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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回 赏穆清夫人难算清 主坤宁人心不得宁
    “哎呦!”素琇快快的把梳篦连同栉袋摆回盒子里,“这是官家赠与娘子的,我怎敢动,被官家发现了可要责备我的。”



    采薰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这不是御赐之物,倒是娘子对夫人的一片好意,莫非夫人要让娘子收回去不成?那...可就真是连好歹都分不出来了。”她在“好歹”二字上,特意说的重了点。



    素琇一怔,有点不知所措的理了理额角碎发,眼珠子往她的女史脚边瞄了瞄。她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平时拿点小玩意儿就罢了,可手里端着的如果不是赵祯的赏赐,那必然是外面用来孝敬馥芝的珍品。然而采薰既然这么说了,那她连半点的勉强都不能表现出来,惟有恭敬谢恩。



    采薰甚为满意,让素琇把圆盒摆在桌上,只拿着梳篦随她走到里屋去见馥芝。



    道过万福,馥芝看见她手里握着东西,浅浅笑说:“夜里官家邀本位一同用膳,正好阁里有新的翠翘,挽髻的时候按你的心思添上一两支足以。”肯定不能招摇,宫外正在闹饥荒,还有人向她进献这等钗饰,看来颢蓁清算一次两次的根本不耽误馥芝纳新。



    “奴婢明白。”素琇答应着走到她身后解开发束,顺着她的心思问,“翠翘少些,别的珠玉也不宜多,就挽个龙蕊髻怎么样?”



    馥芝用鼻子嗯了一声,悠闲怡然的闭目养神起来。



    素琇取出白角篦,递给女史涂苏合油,自己则先用角梳理顺她的发根。角梳果然顺手,光滑似玉,用着半点不觉滞碍。她边梳边奉承道:“娘子发长不卷,浓密如瀑,奴婢的一只手都兜不过来。”



    任她是奉承话还是真心话,馥芝很吃这一套,微微勾起嘴角,悠悠的说:“比雪香阁如何?”



    “杨娘子也好,只是摸着没娘子来的滑顺。”素琇一把梳到发尾,柔柔的夸道,“这么多的头发,还能一梳到底,可是难得。”纵然知道尚杨二人关系亲近,但这种说辞也没什么值得嚼舌根的,素琇遂尽量挑拣好听的讲。



    “是吗?”馥芝并未表态,只继续问,“那比坤宁殿如何?”



    素琇的手在正当间稍稍顿了一下,片刻后才继续往下梳。“实在是奴婢手笨脚拙。”她谨慎的笑言,“或是坤宁殿里头有不少姐姐都是梳头的好手,圣人至今未曾召唤奴婢。”



    “哦…”馥芝看似随意的说,“合着圣人嫌福宁殿没能耐人。”



    她没这个意思,所以这话可不能变成她说的,遂赶紧讪笑道:“娘子明鉴,圣人身边的女史都是章献娘娘挑选出来的,必是个个超尘绝俗,奴婢岂可相比。”



    “此话当真?”



    素琇面色微变,本能的察觉何处不对劲,故而表情有些尴尬的说:“不敢欺瞒娘子。”



    “原来坤宁殿竟有那么多比你好的。”馥芝嗤笑出声,拈着手绢摁了摁太阳穴,轻叹道,“那本位可要向官家举荐举荐,最能耐的自然要发往福宁殿去,没能耐的就别备位充数了。”



    素琇一听,怕的梳子差点掉地上。幸好终是抓稳住了,她现在是梳头夫人,不是一般婢女,这样的身份倒也不是馥芝一句话能撤了的。但她岂敢托大,赶紧陪罪:“娘子,奴婢的意思是,各位主位都有自己的喜好,圣人那边想必是只用熟手,奴婢才会与圣人一头玄发无缘。”



    馥芝并不理睬,倒是采薰在旁煽风点火的搭腔:“夫人方才不是笃定的说不敢欺瞒娘子,缘何此时又换了套说辞?”



    “奴婢诚未欺瞒,实在是...”



    “罢了。”馥芝打断她,“欺瞒就欺瞒吧,本位宽厚不计较就是。”



    素琇哑口,自觉受了冤枉却没得辩解,只好吞下:“娘子仁慈。”



    采薰冷冷的接口:“娘子仁慈,可夫人千万别算准了这一点,说起话掩三遮四的。”



    素琇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向采薰,手中的角梳握得死紧。采薰嘴角含笑不语,眼里却带有三分警示。素琇看久了,心中渐渐恐惧,下意识的规避开她的目光,对馥芝断断续续的说:“我...奴婢...奴婢绝无此心。”



    换来的是一片沉寂。素琇再呆,也明白了这主仆二人扮的红白脸,但明白了这一层,后面到底有什么打算可就是打结的头发理不清了。



    “你啊——”馥芝终于网开一面,拉长音责备采薰,“别胡闹了,本位还急着梳头去见官家呢。”



    素琇长吁一口气,趁机干笑说了句“可是呢”,然后叫女史替她将上好油的篦子拿过来:“正好到了上药散的时候,奴婢在这次的发油中添了不少的公丁香1,初初沾上有些腻,不过等会儿篦子沾些药散,扫一扫就干了。现在天冷气燥,此法对发丝最是滋润,准保不断。”



    馥芝不答话,好像没那么在意一般,阖眼困去。



    素琇此刻丝毫不敢怠慢,用十二分的心力一绺一绺的刷油。可惜安稳了不过片刻,馥芝忽然醒了,淡淡的问:“昨儿下午,你替官家梳头了吧?”



    “是,就在福宁殿。”



    馥芝点点头:“那圣人想改制为以后在坤宁殿省安,你知道吗?”



    “奴婢略有耳闻。”



    “宫婢内侍们对这事有何看法?”



    这话问的真让她有些难办,照理是该说奴婢们不敢妄议圣人心思的,然而身在此处,如此回答当然过不了关。她琢磨了一下说:“宫婢们都以为是圣人体恤娘娘清晨早起辛苦,是一片孝心呢。”



    “都是吗?”馥芝音调中略带诧异,“那采薰怎么好像听到别的风言风语了?”她扭过脖子,看了眼采薰:“你还听到什么来着?”



    素琇一惊,赶紧插话道:“是还有些不规矩的…胆敢议论圣人闭殿闭久了,招揽入宫的尼师虽然都有来历,却难免有糊涂的掺在其中,劝了糊涂的话。奴婢听见的时候,早就替娘子教训过,奴婢寻思这种下人的言语不该进娘子的耳朵,才没说。”



    “怎么一段话非要分两次讲完?”馥芝瞪了她一眼,旋即冷笑一声,“再者,是不是不规矩,你说了不算,别的奴婢说了也不算,得官家说了才算。”



    “娘子教训的是。”



    她正在陪罪,采薰走到她的女史身旁将其支使开:“还有什么要预备的到外头预备去,这药粉弄的呛人。”她话中的外头可不是正房,而是真的屋外,那女史也没办法,只得端着那小小的一盒丸药退下,在寒风中研磨。



    已没外人,馥芝好歹是切入了主旨:“那你说说看吧。昨天官家是觉得规矩还是不规矩?”



    1丁子香的花蕾为公丁香,果实为母丁香。丁香油易挥发,可抑菌,增香,食用。