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阳历年的最后一天，无风无霾，天气晴朗。



    而友迈公司一上午却都像是笼罩了一层阴霾，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原因是大老板很生气。



    起因是黄博上班之后兴高采烈地打了个电话，随后便脸色大变，急匆匆的冲进徐铿办公室。接着整个公司都听到了徐铿的咆哮声，附近的人透过他办公室的玻璃隔断，能清楚地看到徐铿正拍着桌子发脾气。



    随后没过多久，就见大老板黑着脸也去了徐铿的办公室，过了几分钟的工夫大老板便又摔门出来，明显是被气的不轻。



    然后整个公司里就变得寂静无声。



    整个一上午，公司里可能只有张伟一个人在心里偷着乐吧，因为只有他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老胡和他设计好的，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你还别说，张伟觉得还真特么的有点儿小爽。



    到午饭的时间点儿，黄博还一直待在徐铿的办公室里没有出来，透过玻璃隔断，张伟瞅见这货正在不停地打着电话，估计是正在临时抱佛脚找人江湖救急吧。



    张伟望着徐铿办公室，不自觉的笑了笑，之后合上笔记本电脑，悠闲地下楼吃午饭去了。



    可能他此时的心情不错，走起路来自己都觉得比平时轻盈了许多，并且还愉快的决定，午饭怎么也得给自己加个鸡腿加颗蛋，好好给自己补充一下能量。



    毕竟下午那是专属于他张伟的时间，是他的秀场，成败在此一举。



    美美的吃了顿豪华版沙县大餐，张伟一回到公司先把昨天整理好的库存表以及七百万的配货清单打印了出来，准备待会儿找大老板谈条件的时候，方便大老板更直观的了解情况。



    这里他用了点儿小心机，他做了一份五百万的配货清单，以及一份七百万的配货清单，他计划待会儿先用五百万的去谈，按照大老板的性格，他必须留点儿筹码讨价还价，不能一下子把手里的牌都打光。



    整理好资料，张伟敲开了大老板办公室的门。



    “张伟，有什么事吗？”大老板抬起头，皱眉看着张伟。



    张伟的任务达成情况他是知道的，追加给张伟的三百万任务，到现在达成率还是零。



    “老板，我有个单子想找您商量下，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张伟尽量绷起脸，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认真一些，不然按照他平时的性格，即便是挨骂也总会控制不住的微笑，这算是他的职业病。



    但此时肯定是不适合笑的，没见大老板貌似心情不好嘛。



    “哦，原来是找我商量单子的事情，我还以为……”大老板笑着摇头，打住没有说下去。



    张伟大致能猜到大老板没说出口的内容，估计是以为自己找他来送辞职报告的吧。



    张伟假装没听清大老板的话，直接进入到了正题：“老板，我有个订单需要公司的支持，对方要求的价格有些低……”



    大老板见张伟欲言又止，一副害怕不敢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于是主动问道：“有多低？”



    “对方要求的价格，比成本价低十个点。”张伟低着头小心地说道，同时还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大老板脸上的神情变化。



    这到不是张伟胆怯不敢直视大老板，而是他担心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怕被大老板觉察到什么，所以才干脆低着头说话，让对方看不到他的神情。



    只见大老板听了张伟的回答，不由地又皱紧了眉头：“这事儿你和徐经理谈过了吗？他怎么说？”



    张伟道：“我见徐经理正忙，没敢去打扰他，再说这个价格他也决定不了，还得来请示您，所以我就干脆直接来找您了。”



    大老板狐疑地打量了张伟片刻，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张伟手里拿着的文件上：“你手上拿的就是这个订单吗？拿过来我先看一下。”



    “不是订单，是我帮客户做的配货清单……”说着，张伟将五百万的配货清单，以及最新的库存表平方在大老板面前，继续说道：“您也知道，我不是还有三百万任务没完成吗，这段时间就在琢磨着找人帮忙压货，今天我才好不容易说服了一家代理商帮忙压货，但是对方提出的要求却有些苛刻……”



    “压货啊……”大老板犹豫着首先拿起了那份配货清单，却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没搞错吧，对方确定要压五百万的货？”



    “对方基本上答应了，现在卡在了价格上。”



    大老板重新又看起了配货清单，随后又拿起了那份库存表对照着看。渐渐地，之前的阴郁从他的脸上消失不见，被轻松的浅笑所替代。



    片刻之后，大老板将两份文件重新放下，笑着看向了张伟：“没想到你最后时刻居然能争取来这么大的订单，并且看你的配货清单还全都是老版本设备，你小子这是憋着破记录啊！”



    这也难怪大老板会开他的玩笑了，这五百万的订单一签，他张伟可就算是完成一千万的业绩了，那可是破了公司近几年的单人超额记录了。



    “老板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尽力完成任务。”不想多拿奖金那是假话，但是你却不能如实的说。



    “张伟，虽然对方一次性要压五百万的货，很诱人，但是我恐怕不能答应你，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



    大老板停了一下，给张伟留了一点儿时间思考，随后又接着道：“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公司的成本相信你也清楚，低于成本价十个点出货，那意味着公司这一单就要赔将近50万啊，更何况你做销售的，肯定是希望能多拿奖金，如果这单再算上你的奖金，那公司亏的就不止五十万了……”



    “老板，这订单我可以不要奖金，只要算我业绩就行，您也清楚，今天是最后一天，没完成业绩的话，我就又要签承诺书了……”



    “张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主要是这个价格太低了，而且我看你清单上的账期，也是要到春节后的……”大老板为难的道：“这个，我再考虑考虑。”



    “老板，这次压的货可都是老版本的设备……再说明天就新年了，我怕晚了他们公司就提前下班放假了。”张伟忍不住提醒道，他哪敢让大老板多考虑，这一考虑说不定没得考虑了。



    大老板重新又拿起配货清单，看着想了想道：“客户能提前开银票过来吗？”



    张伟毫不犹豫道：“付款这方面我已经和对方谈过了，如果今天能把合同签了，他们就会立刻把银票快递出来，节后一上班就应该能到。”



    大老板皱眉思考着，下意识地将配货清单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显然大老板此刻正摇摆不定。



    张伟赶忙再次开口道：“老板，如果您觉得这个订单不合适的话，那我就去回绝对方算了，您也不用为难，更不用担心得罪了客户，这家代理商和我们的关系不错，这次又是我求他们帮忙的，他们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我们公司有什么意见的……”他虽然说话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不过他这话其实信息很大，不仅表明是自己尽力求来的单子，而且还表面代理商和他关系不错，也暗示老板回绝了以后可就没这个单子了。



    大老板抬起头玩味地望着张伟，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张伟话里的意思，如果听不出那他这个老板也不用干了，还不如趁早关了公司把钱存银行里吃利息算了。



    果然，大老板在盯着张伟看了几秒后，笑着道：“你小子居然也和我玩开了心机，以退为进都用出来了啊？”



    张伟不好意思道：“老板，我就知道瞒不了您，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嘛，今天如果搞不定这个订单，徐铿肯定会让我签承诺书的。”



    大老板收起了笑容：“你好像对徐经理有意见？”



    张伟在话里直接称呼徐铿的名字，无意中暴露了自己对徐铿的不满，而这也被大老板敏锐地发觉了。



    “意见肯定是有一些的，我总觉的从星海ccp项目之后，他就老针对我……”张伟略一犹豫，决定实话实说，不过这也要分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而以星海ccp这个项目说事，事情听上去就顺理成章了。



    大老板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话，有些无奈的道：“我理解你，在星海ccp项目上，公司确实没有听取你的建议，并且还将你负责的浙江区划给了黄博，你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不过……”大老板话锋一转，直视着张伟道：“难道丢了这个项目你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



    “我也有责任，明明预感到这个项目有问题，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张伟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心虚，他清楚大老板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但他死也不可能把真相讲出来。可以说丢掉星海ccp这个项目和他有着直接的关系，也许那晚在佳皇club没把王文志得罪死，也许还能有回旋的余地，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硬起头皮装糊涂了。



    只是张伟却不知道，无论有没有发生酒吧那回事，星海ccp项目也注定都不会用ac产品的。



    大老板显然是不满意张伟的答案，不过项目已经丢了，张伟也被徐铿变相处罚过了，再多追究就成了翻旧账了。沉吟了两秒，大老板决定还是谈正事要紧，于是对张伟道：“这个五百万的订单确实让公司有些难办，账期还好说，毕竟也就比正常账期多了半个来月，可是他要求的这个价格就有些太低了……这样吧，你再去和客户商量一下，如果他只压五百万的货，我们只能答应他成本价下浮7个点……”



    张伟心中一喜，却还是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道：“那行，我再娶和客户商量商量……”他明白大老板心里还是不舍得这个订单，因此他决定将计就计，出去抽支烟晾一晾大老板，到时候看他急不急。



    不可否认，张伟在老胡的调教下，现在也变得有些狡猾了，以前的他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老板。



    张伟在公司门外的休息区刚续上第二支烟，徐铿凑巧也来了休息区。见到张伟在，先拔出一支烟丢给了张伟，自己才点了一支。



    吐出一团烟雾，徐铿叹了口气道：“胖胖，今年算是结束了，居然你和黄博都没完成任务，这令我很意外，我总认为逼一逼你们，你们就能做的更好，看来这次我错了，还害的你俩都要签承诺书，我心里真觉得对不起你俩……”



    张伟表现出一副垂头丧气的神情，还配合着长长叹了口气。不过却在心里暗道：“真特么的能演，你丫恐怕对不起的是黄博吧。”



    徐铿见张伟只是叹气也不说话，还以为张伟还在为没完成那三百万的任务而抑郁，开口劝慰道：“胖胖，你也不要灰心丧气，换个角度看没完成那三百万的任务也是件好事，至少没有透支你来年q1的业绩，这样即便是你签了承诺书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凭你的能力这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张伟一听这话，立刻就在心里将问徐铿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这特么的不正是你丫徐铿想要的吗？只不过你特么的没想到把黄博也搭进去了而已……这时候你丫居然还有脸假惺惺的说不是什么难事，我呸！到时候不难才见鬼了，昨天开会的时候，你丫徐铿不是已经开始给老子挖坑了吗？



    因为徐铿的到来，张伟在休息区是躲不下去了，他怕再待下去会露出什么马脚。如果此时被他知道了那七百万完压货订单的事情，肯定会跟着他去见大老板。以徐铿最近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张伟几乎可以肯定，帮忙，肯定不会，捣乱，那是一定的。



    出了休息区，张伟也不敢再多耽搁，直接去了大老板的办公室。



    一进门便皱紧眉头对大老板说道：“老板，客户那边没同意，对方说一次性压这么多老货消化周期一定会很长，这其中产生的资金成本、仓储成本、以及其他开销等，没有足够的利润保证他们是没法压这批货的……不过对方也退了一步，说如果这次只压两百万的货，他们可以接受下浮七个点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