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赵宽走出公安局,不禁伸手遮住阳光,眯了眼。他看见邹敏已经在街对面等着,却转身往回走。
邹敏以为赵宽要跑,不顾车辆,横穿马路追了过来,大喝:“你去哪!”
“能去你家谈吗?”
邹敏拒绝:“我婆婆不喜欢外人到家里。”
“这里说话不方便。”
邹敏以为赵宽查到关键线索,这才同意,坐了赵宽的车回了家。
在路上,赵宽给女警打了电话:“我现在开车去。”
就这一句话,邹敏警惕道:“你给谁打?”
“我和警察说清楚了,他们决定重新调查,所以准备到你家重新调查取证。”
“啊!”邹敏轻呼一声,手指绞着,紧张问,“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赵宽诧异道:“应该出发了。”
邹敏一路魂不守舍,到家先进了门,把赵宽关在门外,不知道在屋里收拾了什么,又才开门。
薛闵然的黑白照片,正对着大门,这摆设,就像进了灵堂般,让人莫名拘谨起来。
赵宽愣了一瞬,进门还是恭恭敬敬上了香。才问:“薛闵然有书房吗?”
“有。”
“东西还在吗?”
“在。”
书房里,有两面墙都是书架。赵宽敏锐的发现,书架满满,《神奇的计算机》、《近代科技的网络安全史》、《技术飞跃》、《马克思主义》、《中国近现代史》……唯独没有宗教书籍。
邹敏问:“你查到什么了?”
赵宽答:“薛闵然生前,生活两点一线,十分单一,也没有仇家。现场监控显示,他出cc大门,接了电话,径直去了对面楼。虽然过程中,他显示出很惊恐的模样,但是最后,确实是自己坠楼身亡……”
赵宽没有说完,邹敏已经尖叫道:“我老公绝对不可能自杀!”
赵宽问:“为什么你们不同意尸检?”
“闵然遗嘱已经说了,不能尸检。”
“薛闵然信了什么教?”
邹敏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赵宽扫视房间,问:“那你呢,你信教吗?”
邹敏沉默,赵宽又问:“那你信有鬼吗?”
邹敏犹豫了好久,才说:“我宁可有。”
赵宽从书架上抽出《马克思主义》来,随意翻了翻,看到书页发黄,有的地方还有折痕,笑道:“看不出来,是个唯物主义者啊。”
邹敏弱弱道:“他一忙起来,谁都不能打扰他,我和婆婆都习以为常了。他的事情我也不懂……反正,遗书是他写的,我们照做。”
“遗嘱呢,我能看看吗?”
邹敏从书桌抽屉,拿出遗嘱。这是一张a4打印纸,和赵宽在卷宗里看到的复印件一致。上面要求,死后立即火化,一切从简,不给家里留负担。财产由婆媳两人继承,一人一半,其它亲属不参与分配。
邹敏解释:“上面是我和婆婆商量写的,他认可了,才签的字。”
签名和正文之间,比例恰当,都用蓝黑墨水的钢笔书写。签名笔迹清楚流畅,很难伪造。可见邹敏对遗物的珍惜,就连这张纸,也被塑封好,便于保存。
但是赵宽实在想不通,又问:“你又不信教,既然怀疑是他杀,为什么非要按照遗嘱上去处理呢?”
邹敏又不说话了。
赵宽问:“是老太太信教吗?”
“以前不信,现在,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信还是不信。”
“大概是不信吧。”
“别大概,给个准确点的,就是信,或者不信。”
“我不知道。”邹敏眼神闪躲道,“她总说能看见闵然,还让我做饭。来家里的人也都见过,她对着空气说话。但是,她又明知道闵然不在了……我不知道。”
“那你呢,你也看见薛闵然吗?”
“看不见。”邹敏沉默很久,才补了一句,“我是装的,我得照顾我婆婆。”
赵宽觉得,薛家婆媳拒绝尸检就有问题。既不信教,又怀疑是他杀,不同意尸检也就是拒绝警方插手,事后不该喊冤。尸体都火化了,关键证据缺失,这时候才改口是他杀,神仙也断不了这案子。
这时,女警带着同事身着便衣,来敲门。
赵宽注意到,邹敏下意识缩了缩,就更觉得邹敏态度诡异,显然心里还藏着事,问不出来,别想从薛家找到线索。
女警和邹敏是老相识,进门来,也和赵宽一样,在门口上了香。还安慰:“敏敏,你和赵律师聊,我们找点东西就走,你别紧张。”
邹敏问:“你们到底想找什么啊!该拿的都拿了。”
若是进薛家之前,赵宽大概会认为邹敏是出于对亡夫遗物的保护,但是现在,赵宽却有点邹敏做贼心虚的感觉。
女警说:“办案不都要调查取证吗?你放心,你家里的东西,不该碰的,我们绝不乱碰。”
邹敏又想抓住凶手,又不想让女警进门,和赵宽坐在沙发上,坐如针毡,不停往房间里瞄。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几次起身,一会儿去厨房烧水,一会儿去厨房倒水,一会儿去卧室招呼女警喝水。女警拒绝,邹敏又借口给赵宽倒水,再次起身了一次。
这一会儿,邹敏就已经起身四五次了。
赵宽接过,把水杯放在一旁,为了稳住邹敏,开口说:“和案件相关的资料,我都看了一遍。除了老太太在cc犯病,最近一次,就是李明在你们家晕倒了。”
“我没给他下药!我是被人陷害的!”
“别急,我的意思是,如果薛闵然也中了和李明一样的毒呢?”
“啊?!!……这,这……”邹敏瞪大眼,捂了嘴,惊讶不似作假。
赵宽又说:“你想想,那段时间,有没特别的人和事。”
“我婆婆那时候查出冠心病,要做手术。如果说有特别,就是闵然总自言自语,说钱不重要。但是我们那时缺钱,都要贷款了,怎么可能不缺钱呢?”邹敏想了想,“还有,他以前回来,都会陪我和妈聊天,那段时间,他经常接电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女警从书房里走出来,手中空无一物。
邹敏急忙道:“发现什么了?”
女警摇头。
邹敏忙说:“也差不多了,我还要去医院呢,我婆婆一个人在,我怕她有事,我没法对我老公交代。”说罢,竟抓起包,开门请人出去。
女警说:“你别急,我们在厨房和客厅看下就走。”
邹敏双眼一瞪,反应过激:“我知道了,你们是为了李明来调查的,不是为了闵然伸冤的!你们还是怀疑我害了李明是吗?!我家不欢迎你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