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凡间瑶思这厢琐事,澜渊也无瑕顾忌九重天那一群神仙们来去动向。
恰逢这一日,染荒从魔界匆匆而出,他本是要去凡间观一观瑶思动向,行至半路,他忽感往日云蒸霞蔚的天境今日竟莫名散了几分祥云。
无需太过思索,便也晓得这必是他那好师兄今日不在九重之上。
澜渊那人平日里闭门造车,近来东西南北荒,九州四海内也没听闻有哪位高人开坛论道或者娶妻生子。然,澜渊这么反常的出了九重,稍加思索也晓得去了凡尘瑶思那处。
一念及此,染荒眉心坠了坠,索性先变个道去九重瞧一眼他那好师兄到底有没有违反天界那群固守的老神仙日日标榜的规矩礼法。
染荒一路畅通无阻,行至少微宫之处他轻车熟路便寻到澜渊南宫书房。
果真一如他所料,书房内不见半片人影,往日澜渊案前常焚檀桂香的小炉屉上袅袅青烟也早早散去。
染荒不禁冷笑了一声,世人万千皆道神之仁善,魔之蛊惑。殊不知神万物大道生克制化。无极,我入无极。明真相,弃我执。小无极大无极,万物感召共振。如今九重至上,也可以私心弃天下。
一转神间,染荒正巧撞见了佩玉循着规矩清扫书房。
大抵是九重之上云蒸霞蔚粉白色居多,忽的觑间一团黑乎乎的物什,佩玉杵了好大一会适才回了神,她嘴角启了启,诚然不管天上地下,依着哪家的礼她都规矩的朝染荒行了行礼,略疑的朝里处探头瞧了瞧,循循善诱道:“魔君可是来寻灵女的?”
显然,佩玉是有几分避讳提及澜渊在的,染荒定然是知晓瑶思如今身在凡间,他此番这么明目张胆来了南宫书房,必是来寻澜渊。若直言不讳提及澜渊身在凡间为瑶思渡劫,怕是又要多生事端。
染荒挑眉,除却与瑶思共处之时,他面色大多是阴沉的,一双眸子漆黑到深不见底,由内而外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恐惧感。
他今日来此可不是有时间同这群仙子闲话家常的,至于佩玉想避讳些什么,他心里定是一清二楚。然,越是想躲避,越易让人抓住把柄。
他面上水波不兴有一搭没一搭的兀自开口:“本君那好师兄今日怎么不在此闭门造车?”
佩玉顿了顿,眸中一闪转而便要扯个谎子搪塞染荒两句。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染荒说的平淡,字里行间不曾有半点威胁恐吓之意,却让人忍不住心中怵怵。
闻言,佩玉将方才扯谎之话留在腹中逡巡了一圈,择了个含糊不清的说词道:“陛下今午走的仓促,并未告知小仙去了何处。小仙估摸是去了哪家仙君府上议事,魔君不妨在此稍等片刻。”
染荒嘴角微微一挑,啧啧~此人大有前途。
他眼睛眯成条缝将佩玉四下打量一番,仙君府上议事?他这好师兄做天帝做的好真是平易近人,连半点天帝不架子也没得。
既如此,他倒也未在细细思量澜渊到底去了何处,总归,他来之目的也不过闲来无事,偶感齐发。
染荒双目一展,抬着步子便从书房离去。
登时,佩玉眉心凝固几分,毫不犹豫化了摸灵光朝玉衡星君府上奔去。
此番佩玉遥遥而去也并无要商议如何揽住染荒,莫要让染荒去凡间之意。她心头亦是知晓,染荒常是辣手无情,凭她二人之力不过螳臂当车。此番前去不过是要告知玉衡一声,让他观星一望,若有人再度乱了灵女劫数,可还有何补救之策。
染荒今时兀自前来九重,出得屋门,眸光只寥寥一瞥,不过数月之时,天界便花草满植,百花暗藏芳香而绽。见此一幕,他眸中流光暗了暗,不过半秒之隔,方才神采奕奕之色忽而颓然流转。
他有几分神伤压制心头,背影略有几分与他十分不登的凄凄然,方踱步至镜鸾长桥之上。
忽而之间,他有几分恍惚,朦胧似瞧见那日瑶思撑着把青竹鱼竿与他拖腮饮酒。
然,许了数年品酒论剑之约,如今瑶思还尚未答复。
“染荒?”
惠风携过一丝既惊又疑的声音吹入染荒的耳边,冷不丁的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然,他先是一愣,思索了小半,染荒这儿二字的确有几分生疏了,尤其是除却瑶思以外女子唤他染荒,犹如秋夜里闻那北海之水潮汐潮落之声,大抵生疏了有三万年那么久远。
他疑着转了半个身子看向声来之处,恰逢他意料之中,的确是少时一位阔别已久的故人。
“染……见过魔君。”红缇蹙眉一笑。
染荒笑意颔首,瞧见红缇一眼,他略有几分尴尬。
想来红缇钟情澜渊之事初始,他还是始作俑者之一,非要将红缇强塞进澜渊屋内,红缇也落不得魂散神伤。
然,如今红缇既已魂归,他也稍安了几分心中尴尬。
陆压道君曾说红缇是被澜渊从东海支去鱼鲮岛为他洗衣做饭。莫非,是陆压道君从魔界回了鱼鲮岛又要闭关修炼,适才将红缇支来了九重?
他略疑道:“听闻你魂归之后,被澜渊送去了鱼鲮岛,莫不是师尊又要闭关,将你遣来了天上?”
红缇眉尖略有神伤,她垂首顿了顿身形,良久,才如实相告:“道君说是闭关修养心神,便命我去……去寻你。”她一字一顿,显然有些纠结又道:“我……”
染荒是个明事理之人,除去惹到他心头怒火之时,他才同传闻一般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大多时日,他亦是少言寡语的倨傲至尊之态。
且瞧面前红缇难以启齿之纠葛,他也晓得话中之意,无非是她心心念念天帝陛下,对魔君染荒避而不及。
既如此,他也不做多言,只长眉一挑,长袖挡风一负手:“本君好言相劝一句,你那心头好,并不在九重之上,你来的十分不是个时候。”
红缇定了定,澜渊不在九重天?她拧着眉杏眼圆睁诧道:“那魔君可晓得澜渊现下身在何地?”
晓得。定是在那凡间无疑。然,他此番才没了心思与红缇拉扯这些她二人陈年情事,毕竟他染荒并非是个多管闲事的菩萨心肠。
他只冷冷道一句:“不晓得。”便要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