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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养女妹妹 三十三
    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



    罗子沣做的那些事并不算隐蔽,他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多绕几道弯。



    他之所以敢动手,所倚仗的李招序。



    在他看来, 李招序身为秀才, 曾经又卷入过纪老爷中毒之事。如非必要, 是不可能跑去衙门告状的。



    苦主告状, 知府大人最先问的,肯定就是有无结下仇怨。对于李招序来说,最怕的就是大人问这个。所以, 如无意外, 李招序只会哑巴吃黄连, 将此事生生咽下。



    当然了, 如果事情顺利,小院中的几人身死,就更不会有人告状了。至于火势蔓延……罗子沣并不认为火能烧多大, 只要一处着火, 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因为他嘱咐了给李招序的院子外用上桐油, 最可能的结果是, 李招序的院子着火, 里面的人逃不出来。



    就算最坏的结果发生,也就是火势蔓延开……他也为此做了准备。



    因为他找到这位胡六指, 六亲皆已不在, 动手之前, 他就已经让胡六指放火之后离开府城, 去哪儿都好。



    谁能想到李招序竟然会报官呢?



    谁又能想到答应了他会离开的胡六指又被人翻了出来呢?



    罗子沣余光看到地上跪着的胡六指, 心里阵阵发虚, 只觉得天要亡他!



    上首, 知府大人已经开问:“你为何要纵火?何人指使你的?”



    胡六指浑身酒气,据说是被人在花楼的姑娘床上找来的。这会儿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一个字都吐不出。



    知府大人见状,一拍金堂木:“少磨蹭,问话你答就是!”



    “我……我……”我了半天,他看向罗子沣,道:“是我自己要放火的。”



    恰在此时,门外有药童过来禀告:“大人,昨夜受伤的妇人没了气了。”



    公堂上一片安静。



    纪淑荷只觉得心里难受,堵得慌,眼泪已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李招序心思浮动,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神情。



    知府挥手让药童退下,对着胡六指沉声道:“你也听到了,你放火烧死了人。如果你是主犯,蓄意放火杀人,罔顾几百条人命,就算给你从轻发落,至少也是秋后问斩。按照律法,你该是即刻行刑。”



    其实,知府大人这话带着一些诱导性。只要不蠢的人,都会供出主犯来。



    胡六指果然吓着了,颤抖着声音道:“如果我是从犯呢?”



    知府大人翻着师爷写下的供词:“若你是从犯。放火是真,死了人也是真。该是秋后问斩,如果从轻发落,可能是……坐牢吧。”



    坐一辈子的牢,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胡六指果然心动,伸手一指苏允嫣:“是她让我放火的!”



    苏允嫣扬眉,没有多话。



    她倒是想问呢,可公堂是个肃穆的地方,不能乱说话。



    上首的大人没让她失望,直接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有人亲眼看到你和人商量。如果你胡乱攀咬他人。可能又是即刻问斩了。”



    胡六指呆了呆:“谁看见了?”



    知府大人不答,只严肃地看着他:“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再说一次。”



    知府大人一脸笃定。胡六指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干脆利落地一指罗子沣:“是他让我放的火。他说,让我放完火之后立刻出城。还说了,如果我跑了还被抓住,就说是纪姑娘动的手。为了让我辨认纪姑娘是哪个,他还带我去了茶楼指认。”



    看来,罗子沣动手是深思熟虑的。还想好了这么多脱身的法子。



    可惜 ,知府大人也是科举入仕,一步步走到今日,并不是任由他糊弄的蠢货。



    “那你为何没有离开呢?”知府大人好奇。



    胡六指扭捏道:“我想跟小桃道别……”



    知府大人:“……”果然不能对这种混混有期待。



    得到了胡六指的供词,知府大人吩咐师爷送上供词 ,胡六指并没有多磨蹭,直接就画了押。其实动手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今日,除了自叹倒霉,倒还接受良好。



    知府大人看到供词,一拍惊堂木:“犯人罗子沣,你为一己私欲,指使人烧毁房屋,害人惨死。险些害了几百条人命,今纵火之人胡六指已经认罪,又有人指认你和他暗中见面,苦楚与你又有仇怨。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子沣听到“犯人”二字,直接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心里就俩字:完了!



    他读了多年的书,考举人时,也读到了律法。人证物证俱在,他几乎再没有脱罪的可能。



    方才他也听到了知府大人跟胡六指解释的话,如果从轻发落,就是秋后问斩。



    现在快要过年,等到秋后还有大半年。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能活的话,谁都不想死。



    罗子沣缓缓跪了下去:“我认!”



    这俩字一出口,那边默默流泪的纪淑荷发了疯一般扑到他身上连踹带踢,尖利的指甲挠他的脸和脖子。纯粹就是一个疯子。



    不待知府大人吩咐,边上随侍的衙差已经上前把她拖走。



    纪淑荷这会儿很是泼辣,手臂被人拖着,她还伸脚去踹,涕泪横流地咒骂:“你个杀人凶手,我娘哪儿亏待了你?你个混账……畜生不如……我当初瞎了眼……”



    一时间,整个公堂上都是她的骂声和哭嚎声。



    罗子沣冷着脸,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和头发。



    知府大人皱眉,一拍惊堂木:“肃静!再要吵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纪淑荷当即就哑了声。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板子的厉害。



    全氏挨了板子从纪府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养好伤。如今又……想到母亲惨死,她眼泪夺眶而出,怎么都止不住。软倒在地上,磕头道:“大人,求大人为民妇的母亲做主!”



    知府大人看她一眼,示意师爷拿供词给罗子沣画押。



    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和印泥送到面前,罗子沣却不动,深深磕下头去:“大人,我还有话要说。”



    那边的李招序眼皮跳了跳,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他想要阻止罗子沣开口,但又很清楚,这样的场合中自己阻止不了。只眼神焦灼地看着那边,又恨恨瞪向边上的苏允嫣。



    苏允嫣当然知道自己招人恨。



    今日如果不是她煽动那条街的百姓报官,而李招序又没有招惹她的话,就不会闹上公堂,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罗子沣如今已穷途末路,他指使人放火杀人,罪证确凿。秀才的功名肯定保不住,连性命也岌岌可危。这种时候,他肯定会给自己的母亲报仇。



    偏偏他娘的死,于李招序来说是不能提的。



    只要愿意认罪,知府大人还是很宽和的,颔首道:“说吧。”



    罗子沣开口,却不是对着大人,而是对着那边哭得泣不成声的纪淑荷:“你说我畜生不如?你又好到哪儿去?我们成亲三年,我娘最多就是刻薄些,怎么也罪不至死吧?”



    “可你杀了她,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也没要你上门守灵,但她被你害死,你又是晚辈,上门吊唁一番总是应该的吧?还有,我只是想要儿子去给祖母守灵,你也不答应!你有心吗?你配做个人吗?”



    声声质问!



    纪淑荷抬眼看着他,反问:“你这么看重孩子,你让人放火的时候,可有想过你儿子也在里面。他才两岁,很可能跑出来。他那么小,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个父亲烧死?”



    两人都觉得对方狠毒,都觉得对方对不起自己。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无比怨恨。事实上,几个月之前,他们还恩爱无比。商量着短暂的分别之后一辈子再不分开。



    事已至此,吵赢了又能如何?



    罗子沣惨笑两声,看向李招序。



    李招序顿觉不妙,不能开口,也急忙开口了:“罗秀才,我们俩无冤无仇,你别胡乱攀咬。”又补充:“以后我每年清明都会带孩子去你娘坟前祭拜。”



    罗子沣冷笑:“你想让我放过你?就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娘死了,我也要死了。凭什么你们能好好活着?”



    他不再看李招序,磕了个头,深呼吸一口气,面色严肃,从罗母的死说起,说到纪淑荷手中的把柄,说到之前全氏母女对纪父下毒,桩桩件件全部都吐了个干净。



    李招序面色惨白,心里慌乱不已。想要在脑中寻求脱身之法,可想了半晌却毫无头绪。



    纪淑荷在听到罗子沣招认她拿证明二人假和离的书信时,瞬间就怕了。听到后来,已经满脸惊惧,完全忘了方才的悲痛,眼泪都忘了流。



    末了,罗子沣又看向曾经的妻子:“你别觉得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娘,现在我害死了你娘,很公平啊!”



    纪淑荷:“……”公平个屁!



    她根本就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