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心中的悸动与恐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就算这一辈子自己都得不到苏俊辰,她不能容忍苏俊辰心里装着别的人。
灵雨收起毫无价值的恼怒,心里面飞快的思索着要如何应对,或许,孟含玥的名字只是借了大姐姐的光,偶然间在苏俊辰心里留了个影子,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毁了苏俊辰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有大姐一个人与她挣就够了,再来一个,她真的承受不起。
渐渐平复了心绪以后,灵雨兀自开口,“你可知道薛家那位少夫人是如何将我耍弄于股掌之中的吗”
“以你的智谋,有这个可能吗”既然灵雨肯放下先前令他们不快的话题,苏俊辰不愿意抓着不放,就着灵雨的话接了下来。
“她布了一个局,让我以为,她是大姐的转世之魂”
“这种事你也会信吗”
灵雨轻笑一声,“要不是你先前口口声声把两人联系到了一起,我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上钩,之前从你嘴里听过一两句,回去我便暗自托人去打探这孟含玥的底细。”
“或许是巧合吧,数年之前,她落过一次水,差一点就成了个死人,不过巧的是,时间上与大姐葬身火海的时候相差无几再加上那孟氏有意为之的种种,我还真的就信了。”
灵雨声音缓慢,却渐渐勾住了苏俊辰的思绪,看着苏俊辰渐渐凝起了眉头,灵雨又补了一句,“我与大姐之间的恩怨,从来都不用一个外人掺和,她那算什么东西以为与大姐有几分相似,就想以此做筏子吗”
灵雨蓄意提及长姐,她就是要让苏俊辰明白,即便这两个人相似,相似到从形到魂仿佛就是一个人,那也只是完完全全的巧合。
既然长姐在苏俊辰的心里净如皓月,不可玷污,她就偏要让苏俊辰看看,那薛家少夫人是如何以长姐之名行事的,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苏俊辰的在意
“为什么”苏俊辰开口,眉宇间深深的的纠结起来,“她处心积虑布这样的局,求的是什么”不会单单只为了看灵雨的笑话吧
灵雨冷冷一笑,“你以为呢”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苏俊辰,“我说我着了她的道,并非虚言,至少,人家现在知道,张家向三殿下投诚,少不了你我在其中穿针引线”
“沿着这条线往下差查,以薛家世子爷的能耐,指不定还要挖出多少东西来而且,你与大姐姐之间的过往并非什么秘密,孟氏妄想以此辖制与我,你怎知她对你没有这样的想法或许,人家布的这个局很早就开始了”
苏俊辰沉默下去,一时有些失望,想起那薛家少夫人明媚灵动的容颜,他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半晌,他淡淡的脱口而出,“知道就知道吧”语气里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灵雨看着苏俊辰,揉着眉心,紧绷的心稍稍松开,她吃不准苏俊辰到底会不会信,不过,她能想到的法子都已经用上了,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比起灵雨的侃侃而谈,苏俊辰却安静得多。那日,自从宣国公府回来,苏俊辰就一直是这样郁郁寡欢的样子,满脸的厌倦,厌倦了前朝上的政事,厌倦了家里的纷争,偏偏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似乎都绕不开他,今夜,他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赏良宵,偏偏灵雨还是能找到他
“你是累了吗”灵雨轻轻的开口,终究还是她最能看懂苏俊辰的情绪。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苏俊辰没有像往常那样防备灵雨,看着当空的皓月,他眼里露出了丝丝疲倦,这样的他,从没有人见过,轻缓而无奈的声音就这样流泻下来。
“我们是一样的人,曾经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如今卡在这半山腰上,不上不下的,然后回头看,那些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如今都不复存在了”
“想往上爬,本是没有错的”灵雨的话轻轻的,看着苏俊辰满面迷茫,她站起身子,走到他的近前,轻声安慰,“你是定国侯府的世子,未来的定国侯,苏家上下全都仰仗于你,有些事不是你能够抉择的”
苏俊辰冷笑一声,他转身背对着灵雨,看着窗外凄冷的夜色。这定国侯世子之位就是他最大的牢笼,当年,他若不是世子,母亲或许会看在曲家的门第和长公主的面子上应下他与灵璧的亲事他曾经无数次的想着这样的可能,如果有,灵璧就不会成为他的终身憾事了
“我祖母曾经说过,人若想活得高贵,就时时刻刻都得端着架子,哪怕是不见人的时候也要端着,这话是她曾经与大姐说的,她还说人上人就应该这样活着”灵雨说着,又是轻笑一声,“大姐是听祖母的话,谨言慎行,可我却不这么想”
灵雨看着苏俊辰挺拔硬朗的背影,她双手颤抖的穿过苏俊辰的腰间,身子轻轻靠了上去,嘴里带着几分哽咽的道,“人,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如果哪一日你肯放下这所有的一切,我一定陪你”
灵雨的双手紧紧的扣在了苏俊辰的腰间,贴着他温热的脊背,相识多年,这是她第一次靠他这么近,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就好像她不是什么承国公夫人,还是那个未嫁的曲家二姑娘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然而,温暖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的,灵雨扣在苏俊辰腰上的双手终究是被那只手拉开了,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决绝的拉开了
“这样不好”清清楚楚的四个字,为的就是要割断灵雨心里所有的遐想。
灵雨只觉得眼眶发酸,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自尊来讨好他,可是人家却不稀罕,他愿意守着一个死人,守着那点不清不楚的回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她这个鲜活的人。
“不好吗”灵雨抽身冷笑,“如果是换一个人这样抱着你,你还会不会说一样的话是大姐如何或是薛家那位少夫人,你会说什么苏俊辰,你无非是仗着我对你的喜欢,在这里肆意践踏我罢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灵雨,我刚刚说了,曾经为了往上爬,我们丢掉了太多的东西,如今,我想一样一样的都捡回来”苏俊辰慢慢转过身来,难得温柔的看着灵雨的眼睛。
“当初,我为了知道灵璧的下落,为了给三殿下的皇权铺路,一次又一次的被你牵着鼻子走,你对我的心思我都明白,偏偏却又假意装作不知,你我这样彼此利用,与出卖自己又有什么两样”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即便是那样冰冷无情的话,灵雨依旧能小心翼翼的从其中寻找到点滴的温存,她想,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原来,你真的不想再与我再有牵扯了,这些年的牵绊纠葛,你已经厌倦了是吗”过去的她,处处算计,用死去的长姐,用名利权位引着苏俊辰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到此刻,终于遭到反噬了。“原来,我也不过是你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苏俊辰淡漠的一笑,却并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可是当断则断,不断则乱,让灵雨这样以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未来他要走的路,并不容易,如果又来连累她呢
天子一号的房门开了,片刻忽悠重重的关上,苏俊辰依旧站在窗边不动。他低下头就能看见灵雨带着丫头钻进马车里,这一次,她连头都没有回。
苏俊辰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升了起来,他想,或许不久就能看到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而来
霜降一过,天越来越冷了,薛凤潇一早从外面舞刀弄枪回来,身上便带了一丝寒气,他坐在床边,把还躲在被子里面的含玥捞起来,冰凉的手就那么突兀的往人家衣领子里钻,惹得含玥一阵左躲右闪的。
“不是说要提早去松鹤院屋里请安吗你再不起来收拾得完吗”薛凤潇的手揉着含玥的脸颊,打趣道,“连儿子都比你起的早”
含玥不情不愿的,不过听着儿子醒了,便道,“你怎么不把他抱过来给我瞧瞧”说来惭愧,含玥这个做亲娘的整日里能见儿子的时候屈指可数,偏偏这奶娃娃现在一天一个模样,正是好玩的时候。
这段日子她忙得很,国公府的内务她已经渐渐接手过来了,整日都有大小的琐事等着她定夺,更别说时不时的还要出面应酬外面各家的席面,俨然是风生水起之势正盛。
“他有什么好看的张牙舞爪的,只会流口水吃手指头”人见人爱的祺哥儿到了亲爹的嘴里,竟没有一句好话
含玥撇了撇嘴,“我生他差点丢了半条命,你好歹也给点面子啊你再不稀罕他也是你们薛家的种”
“稀罕,怎么能不稀罕,逗你的”薛凤潇暗地里不禁叹了口气,若不是祺哥儿一见了他这个亲爹就又抓又挠的,时不时还上来啃几口,他也不至于这么嫌弃,都说儿子是讨债鬼,这话倒也不假
“哎呀,你快点起开,我要起来了”
薛凤潇被推了一把,身子一侧就给含玥让了路,看着含玥急急忙忙的样子,他就道,“昨天我就想问你,干嘛这么着急太夫人那里请安的时辰一向都晚,你去早了也不过是空等着”
“那陈若宁的事也该有个决断了,今儿我提早过去些,趁着太夫人梳妆,我就把这事儿提一提”平白拖了这么十几天,含玥也没什么耐性了。
“可别再那么心慈手软了,现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眼睛都盯在你身上,这件事儿你要不做出点威风来,以后的事儿可没那么好办”
含玥从净房出来,见薛凤潇居然还没走,也就就着刚刚的未尽之言,继续说了起来,“总不能要了人家性命吧”
薛凤潇轻哼一声,果然他没猜错,“冬青都已经被抬出去了,你还怕什么再说,真留着陈若宁这么个活口,只怕太夫人心里也是有忌讳的,莫不如快刀斩乱麻,对彼此一个安心”
是啊,太夫人实在狠心,跟着自己那么多年的丫头,说下手就下手,还谎称什么急症含玥的脸色也不大好,当初,是她把冬青送回太夫人身边的,想不到,被灌了哑药不说,还死的这么快
“她老人家是担心我说收买了冬青,在她身边放一双眼睛吧”含玥说着又无奈笑了一下,“她们的理由多的是,又何止是这一件呢罢了,多说无益”
含玥到松鹤院的时辰果然早,打扫的小丫头见了她都是一愣,听说她来了,刘妈妈也很快迎了出来,在含玥渐渐接过掌家的权柄之后,刘妈妈对她是越发客气了,她虽是太夫人的心腹,也架不住含玥这位少夫人手段厉害,几次交手下来,都让这老仆心惊胆寒。
“少夫人怎么来的这样早,太夫人还在梳头呢”
含玥一笑,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就道,“有件事,请太夫人一个主意,您老去问问,太夫人那里若方便,我想进去与她老人家说几句话”
这话说的不疾不徐,刘妈妈却不敢怠慢,一面安抚着含玥在正堂坐了,一面钻进了太夫人住的冬次间儿。
此刻,太夫人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小丫头们梳头,外面的响动她早就听见了,刘妈妈一进屋,她便问道,“这么早来做什么她可与你说了”
刘妈妈摇了摇头,“少夫人是专程过来寻您的,我猜着,大约也是为了若宁的事儿”
太夫人心里一沉,嘴上也丝毫不客气,“如今,留在京里的这些族老都走干净了,她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了,我还以为多慈善的人呢,哼,都是一个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