨给了他相当高的自由度, 因而他从未想到,被鬼王统御的鬼,竟是如此根深蒂固的被鬼王束缚。
黑死牟脚步沉重,他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
这本是他一开始就该清楚,最为直接的方法——若想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只有杀死继国缘一,或被杀。
黑死牟知道他无法战胜缘一。
在那时候,曾经他不记得缘一的时候,他也未能战胜缘一。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拔剑,缘一的剑已扫过他的身侧——那是唯有神之子才能做到的动作,察觉自己绝无可能胜利之时,他放弃了丑陋的挣扎,因而才没有出剑。
可这似乎让缘一产生了误会,认为自己的兄长明明能够躲开,却放弃抵抗。
黑死牟不断的练习,不断的练习,希望有一日能抵达那样的领域。然而每次只要想起那一剑,他就身体僵硬,犹如遇到天敌一般,难以有心思跟力气去抵挡。
他知道,自己因那一剑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他对缘一的恐惧并不比无惨轻,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如今他却要去面对他那现在索性都不是人的弟弟。
黑死牟咬紧牙,强迫自己回到最初他来时的地方。
万没想到,他看到难以置信的场景!
人的躯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站在那其中的新鬼王,正单手扼住一个少年的喉咙,将他举在空中,似乎随时都会将少年的脖颈折断。
“缘一,住手!”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孩子是我的后人!”
鬼王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终于松开,随手将已经窒息的少年丢到一旁的地上。
“是这样吗,所以才会有兄长大人的味道。抱歉,是我弄错了。”
那怪物,以缘一的脸扬起一个如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用缘一的声音说道。
黑死牟咬紧牙,走过去,一步,又一步,每走近一步,都像被抽去力气,到最后汗水已经从他的鬓角滑落。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他终于站在扮演他弟弟的怪物面前。
他微微侧头看向那昏迷的少年,此等距离,已经能让他看清那张脸。
……还活着,而且不是有一郎。
黑死牟暗自松口气。
无一郎跟有一郎虽然是双胞胎,但对于熟悉他们的人来说,两者的气质还是相差很多。除此之外,有一郎擅长的是双斧而不是剑。现下黑死牟倒是庆幸于有一郎没学月之呼吸。只是普通人的有一郎,多数已经昏迷在某个角落,不会像有强悍体质的鬼杀剑士一样依旧可以行动。
“兄长大人还真是温柔,明明他们在你来说是敌人。 ”
缘一感慨道。所以说兄长大人没有自己可不行,会被欺骗会被利用会被伤害。兄长大人,太容易看到他人的优点,对人付出感情。
“不,他们不是现在的我的敌人。”
黑死牟开口道,突然拔刀刺入对面之人的胸膛!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继国缘一也没可能闪开!
“我的敌人只有你!”
黑死牟出剑之时,已经有自己会失败的心理准备。
近距离下偷袭或许看似占了先机,但鬼王能够读取视野之内鬼的思维,他的行为恐怕早被识破,他这样做,是为故意激怒对方。
可出人意料的是缘一没有躲闪,任由他将那由他身体一部分所分化的刀刃刺入自己的胸口之中!
黑死牟产生不祥预感,他立即想抽刀,却发现刀刃已经被对方的血肉所黏住,仿佛本来就是一体一般。紧接着一种黏腻又恶心的感觉袭来,与他某种程度相连的刀刃竟然被鬼王的血肉所入侵,如同输血一般让鬼王的血液流向他!
黑死牟想松开手,却被鬼王抓住手,继续按在刀柄之上。
“我好高兴,兄长大人,原来您也这样想吗?这样一来,我们兄弟不分彼此,我可以与兄长大人永远在一起。”
手臂附近的青筋浮起,很快蔓延到黑死牟的半边脸上。
他在试图控制我!不对,他是想……吸收我?!
“——不!”
黑死牟再次试图挣脱,却被那只手又拉近了一步。
“只要我们融合在一起,就再也不用担心兄长大人离开我了。”
黑死牟最初的判断没有错。
看似是缘一的存在,严格来说并不完全是继国缘一本人。那是,名为缘一的男子的不甘与憎恨所产生的怨念,浑浊的执念与强烈思念所形成的恶灵。
不要将恶灵与本人当做同样一个人,失去原本的身体与生命,灵魂以相当不稳定的形态存在,容易因精神而变异,这就是为什么灵界使者一般都会配备身体,就是为了维持灵魂的稳定性。就好比软体只有在电脑这个硬件的承载下才能安全运作,单独的软体没有固定的存储位置,只在网络上游荡,只会变成蠕虫病毒而已,因为它的结构太容易改变,极为不稳定。
恶灵更是如此,没有以前的躯体作为稳定的存储设备,只会变异更加激烈。而鬼的身躯,偏偏又非常容易受到灵魂的影响而改变。
就好比,如果是缘一本人,是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念头,他如此崇敬又喜爱着自己的兄长,怎会做让兄长大人难过的事呢?
但眼前这个恶灵,在了解兄长大人哪怕到了此等地步,还是想逃离自己,甚至不惜去找鬼杀队的剑士,试图让对方杀死自己——恶灵感到难以容忍。在被刺入的瞬间,他突然茅塞顿开:还可以这样啊!对,我可以跟兄长大人融为一体,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再担心兄长大人再伤害自己。
猫猫只是想把喜爱的小鱼干藏在肚子里,猫猫很可爱不是吗?
恶灵只是想把喜欢的兄长大人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也没有什么不对不是吗?
兄长大人……兄长大人跟我想的一样,兄长大人也希望跟我在一起!我好高兴,兄长大人!
恶灵难以抑制自身的渴望,他太过专注于黑死牟,以至于没有察觉有他人靠近。突如其来的一对斧头,将他紧握他兄长大人的那只手直接砍掉!
黑死牟倒退几步,终于可以行动,他干脆利落低头咬断自己与刀黏在一起的手腕,这才算切断那股强制牵引自己,差点占据自己身躯的力量的来源。随即他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咳几声,几乎呕吐出来。
被打断的恶灵瞬间出手,无人看清他是怎样发动的攻击!
雷之呼吸法的继承者之一我妻善逸及时出现,带着刚才用斧头做出惊天动地大事的有一郎,迅速撤开老远,躲开这让地面跟天花板,乃至空气都被撕裂的一击。
哪怕如此他也差点被扫到,毕竟他被他带着跑的不仅仅是有一郎,还有有一郎手中那对重量惊人的斧子。
“猪突猛进!”
嘴平伊之助及时支援,试图用双刀挡开那被扫到部分,但力道还是太大,结果将他整个人都吹飞出去。
黑死牟这才抬头看向援兵,心中焦躁。
——只是几个小鬼,甚至都不是柱!完全只是单纯送死而已,鬼杀队的人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放这种小鬼前来见鬼王!
“抱歉,我也是受人所托。”
我妻善逸放下有一郎,看向狼狈不堪的黑死牟。
“也许你的确是恶鬼,但是对有的人来说,却是‘唯一赏识他,认可他的人’。那个人拜托我来帮助你……那个,一直看不起我,也不愿意欠下我人情的他,唯一的一次请求,我无论如何都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